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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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回斗转,蓝家府邸里再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径上的几盏灯笼和身后屋内的一盏孤烛还在黑夜里随冷风迂回颤动,忽明忽暗。
谢炀坐在门外的石阶上,静静等待。
一旁的江淼淼目无焦距地看着漆黑的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炀轻轻碰了他一下,“又想什么?年纪,别总学你爹往心里装那么多东西,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就出来,好歹我也活了这么多年呢。”
江淼淼犹豫了一会,缓缓道:“我在想我刚才跟你的是不是太多了。”
谢炀一挑眉毛,“何出此言?”
“你和爹爹,都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哪怕被万夫所指之时,也未曾听你们跟谁过委屈——我不想,身为你们的……媒人,却总显得那么脆弱。”
“谁我们坚强,”谢炀笑了笑,“我和你爹,可是懦弱的不得了,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死死抱在一起,生怕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妄的幻象……三年前的那件事,实在给我吓得不轻,从白玉殿到凤凰域的那段路,眼睛都哭肿了。”
着,他自嘲地摇摇头,鼻尖酸涩——那时江疏雨的身体都凉透了,漏在外面的皮肤冷得冰块似的,他没想到平日那些逞口舌之快的话竟于如今一语成谶了。
忽然,江淼淼将手搭上谢炀冰冷的手背,真诚地望着他:“放心吧,这些都是真的。”
倒叫他反过来安慰自己了。
谢炀笑了起来,拍拍江淼淼道:“好了,这下你也知道我的糗事了,快去睡吧,等明天师尊醒了,我再叫你。”
江淼淼乖巧地点点头,起身转入旁边的卧房内。
这下就只剩下谢炀了,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孤独,正相反,他从未如此安定。
长留,长留,留在此处,心就有了归途。
不久后,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了下来,越下越大,冷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吹在身上是凄清的凉。
可是谢炀还不想回去,他靠在江疏雨门外的檐下,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那句蹩脚的谎话——
“我来听雨。”
是他太傻,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
突然,一道惊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劈了下来,对面漆黑的树木短暂地一亮,枝梢之上,竟团了个青幽幽的身影。
“阿旁?”
谢炀倏地站起来,却见“阿旁”了把红纸伞,翘脚坐在树上,闻声便侧头看过来,“夫君真是好雅兴,夜半听雨,诗情画意呀。”
“玉铃罗。”
谢炀眼神暗了暗,终于明白阿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人用他的躯体,装了另外一个灵魂。
“嘻嘻,”玉铃罗笑了起来,状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声音还是甜地发齁,安在这样一副男性化十足的身上却显得诡谲异常。
谢炀不动声色地握住成池的剑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缓缓道:“你没死?”
“自是有贵人相助。再者,夫君不死,我怎么舍得死嘛。”
“是谁?”
会不会是惊魂症背后的那双大手?
玉铃罗“哼”地一声瞥开头,撒娇一般道:“别提他,我跟他吵了一架。”
见问不出名字。谢炀直接换了条思路走,“你在这里干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玉铃罗在死过一次之后还是不长记性,居然十分诚实地:“我来杀江疏雨呀。”
谢炀的眼神愈发晦暗,须知这轻巧的一句话,却似是拿刀在他心尖上试探。
可玉铃罗却依然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今夜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正适合新仇旧恨一起报……”
未等她话音落,谢炀就已拔剑划破了雨幕,剑风直逼玉铃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