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谈会结束, 封言顺着两人的约定去找最近不知道忙碌于什么的苏简。

    青年披着那件封言眼熟的不行的外套，站在荷塘边。他的一旁就是长凳，他却并没有坐下, 反而有些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池塘, 仿佛里面有花一样。

    事实上帝大别处风景优美, 可这处荷塘却鲜少理, 相较于几朵开在更靠近教学楼的荷花, 苏简所看的方向只有一片未经理的绿藻浮在面上, 也没有什么鱼虾。不知道是看什么而出神。

    “你总穿这件外套，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你就这么一件呢。”封言走近趣着，看着对方猛然转回身, 耳根也开始泛红, 也趣道，“如果真的喜欢, 我可以多画几个图案, 印染几件，要么。”

    苏简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要。”

    封言看着对方完全不掩饰的感兴趣，亮晶晶的眼睛昭示着主人完全没有想过推辞, 眼底也闪过笑意，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想了想前些日从楚云依那里听到的消息又问道：“听你是为了我考得帝大，怎么之前没听你过？”

    随着这句话问出，先前大大方方的苏简反而顿下了脚步，从封言的方向恰好能够看见对方微低的眸子和脸上罕见的不好意思的情绪。

    要知道, 在这个世界，就是先前初遇时苏简坦白自己跟踪调查了封言的一切信息，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苏简微垂了眼睫，低声道：“因为高考的时候就只是擦着分数线的边考上的, 本想着大学能够拿更好的成绩单再来找学长……”

    后面的话不用细，封言也早已能从近期的情况中清楚。

    封言问道：“明明不擅长仍然要学？”

    苏简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之前是因为家里，但现在也还有别的原因。”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学校图书馆的门口。本是像往日一样，一起进入图书馆最后整理一下这个学期的课程内容，再由封言帮助苏简根据自身学习的进度选择语音听力方面的材料进行后续练习。快要放假，最近筛选的内容会更多，要找的材料要更多，图书馆本也不适合交谈，两人的闲聊到此为止。

    可今天，走到门口，苏简却并没有直接进入图书馆，反而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封言，没头没尾地开口：“学长现在有对象吗。”

    见封言看他，青年倒也是坦坦诚诚地抬眸坦白：“我挺喜欢学长的，认真意义的那种喜欢。”

    不久前刚在大庭广众下用“有喜欢的人”回绝了同样问题的封言看着青年捏着衣角的手，将这动作收入眼底，回答地迅速：“没有。”

    封言几乎能清晰地察觉到对面的青年因着他简单的两个字情绪再度高涨起来，脸上伪装的平静也开始龟裂，似是在飞速地在心底草稿。可就当封言以为对方想要问一个结果时，青年却是突然开口：“我算继续考研，考帝大。如果成功考上，我能再来向学长要一个答复吗？”

    面对这让人哭笑不得的提前表白，封言有些无奈。

    图书馆周边来往的人不少，两人又正好站在门口，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些人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两个站在门口又不进入的人，再听到苏简出的话，逐渐察觉到两人身份后，也有不少手机咔擦的拍照声，甚至有些围观的人。

    封言那日光明正大所的话，苏简当时并不在座谈会的名单里，可能没有听见，但也有很多当时在场的人，现在等着看好戏。

    先前一看就是因为外貌随口一提的女生，与眼前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话间透着认真的青年，显然是极好的对比。

    虽然大部分人不认为结局会有什么不同。

    可显然，这次想要看戏的人却注定失望。

    “如果是你，就让我看看结果吧。”封言如是回答。

    哪怕两人的对话里显然也没有给出一定会在一起的结果，但前后的对比实在明显。

    封言不算继续让周围的人看热闹，提醒了一声：“走吧。”

    苏简这也才反应过来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而他们正站在门口。发觉自己可能挡了路，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快步地跟上封言的脚步。

    两人一路走近了图书馆里才好了许多。

    因着假期将近，考研的备考阶段也已经结束，图书馆里真正坐着学习的人也少了很多，空位多了许多，也显得更加安静。

    从走进图书馆就明显憋着什么话想的苏简一路四处心地看着周围，就在封言差点要忍不住主动去问时，他这才心翼翼地凑上来补充了一句：“学长知道我是我吧。”

