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对峙(一更)
◎我本以为你会照顾好她,现在看来并没有。◎
程栖泽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目光沉沉。
程栖泽没想到方渡会回国,他甚至没和家里任何人自己回国的事。
程栖泽的目光不自觉放在方渡的背影上。
他撑着伞,微微向林槐夏的那边倾斜了些,将她瘦弱的身影整个笼罩在宽大的伞面之下。
而自己却露了半个肩头在伞外。
林槐夏微扬下巴, 语气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的意味:“你怎么才来?”
“下雨不好车。”方渡语气温和地解释, 将手里的纸袋递给林槐夏。
纸袋里是杯温热的红枣奶茶, 林槐夏将奶茶从纸袋中拿出,温温热热的触感落在手心, 驱散掉身上的寒意。
纸袋里还有一个瓶子。林槐夏示意方渡提着袋子,她把瓶子拿出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醒酒用的。”方渡笑道, “我还以为会来接个醉鬼。”
“……”林槐夏无语地乜他一眼, “我没有喝酒!”
“逗你的,是驱蚊虫的药水。”
两人的声音消散在夜色中。
程栖泽一手抄兜,斜倚在冰凉的砖墙边。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 显得落拓孤寂。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一抹微弱的猩红色在浓稠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林槐夏看上去是在和方渡置气。
他竟然有点嫉妒。
林槐夏从来没和自己生过气, 永远都是顺着他的意思。
他之前没想那么多,只当她是脾气好。可他现在才知道, 她不是脾气好,而是在他面前心翼翼地收敛了自己的性情。
他脾气并不算好,对她也不够有耐心。她怕惹他生气,所以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真实的自己。
可在方渡面前, 她不用猜忌他的心思, 可以尽情展现真实的自己。
程栖泽很生气, 生自己的气。
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些, 早点懂得珍惜, 多关注她一些,她或许也会像方才那样和自己撒娇耍赖,展现娇憨可爱的一面。
起码明,她是在乎自己的。
-
从云鹤楼出来,林槐夏的神色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
“车回去么?”方渡问她。
林槐夏回过神,顿了顿:“我想走一走。”
“好。”
雨差不多停了。方渡收起伞,慢悠悠跟在林槐夏身边。
方渡:“要聊一聊么?”
“什么?”林槐夏疑惑地抬起头。
方渡示意云鹤楼的方向。
刚刚的事情发生得突然,林槐夏像是做了错事一般,只想着尽快拉方渡离开,不想让程栖泽惊扰到他。
林槐夏咬了下唇,摇摇头:“前男友。不想聊。”
方渡没再多什么。
既然她不想聊,没必要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你去看方姨了?”
“嗯。”方渡微微含颌,笑容温和,“陪她了话,她一人在这边,会很寂寞吧。”
“不会的。”林槐夏安慰他,“我每年都会来看她,阿婆也陪着她,她们在一起会互相陪伴对方的。”
方渡点点头,微一歪头,笑容中夹着一抹揶揄:“我看到了。”
林槐夏疑惑:“什么?”
“字有点丑。”
“你——”林槐夏恍恍意识到他的是什么,脸上一红,“用刀刻字很难的!已经很不错了!”
方渡但笑不语。
“我很想你。”林槐夏轻声道。
方渡微怔,便听她问,“你呢?”
顿了顿,林槐夏指尖朝下指了指,道,“我的意思是,你会想这里吗?”
