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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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与拎起江适和也白后,斜斜瞥了一眼强忍着激动的邕泽,不咸不淡道:“这枚妖丹虽然是宝贝,但也不是随便什么玩意儿都能消受的,好自为之。”

    完他带着一身包袱化作一道光,划过天际消失在云层间。

    当他们回到人界,也白变回了蛇形,身上的伤口更加骇人,几乎将它分为两半,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连接着。

    容释从凤与的怀抱里跳出来变成人形,眼泪如洪水一般泄出,他哀凄地叫道:“王上——”

    凤与捻起蛇头看了看,摇头:“死透了。”

    江适听不到,他像个机器人,机械地拿过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划了一大道口子,伤口极深,但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鲜血几乎喷涌而出,他将手腕按在白蛇致命的患处。

    “江适大人!”容释惊慌地尖叫,“您这么做……这么做……”

    没有用的啊……

    “也白。”江适死死地盯着白蛇,“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听到了吗也白!”

    他一声声喊着也白的名字,从命令,到愤恨,再到祈求,最后虚弱无力,流血过多让他开始意识恍惚,但呼唤却一直没停,好像这么做,就能把他叫回来。

    江适的血淌了一地,空气中也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可一滴也没被也白吸收。

    容释哭喊着去捂住他的手腕,却被江适甩开。

    “滚开!不要妨碍我救他!”江适有气无力,他已经没办法保持半跪的姿势,倒在了白蛇身边,沐浴在自己的血液之中。

    他快不行了,可他不能睡,也白还没醒,也白……

    “你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容释几乎要哭抽过去,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凤与了,他哀求地抓着凤与的衣服,不停地在“求求你”。

    “我救我救。”凤与叹了口气,擦了擦这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捞起半休克的江适,硬是给他灌了进去。

    “也……白……”就是这样,他还要从凤与的怀里挣扎着爬向也白。

    “脏死了。”凤与嘟囔了一声,手指轻轻往前一弹,弹出了一颗光点,光点落地竟化作一个人,那人穿着单薄破损的青衫,身形瘦削,伤痕累累,额角有两个巧圆润的鹿茸。

    “鹿相……”容释呜咽着过去扶起他。

    “唔……”此人正是暂华,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满地血河的猩红景象,心里狠的抽了一下,“这……”

    凤与:“他想靠放血来救白蛇,神智不清了,游你比较擅长,来劝劝。”

    不用过多讲解,暂华就大致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他踉跄走过去抓住江适的领子,声音干哑却语出惊人,他一字一句道:“他不会死。”

    江适的灵魂就这么被这四个字拉回原处,总算安心地晕死过去。

    再度醒来时,江适不清楚过了多久。乏力,沉重,眩晕,是他睁开眼的第一感受,但他却还是挣扎着起来,“也、也白……”

    “他在这里。”身旁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江适看过去,是一个清俊的男人,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眼睛像溪水一样清润柔和,奇怪的是他额头上有两枚像角一样浅褐色圆润的东西,却不怪异,反而让他看起来高洁神圣。

    江适来不及追究他是谁,而是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在他的枕头旁,一条中间被包扎得像馒头一样的白蛇安静地趴着,无法闭合的眼睛暗淡无光。

    “他、他……”江适喉咙发哽。

    “他在沉睡,具体要什么时候醒来,要看他什么时候能结成新丹。”清俊男人,“您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吃点什么?”

    也白还会醒来这个消息让江适惊喜得发颤,身体里的其他感觉这才后知后觉地霸占他的感官,失血过多得后遗症让江适无比虚弱,“我想……喝点粥。”

    “好的。”清俊男人微微一笑,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后身后跟着泪汪汪的容释,还有俊美的男体凤与。

    “江适大人,你醒了?我我我煮了粥,很软很软,我喂给你吃。”容释捧着一碗粥抽泣着上前。

    “不许。”凤与铁一般坚固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你哭得鼻涕眼泪一团糟,倒胃口,让鹿来。”

    容释大受击,颤颤巍巍地把碗递给暂华,背对着凤与抹眼泪。

    凤与觉得好笑,把他扳过来,按进怀里。

    “失礼了。”暂华,他把江适扶起来,舀一勺粥喂给他。

    江适吃了一口,容释是素食动物,用料也是简单的青菜,但粥极其软糯,菜梗也入口即化,清淡却异常美味。

    “好、好不好吃呀?”容释羞怯地从凤与怀中探出头来。

    “好吃。”江适点点头。

    容释喜极而泣,没多想又埋进凤与怀里蹭眼泪,“呜呜呜呜我第一次用那些古怪的炊具做饭,好吃就好……”

    凤与无奈,“夸你也哭?好了好了,下次煮给我吃,只给我吃,啊?”

