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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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适开家门,黑暗的屋内只有电视的光幽幽亮着,勉强照亮坐在前面的人,带着几分森然。

    “吓我一跳。”江适把灯开,“你都会自己开电视了,就不会开灯?”

    “看得见。”也白,他看着江适,思索了半秒便用上了刚学会的话,“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江适的内心微微颤动了下,他顿了顿,才慢吞吞地:“嗯,我回来了。”

    也白不话了,依然是盯着江适。

    “不错啊,有点儿人样了。”江适笑了笑,扔给了他一个精美的袋子,“给你的奖励,把鞋带摘下来吧。”

    也白拿出里面的东西,好一大把闪的红的,缠成了一个球,他问:“什么东西。”

    “头绳。”江适伸了个懒腰往房间走,“你自己研究吧,我有点累了。”

    也白的视线跟着他,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江适累。

    房门关上,只有他一个人时,他才垮下了肩膀,把自己扔到床上。

    俞月要离开他们班,他心里没什么反应是不可能的。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为了点事就神伤哀叹十分家子气,俞月又不是辞职,只要他们还在一个学校就还能见到,他明白,可却不愿意接受他们从每天都能见面变成偶尔才见一次。

    由奢以俭难啊。

    江适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副模样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太丢人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个盒子,开,里面是一对耳环,倒Y型,很简约的款式。

    他要是把这个送给俞月,她会要吗?如果是感谢她对他的关照,那就应该会收下,可江适不想用那个理由了。

    仔细想想,他还能在学校呆的日子不多了,俞月不做他们班的代班,不给他们班上课,那么他们俩的交集越来越少,不久就会成为点头之交而已。他不想走到那步,他早就认定了,俞月就是那个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他也想让俞月知道他的心意。

    江适深吸了一口气,爬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作文本,俞月今天留了作文作业,她是个认真的老师,每个学生的作文她都一个字母都不落的看完。

    他提笔在写好的作文下又写了几行句子。

    The most precious birthday present I received was a beam of moonlight.(我收到过最宝贵的生日礼物是一束月光。)

    you tame me?(你可以驯服我吗?)

    You have tamed me.(你已经驯服我了。)

    写完之后江适的手有些都,脸微微发热,他第一次写这种东西,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情话。

    她看到了会怎么想?她能明白吗?

    江适觉得自己不能再深想了,但完成了这一壮举他都快烧起来了。

    “你在干嘛?”

    冷不丁响起了低沉的声音,差点把江适从椅子上吓滚下来。

    “我靠你TM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江适手忙脚乱的盖住本子吼道。

    也白的视线从他的手上划过,“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什么都没有!”江适像护食的兽一样警惕又羞赧地冲着也白嚎。

    “没看懂。”也白很诚实,也非常一针见血的指出江适的国际反应,“你为什么紧张?”

    江适也觉得自己因为那点少男心事太敏感了,也是,他一话都不明白的蛇妖哪看得懂英语,恢复了原状,“这不叫紧张,你一声不吭的出现在我身后,还不许我被吓到?”

    也白轻轻撇了撇嘴,“胆真。”

    “知道我胆就别老吓唬我。”江适一本正经。

    “好玩。”也白着,嘴角的翘起。

    江适眼一下直了,也白面无表情就已经够让人惊艳万分了,这一笑,简直是日夜同辉天神降临。

    不过这抹笑容消失得很快,他恢复扑克脸,“头绳,不知道怎么用。”

    “你就抓着头发,套上去缠几圈就好了。”

    也白坚定的摇头,无论江适怎么循循善诱都不为所动。

    “你不学着,难道要让我一直帮你绑头发吗?”江适摆出脸色。

    也白没话,但眼睛明了的表示“不是吗”。

    “自己的头发自己理,你要是懒得弄,就别变成人。”江适要将严厉进行到底。

    也白无声地看着他,然后默默爬上床躺下,背对江适。

    江适有些傻眼,生气了?原来这祖宗也会闹脾气?

    过了会儿,江适凑到也白身边戳戳他的背,“生气了?”

    也白闭眼不理人。

    “我帮你弄行不?咱们绑个漂亮的辫。”

    “免了。”也白淡淡道。

    “心眼真,我不就是想锻炼你的动手能力吗。”江适哄蛇哄到底,拽着也白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

    也白顺着他的力量起身,但眼睛看着床铺,情绪摆在脸上。

    江适抬手整理也白的头发,“你看你一个上门求助的,怎么跟来讨债一样大爷啊?”

    也白想了想,:“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那给我一千万吧。”

    也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江适嗤笑,“还不是得靠我养着。”

    他以手指作梳子,穿插在也白的头发之中从上往下顺,冰凉丝滑,世界上最好的丝绸,也没有这一头白发美丽。

    也白觉得江适的手好舒服,忍不住向后靠。

    “别动。”江适低声着,手按着也白的背。

    他突然想到今天俞月也是披散着长发,她的头发没有也白的那么长,直到腰间,大概是……“这里……”江适鬼使神差一般在也白的腰上丈量起来。

    也白痒了一下,想动又要听江适的话,声:“你在干嘛?”