方渡浅浅笑道:“很想。”
听他这样,林槐夏不着痕迹地扬起唇角。
她不敢奢望方渡像她想他那般想着自己,只要他一切都平安就好。
……
在林槐夏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意识到自己对方渡的喜欢不再是纯粹对兄长的喜欢。
自从方清去世后,她和林奶奶便成了方渡唯一的亲人。方渡比她高两个年级,在准备高考,每晚她都会在他晚自习结束后去找他一起放学,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做功课。
他们每天都在一起,林槐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他十分依赖。林槐夏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有个方渡班里的女生和他们一起回家,去方渡家拿物理笔记。
临走的时候,女生摸摸林槐夏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一颗草莓糖给她,笑眯眯地和方渡:“你妹妹真可爱。”
林槐夏莫名对那女生的话不爽,却不知为什么。直到晚上吃饭,林奶奶笑着谈起方渡即将上大学,要在大学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的时候,她慌了。
方渡那么好,那么宠她,她不想和别的女生分享他的好。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林槐夏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她不想做方渡的妹妹,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方渡十八岁生日前的那个晚上,她陪他一起过生日。林槐夏双手合十,闭上眼,故意出自己的生日愿望。
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做他的妻子。
许完愿,她睁开眼,期盼地看向方渡。
她以为,方渡会答应的。毕竟他什么都惯着自己,什么都答应自己。
可方渡明显很震惊的模样。而后,他朝林槐夏摇了摇头:“槐夏,你还,认识的人还少,所以才觉得自己喜欢我。等你上了大学,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优秀的男生。等那个时候,如果你还觉得喜欢我的话,再许这个愿。”
她被他惯坏了。
她不想听大道理,也不想等什么以后,她只想让方渡立刻答应自己。
可方渡不同意,坚决地摇头。
林槐夏觉得他就是不喜欢自己,故意找理由敷衍自己。
她的初恋就这么仓促地开始,又仓促地结束了。那一瞬间,她崩溃地哭了出来,任由方渡怎么哄她都没用。
她任性地哭闹着,叫方渡不要理自己,以后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方渡没办法,叫她不要哭,给她买她最喜欢的梅子糖。
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很久以后,林槐夏才接受方渡离开的事实。她没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她哭闹,如果不是她叫他以后再也不要出现,他不会出事,不会离开自己。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就算他讨厌她也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他没有义务必须喜欢她,必须按照她的想法做事。
遇到程栖泽,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他的眉眼和方渡太像了,她太想方渡了,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他并不是方渡。
可当时的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方渡了,她想多看几眼,默默的就好。
所以那晚程栖泽醉酒,向她表白时,她为了自己私心,答应了。
与其她和程栖泽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不如更多的是为了赎罪。
她知道和程栖泽在一起这样做既不负责,又卑劣自私,但她没法控制自己去做冷静的选择。
这像是上天的惩罚,也像是上天给她的机会。那么好的方渡她不珍惜,那就让她遇到一个和方渡长得很像,却对她冷漠疏离的人。
她收敛脾气,心翼翼地忍受着程栖泽的冷漠与周围人的嘲讽。假如当初她没有那么任性,她学会像现在这样收敛情绪,懂得珍惜方渡对她的好,她就不会失去方渡。
有时候林槐夏甚至会想,要是方渡是程栖泽的那个性格就好了,对她冷漠一点,不要那么关心她,这样他就不会出车祸,离开自己了。
林槐夏本以为宋荷回国,是所有这一切的结束。
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
她要怎么和方渡提起自己和程栖泽这段畸形的恋爱关系?
——告诉他自己找了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谈恋爱?
方渡应该想象不到,自己会变得这么卑劣不堪吧。
她已经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单纯得傻乎乎的丫头了。
一定会让他觉得恶心吧。
林槐夏苦笑地弯了弯唇。
“心。”
方渡的声音扯回林槐夏的思绪。
还未反应过来,林槐夏被方渡拽住胳膊往后拉了一下。与此同时,身边一辆电动车穿梭而过。
“嘿!没长眼睛啊?!”
那人扭头咒骂一句,而后扬长而去。
林槐夏根本来不及管他,她刚刚低头踩着地上的水洼,重心没放稳,此时踉跄几步,不心摔到了方渡怀里。
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林槐夏能闻到他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冷调茶香。
方渡讶异地低下头,下巴蹭到她耳边的碎发,发丝拂过她的耳尖,酥酥痒痒的。
林槐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方渡拽她的力道并不大,这样搞得像是她故意的似的。
她立马跳开,和他道歉:“对不起……”
方渡不甚在意:“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没什么。”林槐夏摇摇头。
她故意和方渡拉开两个身位的距离,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刚刚自己不是故意跑他怀里的。
“你怎么还跟时候似的喜欢踩水?”方渡笑着问。
林槐夏不服气:“我哪有喜欢踩水?”
方渡微扬下巴,示意她的脚尖。
林槐夏低下头,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到自己的运动鞋沾着泥土和水渍,湿得不成样子。
她脸颊红了红,抬头问方渡:“我很喜欢踩水?”
