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逑一把扯过诏书, 大笑起来。

    木箱从言霜霜手中失力脱落，滚在地上，散落一片信件。

    这里面有着近几年来所有和秦逑勾结谋逆的名单。

    本该是指控秦逑以下犯上, 一举歼灭同党的最佳证据, 却好像都随着退位书的玉玺盖下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纸。

    言霜霜脱力, 坐在地上。

    这皇帝在想什么？

    秦逑看着言霜霜，胸有成竹气定神闲道：“我的郡主, 此时不在相府待着, 出现在这里干嘛呢？我想藩王他不会想看到您做出忤逆的事情吧？”

    言霜霜看着他：“秦逑, 外姓登基, 犯天下之大不韪，你不想后果吗？”

    秦逑却笑了, “外姓又如何？高祖时期，秦家也是异姓藩王, 追到太，祖时期, 是因为有了我们秦家才有的大凉！可李家竟出些忘恩负义背信弃德之辈！你是不是啊？”

    他把头转向皇帝。

    皇帝唇有些惨白, 他没理会秦逑的这些, 只是问道：“江山都已让你, 和悌，收兵吧，我不会有什么反抗的？虎符你昨晚不是已经拿到手了吗？”

    虎符到手？

    听见这话言霜霜立刻瞪向墨白, 墨白也很震惊, 见言霜霜瞪他，抬头望天, 吹了口哨。

    “搞什么？不是让你盯着皇帝吗？虎符被偷这么大的事情, 你怎么没发现？”

    言霜霜低声问道。

    墨白也很纳闷, 明明他寸步不离，亲眼看见虎符被皇帝放进了密室啊，秦逑的手下那么神通广大？皇宫的密室都进得？

    言霜霜猜测，难不成皇帝做了什么？还是静观其变吧。

    二人一阵嘀咕，秦逑这边却好似依旧不甘于什么。

    “不许叫我和悌！你配吗？”

    他竟然直接上手掐住皇帝的脖子，吓得言霜霜大惊。

    “你不要动他！你还想要什么？”

    秦逑咬牙道：“我想要什么？郡主真是天真，你不如问问李泊然，他在殿外设了什么？”

    设什么？言霜霜怎么什么都不懂？

    皇帝却浅笑，一挥手，“都退了吧，不必惊慌。”

    果然，暗卫撤退后，秦逑放松许多。

    可他还有些不信任皇帝。

    “你会这么好心，把皇位乖乖让出？”

    皇帝直视他：“我过，我替李家赎罪。而且，我也不是全无所求。”

    “你求什么？”

    有求比无求更让秦逑放心。

    “我求解药，你在我身上下了这么多年的毒药，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求你念在曾经同窗的份上，留我一命。仅此而已。”

    “当真？”

    “当真，结束之后，我会去南山，了此余生。你平你的天下，我看我的晚霞。”

    秦逑想了想，不知想起什么过往回忆，终于信任皇帝的话，一只手伸进衣襟，拿出两瓶药来。

    一瓶蓝色，一瓶白色。

    他：“我有意留你一条性命，只不过交给天定。这一瓶是解药，解你十年之患，而另一瓶，本不是毒药，但倘若被你吃了，你体内养了十年的毒，便会一朝迸发，令你顷刻毒发身亡。”

    秦逑把解药扔到皇帝怀中，“去留不随我，你好自为之。”

    言霜霜见此，跑上前：“秦逑，皇帝对你如何你感觉不到吗？为何不肯退让一步？”

    秦逑开折扇，摇头笑笑，走出殿外。

    言霜霜揽起皇帝李泊然，而皇帝却低头怔怔看着药瓶，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

    他被言霜霜叫回神，冲她笑了笑。

    “都这时候了，您笑什么啊？”

    皇帝却有深意地道：“我步步后退，没想到他却根本没想留我性命。”

    他摇头，一手将两个药瓶都扔砸在地上，药粉撒了一地。

    言霜霜傻眼，这皇帝事事不按套路出牌。

    好在这回皇帝有解释，“你别急，秦逑给我的根本没有解药。”

    言霜霜问：“你知道？”

    皇帝：“我曾私下求过神医，神医虽配不出解药，却告诉我，解药里一定要有一味特殊的草药，此草药味道甚重，即使磨成粉，参杂在药里，也有会奇臭无比的味道。可我方才拿起两瓶都闻了闻，两瓶都是无味的。”

    “这个秦逑！”

    言霜霜咬牙握紧拳头，他太狠了，根本不想给皇帝留活路。蒋巍和罗赛德克怎么还没到，难道严璠给她的荷包不管用，请不来曹家人？

    不管了，她提起方天画戟，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

    墨白问道。

    言霜霜沉声道：“阻止秦逑，不能让他这么杀下去了。”

    墨白急道：“阻止一个秦逑简单，可外面这些被秦逑掌控的士兵，阻止不来的。别去。”

    “曹大哥的灵柩还没下葬，皇帝的毒也没有解，我要去找解药，皇帝情况不好。”