    封言回眸看他，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透那无从掩饰的不安，顿了顿，轻声笑起：“你是指几年前公园里一个人哭被我领到图书馆的事？我想我不会认错人吧。”

    所有的不安随着封言肯定的语句一点点消散开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若有若无的心翼翼在这一刻才终于消散。苏简骤然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动力，几乎是连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他也没忘回头对着封言快速地交代了一句：“我去复习！”

    封言无奈地看着对方俨然要独自去复习的样子。

    封言并不是不知道对方的较真。他不像苏简拥有那种独特的能力能够将每一部分的记忆清晰地剥离开来，能够在任何一个阶段清晰的选择要做谁。对于封言来，所有的苏简都是同一个人。

    不论对方希望将哪部分当作真实的记忆存在，他只需要也只能做到配合。

    走过两个书架的拐角，在英语翻译类书籍的书架边上的沙发上，封言找到了热情投入于眼前资料中的人。

    封言又径直从书架上找到了另外两本封面上去有些无趣的书籍拿下，放在了苏简眼前：“这两本虽然名字不显眼，但是比较基础，比你手上那本入门更加容易。”

    看着青年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封言觉得对方显然忘记了什么，无奈地补充道：“你应该没有忘记你之前找我下单过帮你补课吧。如果这补课的过程没有我的参与，岂不是我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既然是我答应过的事情，我向来会做到最好。”

    封言又在书架上看了一遍。这里的很多资料看着有用，实际上更多是对于课余兴趣培养方面，对应试用处不大。

    苏简显然不笨，很快从封言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

    很快他的猜想也得到了封言本人的证实：“当然约定好的出结果以后再给答复。如果你真的能够考上，作为奖励，我会直接答应你的任何一个要求。”

    “现在，我们就还是好好复习，你要的专业书不在这一层，要去对应的外文书籍库和语言类的书库。这边的兴趣拓展类为主，最多也只有一些浅显的基础类。”

    坐在一边的人声的应声，一边已经开始在网上图书馆里查询起了相应的板块。

    *

    或许是因为有了约定，封言也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进步的明显。苏简本身其实很聪明，只是学习文科更多是单纯凭借记忆死记硬背，当用上一些记忆方法以及掌握了正确的拆分背单词的方式，又找到了语法中对应中文习惯的一些规律，进步也十分明显。

    封言已经不再需要去从旁帮助，但还是习惯在对方学习的时候陪着一起，看点其他的资料书籍。

    假期期间，学校的宿舍仍然开放，学校的图书馆关闭还能去附近的省图书馆以及网络电子阅览室，两个不需要回家过年的人索性就留在了学校里，继续学习。

    这天也与往常一样。

    两人一起找了一间有暖气的咖啡厅，交了占座费，便拿出找到的资料开始补习。

    苏简刚起身离开去上厕所不久，他留在座位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的连续入，让封言不由得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界面。

    通话界面只维持了一秒，很快在对方选择挂断后，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主页面。

    今天苏简显然没有往日的专注，时不时就会看看手机刷新消息。也或许因为这样，在回到之前停留的界面时，封言并没有避开，而是扫了一眼界面显示的信息。

    入目的是一张他并不熟悉的表格，上方的资料已经填写完毕，下面的框里却已经密密麻麻的写好了文字。

    手机屏幕很快自动地黑了下去。但仅是刚才那一瞥也已经足以让封言大致知道那是什么界面。

    学校的校园论坛里清新的蓝□□面以及红框申诉框，封言只是曾经在看到有关他被版工偏爱的帖子里看到过。当初一个提到论坛申诉非常困难的楼主就截过她申诉时的图，写了很长的申请，但是最后还是被否决掉了。

    即使只是一瞥，封言仍然很是确定苏简手机上显示的界面与当初看到的层主贴出的图片，绝对是同样的内容。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有聚在一起闲聊的姐妹们，也有在笔记本上不断敲字的职场精英，还有些一起游戏的少年少女坐在角落声叽叽喳喳。