“你自己喜欢什么自己不知道?”方渡好笑地问。
林槐夏可怜巴巴道:“我没注意过呀。”
方渡回道:“你每次想事情的时候看到水坑都会踩,不知道为什么。”
林槐夏思索片刻,想不起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习惯,但她确实很的时候喜欢在很浅的水洼里蹦跶,每次看到水花翻飞溅在奶奶的裤脚上,都会笑得乐不可支。
她的脸颊更红了,声嗫嚅:“我才没有这么幼稚的习惯。”
方渡歪头睨她一眼,仿佛在“你什么都对”。
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还像时候那样,温温柔柔的,明明很无奈,却又什么都向着她。
阔叶树的绿叶在轻风中翻飞,沙沙作响。河岸边,星星点点的灯光映在河面上,随着水波轻轻飘荡。
温馨而又静谧。
这条河,他们每次放学的路上都会经过。无数个陪他下晚自习的晚上,都会看到这般同样的风景。
记忆与现实倏然重合,依旧是那片风景,依旧是那个少年。
什么都没有变。
真好。
-
第二天早上,方渡习惯早起跑。
从招待所出来,他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正靠在墙边抽烟。
他微一怔愣,而后扬起笑意,朝那抹身影走了过去:“阿泽,早上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栖泽双手环胸,歪头睨他一眼:“看来习惯没变。程渡,你还真是一成不变啊。”
方渡抽走他手里的烟,捻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了,我姓方。”
自从方清和程文谨离婚后,方渡就跟了母亲姓。
即便方清去世,方渡和程文谨去了美国,也没有再改回程姓。
在他的心里,自己早就不是程家人了。
“你爱姓什么姓什么。”程栖泽轻嗤一声,“突然回国,连爷爷都没一声?”
“回来是为了工作,没什么可的。”方渡笑着量他一眼,“你变高了。”
他上次见程栖泽还是12岁那年和方清一起从程家离开。那个时候程栖泽比他要矮半头,比他还要瘦。
多年未见,两人已是差不多的身高,程栖泽看着要比他健朗不少。
“我是来和你叙旧的?”程栖泽冷声道,“当初姓程的许诺再也不回国,你现在跑回来算什么事?”
方渡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容不减:“你放心,我不是回来和你争财产的。我父亲做的那些肮脏事,我不屑得做。”
程栖泽最讨厌他这副万年不变的笑脸,轻嗤一声:“你也知道你父亲做的是脏事?当初做什么去了?我管你叫一声哥,你对得起这个称呼么?!”
“阿泽,你清楚我们那个时候都无能为力。”
程栖泽回忆起痛苦不堪的往事,一时间抑制不住内心激烈的情绪。
他眼角猩红,透着杀意:“好一个无能为力。你去看看我父亲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和那个姓程的就该跪在他面前,给他道歉!”
方渡轻声安抚他:“如果你和二叔能原谅我父亲,我愿意跪在你们面前替我父亲道歉。”
程栖泽的手有些颤抖,他从兜里翻出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才逐渐冷静下来。
“就算你跪在地上把头磕破,我也不会原谅你和那个姓程的。”
方渡抿了抿唇,没有什么。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回国?”程栖泽质问道。
方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程栖泽眯起眼,其实心中早已猜出大概:“因为她?”
他微扬下巴,示意招待所楼上的方向。他清楚方渡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方渡还是那副笑意,没有回答。
“方渡,她是我未婚妻。”
方渡浅笑:“已经不是了。”
程栖泽眸色一黯,沉声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交往了三年。这些年你在做什么?现在回来是不是太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回国。”方渡顿了顿,“我本以为你会照顾好她,现在看来并没有。”
“那是我们两人的事。”程栖泽不爽,“你既然以兄长的身份自居,就有个兄长的样子,离你弟弟的女人远一点。”
“阿泽,如果你不珍惜的话,会有人珍惜的。”
程栖泽愤怒地攥住方渡的衣领,狠戾道:“你就非要和我抢女人?!”
方渡难得被他激怒,神色不如往常那般温润,反而凌厉冷彻了些许:“槐夏不是你的附属品。她之于我,就像宋荷之于你。你凭什么不好好珍惜?”
程栖泽狠狠地盯着方渡。
沉默半晌,他沉声道:“我过,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不管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现在都过去十多年了。你未必比我强多少。”
“是么。”方渡不以为意,恢复平日那副儒雅温润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
程栖泽冷着脸松开方渡,他拍了拍手,不屑道:“方渡,走着瞧。”
作者有话:
看到上章有人提男主放心女主一个人去参加酒局的这个剧情,这里多几句吧。
剧情需要而已,并非作者提倡女生单独参加应酬,能不参加尽量不要参加;
②就算不得已参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寄希望于别人保护自己,别人不一定是好人;
③男主当然不放心,所以提出接女主。文里也提了男主是想回来第一时间去见【多年未见已故】的母亲才没有陪同;
④女主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她不需要靠男人;
⑤情节莫要当真,里的发展都是作者提前看好剧本的,不会让女主出事。现实险恶,一点也不真善美,结局未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最新评论:
【弟弟还挺自信】
【作话删了吧,情节本来就没问题,你也不必解释什么。。
加油!】
【啧】
【程好盲目自信】
【渣男迷之自信】
【弟弟还挺自信,可惜会被脸的】
【赶紧解决这个男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来了】
【哇哦 真的日万了!!!】
【啥时候互知心意啊】
【撒花】
【先来后到懂吗 渣男真不要脸】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支持】
【渣男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