    言霜霜挣脱墨白挽留的手，跑了出去。

    墨白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咬咬牙，拿着神机弩，追着言霜霜而去。

    皇帝左手点在把手上，右手伸进龙袍内拿出了一件东西。

    ————

    金銮殿内刀枪相杀，秦逑的兵和皇帝的将厮杀在一起，皇帝的人落了下风。

    言霜霜提着战戟，砍中一人后背，救出一个锦衣卫。

    随后加入到厮杀中。

    秦逑站在远处，不悦道：“你这丫头，我要是败了，你父亲会有活路吗？”

    言霜霜奋力挡下一剑，回道：“我父王的事情以后再，秦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言霜霜拿着战戟挥到他面前，阻挡他前行。

    秦逑一个飞身，折扇开，生出许多骨刺，从他手中飞向言霜霜。

    只是到半路，被一箭射下。

    “想要霜霜，先过我！”

    墨白一手神机弩一跃身，二人很快起来。

    可秦逑带来的人太多了，言霜霜本就今天一路奔波，用尽力气，战戟又很重，虽然有战力加成，但是渐渐体力不支，她还想着用【牛顿的苹果】补充体力，可惜敌人不给她喘息的功夫。

    墨白见她有危险，快速来到她身边，将她推到角落。

    “我赠你的神机弩呢？”

    言霜霜才想起来，之前那个巧玲珑的神机弩，她快速拿出来，射出两箭，退回大殿，连忙使用技能卡，瞬间感觉好很多。

    就在这时，从宫墙外传来一阵喧哗。

    是铁甲的声音？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秦逑！你好大的胆子！”

    言霜霜望过去，一个身形较胖的中年男子，一身铁甲，身后带着一批士兵们。

    铁甲军！是曹家！

    果然，蒋巍和罗赛德克赶到她的身边。

    “队长！”

    “你们来的正好！”言霜霜激动道：“曹叔叔！”

    曹家祺听到人喊他，看见言霜霜，便知道这是严璠提到的郡主，道：“郡主退回殿中，让老夫会会秦逑！”

    言霜霜本来还想上前，被蒋巍二人拦下，她此刻状态确实不好。

    于是她回到大殿，查看皇帝的情况。

    皇帝情况不太妙，脸色愈加发白，浑身发抖，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反过来安慰言霜霜。

    “无妨，寡人不严重。”

    这个症状，他十年都挺过来了。

    外面刀枪声起，直到黑天，也没能停下来。

    秦逑看了眼天色，突然觉得没意思。

    他道：“不了，曹叔叔。我不想和您刀兵相见。”

    曹家祺怒道：“你还我儿子命来！”

    他一枪上前，被皇帝一声喝止。

    “曹爱卿，停下吧。”

    皇帝下旨，臣敢不从？无奈之下，曹家祺忍着气，停下。

    “寡人已传位，不要了。”

    曹家祺不敢置信：“皇上！”

    皇帝伸手让他别了，转而看着秦逑。

    “秦逑，我最后一次向你诚恳地要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秦逑笑道：“解药？我怎么可能——”

    他脸色突变，剧烈的疼痛从下腹传来，低头一看，一柄不长不短的刀从他身后穿透。

    这刀……好眼熟。

    于是他缓缓回头。

    看见了那个十六岁就嫁做他妻的女人。

    他喷出一口鲜血，满是不可置信道：

    “婉……婉？”

    婉婉面上很冷清，握着刀的手却冰凉发抖。

    她被叫声好似从梦中惊醒，接连后退几步。

    “我……我……”

    秦逑难过地看着她。

    “素榕，你做得很好。”

    清弱的声音在秦逑身后响起。

    皇帝在言霜霜的搀扶下走出来，他对着“婉婉”道：“任务可完成？”

    秦逑听着话，愣愣地看着婉婉。

    他血流不止，每一句血就多流几分。

    “我们……我们七岁相识，十岁相知，十四岁我们定下终生，我向你提亲……”

    他每一句，婉婉就将头低下几分。

    “素榕？”秦逑惨笑道：“原来你叫素榕……”

    秦逑觉得自己很痛，这种痛不是腹下传来，而是心。

    “你过去吧，你不是婉婉。我爱的是婉婉，不是素榕。”

    秦逑立在原地，半响后，婉婉抬脚向前走去，来到皇帝身前跪下，而在她原本的脚下，有一滴湿润的痕迹。

    “素榕已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双手递上。

    皇帝接过，拔开扇闻，一股奇臭的味道连旁边的言霜霜闻了都想吐。

    皇帝却很高兴，一脸惊喜。

    “你有功！你有大功！”

    他对着瓶嘴，倒进口中。

    毒药已解，他看向素榕，又看了看秦逑，叹气道：“你自由了。去吧。”

    素榕跪在地上，头重重磕下，低伏的身子发抖。

    半响，她直起身，眼睛有些通红。

    “素榕谢皇上。”

    素榕快速跑到秦逑身边，扶住他。

    却被秦逑一把推开。

    “我不用你！滚开！”

    素榕却依旧凑上前，抿嘴道：“别逞能了。”

    秦逑撑着身体，转身道：“李泊然，你一直算计我。”

    皇帝眉眼低垂：“但你本来可以让这一切不必发生。”

    秦逑大笑起来，狠声道：“你以为你毒解了就好了吗？虎符还在我手里！”

    皇帝抬起头来，盯着他，稳声问道：“哦？真的在你手里吗？”

    作者有话：

    在谁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