    江适沉默了片刻,觉得没有瞒着也白的必要,便:“我想到了我喜欢的人,她的头发也很长,不过不比你的长。”

    “喜欢的人?”也白皱起了眉,他知道喜欢是一种情感,但他漫长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只是在这一刻听到江适出口,他产生了一种很奇怪,很玄妙的感觉,并不好受。

    “跟你你也不懂啦。”江适的初次暗恋非常羞涩,摆在台面上会让他渐渐难以启齿,“你肚子饿了吗?我做蛋炒饭你吃吗?”

    也白却没想一笔带过,他继续:“我听到你过,俞老师?是这个人吗?她是谁?”

    江适觉得脸热,“我日你记性不错啊。”

    “她是谁?”也白执着的问。

    “老师啊。”江适想加快手上的动作,但也白的头发太长了,在缠圈的过程难免会扯到。

    也白没叫疼,只是沉声:“你摸着我的头发,想的却是她,对吗?”

    江适豁出脸皮,梗着脖子:“我喜欢她当然会不自觉的联想到啊。”

    也白突然转身,俊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一般,他的眼睛深沉得犹如一泉幽深的古潭,平静的表面不知蕴含着多大的惊涛骇浪。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江适一时无法动弹,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冷了下来,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的美人就变回了白蛇。

    “我刚给你绑好的……”江适话都没完,白蛇就从他的面前滑走,下了床,离开了房间。

    这晚也白回到鱼缸里睡觉,无论江适怎么跟他话他都没把头抬起来过。

    江适的作文交上去了,耳环还在他的包里,他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

    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复呢?

    江适惴惴不安的想。

    俞月的评改速度很快,英语作文隔天便发下来,江适紧张的翻开,终于看到了结果。

    没有结果。

    俞月和往常一样,圈出他的语法错误,在用得漂亮的句子下划线,给他的评价是A,却对隔了几行的那三个句子无动于衷。

    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似乎被浇了一桶冷水。

    她的回答呢?

    ……还是,这就是她的回答?

    何老师回来了,俞月也结束了她的代班工作。

    在她的最后一节课上,班长代表全班献上礼物,氛围十分感人,师生情谊浓郁暖心。

    “谢谢同学们。”俞月捧着百合花,笑容清丽明朗,“老师虽然不能陪着你们走到最后,但心是和大家牵在一起的。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好好的,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或许在这段拼搏的路上你们会遇到迷茫,会被迷惑,但请坚定的注视前方,一定要超前看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适觉得俞月后面的话是对他的。

    下课,俞月带着笑容离开了教室。

    江适却莫名恼怒了起来,这就算结束了?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他不甘心!他必须要告诉俞月,他的终点已经确定了,就是她!

    江适冲出了教室。

    “江适!”方佳倩的心一下揪紧,她也站了起来,肩膀却被按住。

    “这是他的选择。”这是徐天纵第一次对他喜欢的女生狠话。

    “老师!”江适在后面喊。

    俞月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才转身,“怎么了?”

    “我……”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江适没出那四个字,踌躇了一下,问:“你看到作文下面的字了吗?”

    俞月点了点头。

    江适眼睛一亮,“那,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俞月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是长辈的平和,“江适,我是老师,你是我的学生。”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指导你学习,我关心你生活方面的问题,我尽可能的帮助你,这是我的职责,都是理所当然的,我对每一位同学都是如此。”

    江适的心抽痛了一下,却还是固执地:“可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江适,听我,在缺乏关爱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会对别人给予他的善意分外珍惜,以至于混淆了那份感情。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不是的,我没有混淆,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可江适却轻轻点头,“我会……好好想的。”

    俞月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下节还有课,先走咯。”

    “老师。”江适拿出了盒子,“这个,你能收下吗?”

    “是什么?”

    “耳环。”江适,“就当作一份谢礼。”

    俞月看了看盒子,没有拿,而是抬手摸了摸耳垂,“老师已经有了哟,谢谢你的心意,但还是把它送给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这场暗恋,就这么以一种平和又残忍的方式拉下帷幕。

    江适不是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人,他要是想藏着点什么,连整天挨在一起的徐天纵也发现不了。

    当徐天纵问他什么结果时,他咬定自己只是去上了个厕所,这一页就算翻过了。

    只是他回到家,看着又变得没有人情味儿的屋子,总算泄露了些悲凉。

    他敲了敲鱼缸玻璃,对里面蜷缩的白蛇:“你在闹什么别扭?都两天没变人了。”

    “你变人我帮你绑辫子呀。”

    “喂,吱个声,不对,吐个舌头。”

    依然是江适浪费口水。

    他叹息了一声,蹲下来,额头贴着玻璃,“算了,这样也行。”

    安静持续了好久。

    江适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我现在有一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