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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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哉悠哉,从山上到山下,正好是黄昏。

    云霞似火烧,红透半边天,白雪也镀了层喜庆,美不胜收,可惜好景无人赏,江家庄里,家家户户门庭紧闭,诡异至极。

    谢炀疑惑道:“他家里不是有个人的爹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疏雨摇摇头。

    他与江钰隔的不只是十几步,还有无数春来秋去的光阴,自他出生,关于舅公的一切全是从祖母哪儿听来的,又怎会突然知晓他心里边想的什么。

    在空旷的大道

    大道空旷,江钰走的悠然自得,漫过脚踝的积雪被踩的“咯吱”作响。

    此刻,他脸上全然没了之前表现给温余眠的忧愁。

    偌大的村里子静悄悄的,鸡犬不鸣,更别提人声,似一片破落的荒野,可谢炀稍一偏头,就顺着未拉好竹帘的窗户看见有人正心翼翼地窥探着江钰的方向,等他回看过去时,那人又慌忙低头躲了起来。

    好像羊圈里来了头狼,每只羊都心惊胆战。

    太诡异了。

    “师尊……”

    ”我看见了。“

    江钰在江家庄晃了一圈,边走边对沿途的房屋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却一户都不进去。

    直走到一颗上了年纪的大柳树前,他轻车熟路地从树下雪被覆盖着的地方挖出块石头,便拿着就地坐下了。

    谢炀上前看了一眼,回报道:“是块磨刀石。”

    江疏雨没话,红梅筑筑里光藏剑室就不下八个,他又偏爱刀剑叉戟一类兵器,时常呵护,岂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只是疑惑——难道江钰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磨个斧头吗?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但也不尽如此。

    冬日西落,天几乎成了暗红色,江钰就着雪水磨刀,“霍霍”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在寂寥的空气中不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折磨人的恐惧,持了根胳膊粗细的长棍嘶吼着撞开家门,朝大柳树下跑过来,喊道:“老子他妈跟你拼了!”

    江钰勾了勾唇站起来,头都没回,反手一斧……

    “你疯了!”

    利刃从江疏雨身上穿过,他分毫未伤,血却洋洋洒洒铺了一地,

    棍子掉在雪里发出“咚”地一声闷响,那身形高大的男人大睁着眼睛,轰然倒地,脖子喷涌出鲜血,与红霞相接……

    男人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江钰不看他,伸手试探着碰了下刀刃,沾到点血又猛然缩回手,开心起来:“磨好了!”

    明明是少年的模样,神情却似恶鬼,让人心生畏惧。

    谢炀一把将江疏雨推开:“你疯了?这里的人都是假的,用的着你来挡?!”

    江疏雨刚被眼前的一幕震惊过,听见有人吼,动了动嘴唇,只喃喃道:“下次不会了……”

    谢炀还想再骂,却见江钰已经提着板斧,缓步往男人出来的那间房子走了过去……

    里面还有人,不知情况如何,但八成还能镇静下来,因为有人关了门,正好在江钰快要进去的时候。

    此时的江钰,鲜血融进玄衣,只有脸上花成一片,好似从地狱十八层爬上来的修罗,他一手拖着死者的脚踝,身后长长的血迹直通脚下,宛若一条蜿蜒的“黄泉路”,可他视若无睹,依然神态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直到门前,他伸出手,敲了敲门:“姨娘,我把叔父带回来了,你开开门嘛……”

    “姨娘?”

    “他好重呀,我快提不动他了……”

    “难道你们不想一家团聚了吗……”

    “咚,咚,咚……”

    夜色下,少年清脆的叫喊,却似凶鬼催命,黑暗笼罩大地,家家不见人点灯,户户都躲在暗处,没人敢出来。

    门里面,依稀听见女人的啜泣。

    “你不出来,那我可就自己进去了哦。”

    完这句话,江钰不再似方才那般好脾气,他开始砸门,由轻到重,逐渐疯狂,刚磨好的斧头锋利无比,男人家又只是木门,饶是后面顶了千斤重的杂物,也禁不住如此蛮力,几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江钰便破开门,走了进去……

    瞬间,虚假的寂静再也支撑不住,房子里的哭声陡然升高,

    哀求,

    恐惧,

    声嘶力竭……

    藏在门后的惧怕不已,离“恶鬼”不到几步的同样毛骨悚然。

    这里发生的事,恐怕连江疏雨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舅公是个厉鬼,而他的徒弟恰好是个恶魔,简直是倒霉到家,什么妖魔鬼怪奇闻传,统统齐活了。

    “娘!”

    忽然,房子里发出一声孩童的哭叫,江疏雨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拔腿往里冲。

    谢炀叫住他:“幻境里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别信!”

    江疏雨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神色茫然地看着谢炀:“时候,我们一家也住山上,家里一直有两条灵蛇护卫,祖母是一个修士留的,护着我们,别人就不敢靠近,可是在那附近……‘欠债还命’几个字写的到处都是……”

    是真的。

    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或者这不是幻境,而谁的记忆之境。

    看来江疏雨先前的那个护了他一下的人,不是江雪就是江钰。

    房子里的哭喊骤然停止,村里的一切,重新归为平静,唯独血腥味弥漫开来……

    谢炀想起来了,先前那股味道就是人血的腥味反复洗涤又在架在火上烤过的味道。

    江钰杀了人,不止一个,

    如果是这样,那温余眠和江雪吃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儿,谢炀顿时有些反胃。

    清静剑被江疏雨紧攥着发出铮鸣,他怒从心头起,脸上阴云密布。

    谢炀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连他舅公都想砍吧?”

    上次见江疏雨的这个表情,还是当年自己屠城的时候。

    忍住恶心,谢炀一把拉住他的衣角,生怕他一个不清醒伤到自己:“假的假的,他们早就死了!”

    江疏雨背对谢炀,没动,而是茫然道:“他们,我的眼睛是报应,原来都是真的……”

    谢炀:“别胡八道了,这故事还没到头呢,你那双眼睛比十座灵池里的灵力还多,这算报应的话给我多来点。”

    江祖母得对,江钰确实不顽劣,因为这种等级已经是“顽劣”所远远不能比拟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钰从静悄悄的屋里走出来,他满脸鲜红,看不大出本来的模样了,身后的背篓已然装满,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水,走的稍慢点就能汇成一个血坑。

    “挣扎的那么厉害干什么,都怪你们,又要洗澡了。”

    他露出委屈的神色,蹲下捞了把新雪,尽数抹在板斧上,重复洗净。

    末了,他转过身,声音在几座山围绕的江家庄里回响:“喂!下次我来,你们能不能帮我准备点热水啊?”

    他又笑起来,可惜这次再也没人把他和“少年”这两个字联系起来了。

    这是,夜色中亮起一束光,蓝袍修士举剑飞来,直朝他的门面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