第二十八章 花中往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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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谢炀的速度已然够快,可出黄粱阁后还是不见了江疏雨的身影。
“走那么快,赶着投胎啊?”谢炀有些焦急。
今早用暗里讯音找阿旁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兴许他已经去准备了,可谢炀却想让他再缓一缓——昨晚来看,江疏雨的伤并未好全,要是这时去搞偷袭,必然事半功倍。可若是被他们赶到前面,那算谁的?
谢炀不愿多想了,他放下已被自己吵醒,正不断地挣扎着花花,道:“花姐,用到你这狗鼻子的时候到了,帮我找找江疏雨怎么样?”
花花四脚落地,却并不动弹,油滑的被背毛对着谢炀“呼呼”生闷气。
谢炀双掌合十:“赏个脸嘛花姐,事成之后,鱼干管饱!”
花花的耳朵抖了抖,片刻之后,终是不情不愿地抬起玉臀,低下头用“犬化”了的鼻子细嗅起来……
寻着旧日记忆,江疏雨找到了“江家庄”,几十年过去了,这里早不再有人居住,倒成了一片坟场,有名有姓的立块碑,无名无姓的草席裹一下,哪里有坑那里就是归处。
昔日的“江家庄”,如今的“乱葬岗”,这儿成了汾舟城最荒凉的地方。
沿着依稀可见的路,江疏雨在一颗站满乌鸦的大槐树旁停下,伸手拂开了涨势茂盛的杂草。
“祖母,”他,“江珍来看您了。”
杂草之后的碑上,刻着“江雪”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迹,底下依稀能看出看见几个腐烂殆尽的果核,想是江映月不久之前来过。
忽然,江疏雨手心里猛地一痛,其上红光一闪,黑雾升起后,须臾便黯淡了下去。
“鬼气。”江疏雨攥起手掌,简短道。
话音刚落,平地生风,那几只乌鸦惊叫着飞离树梢,遍地野草被狂风吹的哗哗作响。
天渐渐阴沉下来,舞起的草木藤条妖魅一般咧开血盆大口……
方才的悲凉地,这会已是地狱。
鬼擎火!
谢炀与江疏雨前后脚赶到,不想竟如此不走运,好容易追上,却被江疏雨道误误撞真找到了鬼擎火。
他一人出来找江疏雨,本来还觉得不自在,不知两人见了面该怎么跟他,是路过是巧遇还是老子就是一直跟着你……不过照现在看来,什么也不太重要了。
谢炀脚下不停,拼了命往江疏雨的方向跑去,他离得不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身后的胆猫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窜没了影,谢炀急赶快赶,心都顶到了嗓子眼,才堪堪捉住了那人的一片衣角。
“师尊!”
没抓紧……
虚无过后,耳畔俱是颤抖的喘息,谢炀睁开双眼,目中所及一片花黄,似乎是个被风沙蒙住的世界,好一阵才重新明亮起来。
“江疏雨!你在哪!”
荒地里立起屋舍,径变大道直通天门,是与之前俨然不同的光景……
谢炀胸口剧烈起伏,这会才逐渐平静下来,他疼……身上,脑袋,四肢……从一靠近乱葬岗的时候就如灼烧一般,全身肌肉一同收缩,疼的厉害……
是自己太急,忘了鬼擎火与戾气相克,江疏雨前些日子刚在邪祟堆里滚了一圈,自己又满身戾气,这会儿恐怕都在花境里头了。
“江疏雨!”谢炀捂着胸膛,又叫一声。
妈的,江疏雨还欠他一剑没让他捅回来呢,可不能让几朵花捡了便宜去。
“阿炀?”
突然,谢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江疏雨就站在大道尽头的坡上,修长的身形在灰蒙蒙的空气里格外显眼。
他试探着叫:“阿炀?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为何,谢炀才平息不久的火“噌”地又窜了上来,他向江疏雨冲过去,一面控住不住地骂:“有病啊!不知道刚与邪祟接触过的人不能往坟堆里钻吗?亏你还是个仙师,呸!你……”
骂了半天,江疏雨依旧面无表情,一团热火遇水则灭,谢炀指着他,纵使铁齿铜牙,这会儿却是再一句脏的都讲不出来了。
谢炀:“……”
淦,哪怕江疏雨回个“哦”呢,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我……咳,我吓着了,我们现在在哪儿?好可怕啊!”
要死……
刚才那算欺师灭祖吧?江疏雨会杀人的吧???
嘴上爽过的谢炀满头大汗。
“对不起……”
“啊?”
“对不起。”
江疏雨把这三个字的很慢,嚼的很清,生怕谢炀听不清似的。
谢炀却愣住了。
半晌,他开始为对方找补:“你一野蛮剑修,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我刚才就是……”
“担心我?”江疏雨莞尔一笑,转瞬即逝。
“……”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这么厚脸皮了……
谢炀刚想开口,却见江疏雨神色一凛,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顺着他的目光,谢炀看见大路雪地上,几个人身着至少要倒退百十年的装束,“咯吱咯吱”踩着雪来。
中间一个道:“你们的人在哪?”
旁边一人抻头看了看谢炀与江疏雨的方向道:“大概就快到了。”
谢炀皱眉。
视线是穿过去的,他们看不见他和江疏雨,看样子是在等别的什么人。
最右边那人道:“毕竟是凇鸣城的道士,晚一点摆个架子咱们这些凡人多担待点就是。”
“谁让人家降妖除魔,分文不取呢。”
“不要钱的能行吗?哎,你也是,明明是村长他老人家的儿子,偏让咱……阿嚏!咱几个大雪天的搁这儿等……”
谢炀听了一会,拿胳膊肘捅了捅江疏雨:“听出什么来了没有?”
比之能不能出去,他好像更在意八卦。
江疏雨:“……他们提到‘凇鸣城’,明这里不是假象,而是过往或将来,他们在等人,等的是我城道人。”
谢炀点点头:“还有呢?”
江疏雨认真想了想:“喷嚏的那个受寒了。”
“……”
谢炀:“我是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江疏雨简洁道。
谢炀恨铁不成钢地:“你看这儿,这是个村子,这几个人埋怨‘村长’,明他们很有可能是村民,这么多人夹道欢迎一个道人,那么想必就是有事相求,而且我猜,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村长的‘儿子’……”
果然下一秒,那中间的男人接着道:“也怪这连月的大雪,米面都吃没了,要不然少东家也不至于上山什么野味,这鬼天气,耗子都懒得出门,少他一个,害的大伙都不得安生。”
“哪是一个啊,我家哥哥为了找他几天没回了,你……”
“哎,”左边那人叹道,“不怕山涧陡峭,也怕野兽吃人啊。”
着,他哈出一口白气,将双手往袖子里揣了揣。
这下江疏雨算是听明白了——村长之子上山猎,去找他的包括他自己,全部未归。
谢炀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好了好了,看来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等一下。”
手腕被捉住,江疏雨将这作乱之人拉到一旁,忽听得幻境之外的那几人情绪高涨,喊道:“来了来了!”
地平线上,那人靛蓝道袍,逆光而来,他和谢炀见之俱是一愣。
竟还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