    “呜呜呜不要……”

    “……”

    暂华专心喂江适,轻缓地道:“我还没来得及向您介绍自己,我是暂华。”

    “我知道你,他提起过。”江适。

    “是我给您和王上添麻烦了。”暂华歉意道,“如果我没有受困于深宫,那么王上这趟会更稳妥。”

    江适疑惑了起来,“你们之间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暂华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也白承诺给虎族的就是体内那颗万年妖丹,他回到妖界的前几日,确实是按照计划进行,虎族设计起义,引渊且出宫,然后他们潜入宫内拯救暂华,但意料之外的是渊且在城门外便折返回来,发现暂华不见,怒不可遏,下令全城百姓搜寻暂华。事情即将败露,也白现身和渊且周旋,虎族护送暂华出城,可虎族竟在此时反水,将所有事全都推在也白身上。渊且当下就和也白缠斗,虎族从中做梗,刺伤渊且,但这也成了也白的行径,他被以弑王的罪名关押,虎族坐享渔翁之利,在千万百姓的簇拥下,刨开也白取出妖丹,披着英雄的荣耀登上王位。

    “我妖力近乎全失,在邕泽看来不过废物一个,就随意将我抛弃在城里的街角,未曾想命不该绝,被容释找到了。”暂华温声。

    容释从凤与的怀里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不流泪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声地:“幸好我走过去了。”

    暂华对他一笑,又:“我猜到虎族会言而无信,但王上却等不了了。”他看着江适的眼睛,“他想快些回来见你。”

    江适撇了撇嘴,“我才不想见到这样的他。”

    “王上原本就计划把那颗妖丹留在妖界。对他而言。那颗让他一步登天的妖丹,是他欠下的债,只要妖丹还在他体内,他就一直要接受上任妖王的传承,就要担负起妖界的兴亡。”暂华,“但他不愿身居高位,他只想和你一起。”

    江适转头看着那条滑稽又可怜的白蛇,心里钝钝的疼,“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他怕你担心。”暂华浅笑着,“他同我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若是责怪他了,他该怎么办。我头一次见他这样……总算是有了生气,不再像个傀儡。”

    “他醒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江适嘀咕了一句,又问:“可他没了妖丹,该怎么再……”

    “他把那颗不属于他的妖丹给了出去,就可以炼化自己的妖丹了。”暂华,“王上在吞下妖丹之前似乎也是天赋异禀的蛇,再加上原本散元草的毒大多凝滞在妖丹里,剥去妖丹反而有助于他修炼。但他的妖丹要多久结成,我也不清楚。”

    “多久我都会等。”江适。

    一碗粥下肚,江适觉得好多了,他刚和暂华完谢谢,就看见暂华像是被抽空灵魂似的到了下去。

    “鹿相!”容释扑过去接住他焦急地喊。

    “他怎么了?”江适也担忧道。

    “鹿本身就受了很大的内伤,他体内也有散元草的毒,虽然不比白蛇的重,但妖力有九成被压制了。”凤与。

    “都怪渊且!他为了防止鹿相逃出!”容释又哭又气。

    凤与叹息,“你又哭,早晚会哭死。”

    “你可以救他吗?”容释惨兮兮地望向他,晶莹的泪珠因他的动作滑落,少年精致而易碎。

    凤与一肚子捉弄他的话登时一句也不出来了,明明每天都能看见他的眼泪,但还是生不出抵抗力,栽了栽了。

    “救。”凤与抬起容释的下巴,品尝了一下那颗要命的泪水,“我真是欠你们妖界的。”

    江适略诧异,“你们?……”

    “!!!”容释炸红了脸,推开凤与一个劲摇头。

    凤与笑吟吟地接过暂华,将他化作光点收入袖中,再把容释揽进怀中,“我带他先回天界,那的灵丹妙药多得很,总会有一剂能治好他。至于白蛇,我留了一瓶金疮药,三日一换。那可是我从老君那顺来的,给那条蛇用简直暴殄天物。你是他的结缘者,留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药啦。”

    完,他不顾容释的挣扎,潇洒而骚气地原地了个转,金光一闪消失不见了。

    陡然这么安静下来,江适还有些不习惯,他转头看着白蛇,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你回来了。”

    在重重包扎下的伤口中,突然闪烁了一下,就像一颗微弱的星星,但瞬间就又无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