    不上是完全的安静，甚至可以有些吵闹。

    封言看着从不远处走来的青年，观察到他从走近了声招呼坐下后，专注力就一直回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刚刚有人和你电话，但对方挂掉了。看见你的屏幕上好像是学校的论坛。”

    “之前也有人学校论坛的版工很是偏爱我，正好有个叫苏的版工，应该就是你吧？帮我删掉那些帖子的偏心版工？”封言故作开玩笑地询问着。

    他看着青年耳根泛红，却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闷闷与不好意思：“我是版工。但是版工没有直接删帖的权利。只有审核的权利。删帖还是要申诉上去才能删掉。”

    见封言显然不太清楚版工的运作，苏简想了想又继续解释道：“学校论坛的版工处理消息是另一个界面，并不是完全的按照时间和分类处理，一般都是随机刷新消息进行审核处理。也会码发言人的信息。”

    “当版工也的确是为了加速审核就是了。”

    苏简认真地回答后，在手机上重新编辑完成了写好的申诉内容。又拿着手机不断地点击和操作着。或许正是在为了新的一条申诉内容进行审核。那认真地一点点刷新和敲字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开口出阻止的话。

    封言想了想也开手机。虽然他很少去看这些校园论坛，但毕竟熟知太多超出这个时空的科技。脱离了系统更显得毫无顾忌。他直接编改了系统的后台，设置了一个这个世界规模能够承担的最大限度的AI处理器丢进论坛里。自动删除所有言辞过分与没能够提供实证的指责。

    做完这些，封言又清理了一下消息。一条比他预想来的更早的回复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封言抬眸看着眼前已经结束论坛上的事情，开始认真地对比查阅的资料认真做练习的人。

    “之前给你做过的几篇翻译练习，我发给了一些认识的学校老师，拿到了他们的推荐信。加上你前两年做过的课题项目，可以提前进行创新保研的面试。当然，最后审核材料还是要明年九月份根据流程提交。但是面试通过基本就能确定名额。”

    “是你想要报的专业，当初约定也没只有通过考试。怎样，面试去吗？”

    封言完，看着苏简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了声好。

    接下来的时间又是在过年与复习间溜走。

    过年还不回家留校的人少，但住在一栋楼里的人们还是拉了个聚会，凑在一间屋子里拥挤地看了春晚，一起守了岁。零食夜宵点了一堆，也有几听啤酒助兴。有人喝醉了一个劲笑嘻嘻地闹，也有人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随着大家的讨论声附和着笑闹几句。

    封言和苏简被迫拉进这个组织，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封言坐在一边跟其他人一起被迫看了节目，慑于他的气场，倒也没有人主动拉着他闲聊。

    另一边的苏简就更令众人敬佩，从几人最初去找他，到被迫拉着转移了房间。青年倒没有露出丝毫传言中的排斥与抗拒，默默地跟了上来。只是一路上手里的习题册没有合上。到了房间，哪怕周围人嬉笑玩闹，他也只是偶尔认真的应上几声，很快又在投入到手中的书本中。

    认真刻苦学习的模样反而让众人生不出扰的心思，玩闹间都意识地避开了苏简。就是大家趣间，也时不时有人偷偷看看苏简，察觉到对方还在认真埋头于书本，心中敬佩又是一番叠加。

    封言将众人神情中的改观收入眼底，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时间很快就到了面试的那天。

    封言平时的训练难度本就比寻常的考核难度要难，又增加了许多的补充内容。

    就像他自己的那样，如果在他的专程补课下都拿不到好成绩，显然是砸他自己的招牌。

    是以他并不担心最终的结果。

    英语系大楼一楼有个较为宽敞的大厅，从正门进入后正面对的就是四台电梯，左右两侧有两个去往教室的路口，而在门口两侧设置的是两排沙发和茶几，提供给等候的人。

    封言坐在沙发上无视周围停下的视线，看着女生们互相推搡提醒着彼此要迟到了，这才收回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与讨论，涌入电梯。

    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

    不远处的电梯门开，苏简出现在视线里。那张带有笑容的脸上没有丝毫称得上后悔、遗憾一类的情绪。

    一如他所想。

    封言看着对方突然加快脚步向他跑来，也迎着周遭各色视线，起身迎接。听着耳边响起的熟悉的三个字，嘴角微扬。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