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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伺候姐姐就寝”◎
正值初夏, 春鸾庭里开遍了各色的花,一丛一丛鲜艳的色彩将宫苑装点的生动美丽。
或是淡雅或是浓厚的花香掺杂在一起,在无风的宫苑中不得稀释, 透过窗户缝隙渗进屋里,浓烈的香气萦绕在鼻间, 玉明熙忍不住了个喷嚏。
裴英听到她喷嚏,感冒抹抹眼泪抬起头来关心:“可是受凉了?”
“不是, 是花香味太浓了。”玉明熙摸摸鼻子, 忍不住又了一个喷嚏。
尽管她解释了原委,裴英摸着她的手腕能感受到她身子发凉,定是方才因为过去的记忆被吓到了,现在止住了身子的颤抖, 体温却还是凉的。
他想也不想就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玉明熙推拒他, 却被他按着肩膀道:“刚才姐姐出了冷汗,若是出去见了风着凉就不好了。”
身着蓝衣的公子一副关心人的模样, 倒真有几分会疼人。玉明熙披着他的外衣,任男人的体温将自己包围。
她坐在床榻上, 觉得头也不晕心也不慌了,便挪到床边要下床来。
“还是等太医来看过再走吧。”裴英站起身来, 温声劝导,“姐姐是千金之躯, 若是你身子不爽利了,大靖国和皇帝还能指望谁呢?”
这话未免言过其实, 她虽然把持着朝政, 但也不至于事事都要插手, 六部官员可不是吃闲饭的, 不然她也不会提拔那么多寒门子弟入六部理事。
玉明熙知道裴英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他心里也很愧疚当初的种种。她深呼吸一口气,向他招招手。
裴英不知她要干什么,俯下身去看她。玉明熙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一手捧着男人的脸,一手为他擦拭脸上的泪痕,微笑:“在我面前哭就罢了,若给人瞧了太上皇哭鼻子的模样,怕是要让人笑话了。”
裴英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他一向冷漠的对待那些或是陌生或是认识的人。没有什么不能被放弃,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多虑。
他只要有明儿就够了。
从前只有她会对他好,以后,他所有的温柔和情爱也都只给她一个人。
外头护卫迎着太医走进来,一行人走进春鸾庭,阳光下的花丛中飞着好几只蜜蜂,悬停在花蕊上攫取那甜蜜的汁液。
太医无心欣赏满园繁花,在太监的引路下走到屋前,守门的女使敲敲房门,“禀报公主、太上皇,太医过来了。”
里头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后才听到裴英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吧。”
太医低着头进来屋里,躬着身子走到床边为玉明熙诊脉,一旁站着表情严肃的太上皇,太医难免紧张,诊脉时间久,半晌才松开手指道:“公主是受惊心悸,微臣开一副方子,公主睡前服用,吃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玉明熙微笑着点头,“多谢太医。”
都是在宫里做了很多年的老人,宫里发生的事多少都听过,太医自然知道玉明熙的病根在何处,奈何太上皇就站在身边,他也不好明,只拐着弯劝。
“公主这病需要静养,身旁不好留太多人,同太上皇在一起,怕是龙体阳气太盛,损了公主的阴气……”
本是为玉明熙身体着想,哪怕会被太上皇看破,太医也不得不。
哪料罪魁祸首的裴英惊动了他言外之意也没有生气,反而愧疚的低下头,倒是玉明熙站起身来驳了他的好意,“本宫会看着办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太医就先请回吧,本宫与太上皇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太医躬着身子走出去,临出门还能听到公主温柔的安慰太上皇,“别难过啊,太医他是好意,我不会让你离了我去的。”
三言两语听到耳朵里,太医觉得疑惑又不敢多言,只好奇人心难测,谁又能知道公主和太上皇之间究竟是什么情感呢。
长发披肩的太上皇穿着淡素,哪怕是入宫,身上也没有戴任何金饰,不像是当过皇上的人,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他一身海蓝色的衣衫用银丝绣着祥云,束发的发冠是简单的桃木挽银。
这样一个美人在她面前垂头泣泪,玉明熙怎能不为之动容。
日子终究是要给自己过,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她已经决定放下过去跟裴英在一起了,偏那些过去的阴影追着人不放。
美人挂了泪水的睫毛晶莹潋滟,只看一眼便叫人心动不已。玉明熙咽了咽口水,扶着他的胳膊,“如今知错也改了错,我也没什么大碍,没事的。”
裴英听得进她的话,抽泣着抹掉眼泪,与她一同走出房来。
后在外头的女使和护卫已经等候多时,两人在春鸾庭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走到慈宁宫时,日光冷了许多,拖在身后的影子也变长了。
走在朱红的宫墙中,玉明熙默默牵起了裴英的手,走在前头牵着他,任宫人们看了多么一脸震惊,她依旧坚定的握着他的手。
慈宁宫里烧着清淡的檀香,太后坐在软榻上点茶,看到二人一同走进来,手指不由得攥紧了桌脚。
太上皇与太后位分相同,互相不必行大礼,玉明熙比他们都低一级,俯身向长孙怡行礼,“微臣给太后请安。”
“快快起来。”长孙怡起身来扶起她,“都跟你过在我面前不必行大礼,这样是见外了。”
玉明熙站起身微笑着:“娘娘是后宫之主,是陛下的母后,娘娘待微臣好是您重情重义,但微臣不能仗着自己跟您关系亲近便丢了礼数。”
简单问候过,太后请裴英坐下,他们二人坐在软榻上,中间隔着一个矮桌,上头是一壶刚泡的新茶。
玉明熙站在二人面前,汇报公事一般同长孙怡道:“之前微臣处罚了沛国公家的人,没有提前向太后娘娘禀明,还望您不要怪罪微臣。”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起家中那些不成器的亲戚,长孙怡心中也格外憋闷。
自从夫君走后,她一个寡妇待在娘家不但要受外人的白眼,还要被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堂兄堂弟借着他儿子的名头在外头耀武扬威,不知惹出了多少祸事。
长孙怡毕竟是沛国公家的女儿,不好自己动手大义灭亲,玉明熙替她惩治了那些人,是为她解决了麻烦。
不止是那些不成器的混账,玉明熙掌权之后处理了许多无为的官员,提拔新官员之前都会把人带到李澈面前让他看过才会任用。
虽然有人会在背后造谣玉明熙居心叵测,任人唯亲,可她提拔的人大都是寒门子弟或是在翰林院中格外出彩的新人。直到现在,玉明熙都没有明确表示过要让玉家人入京,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连桩亲事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被长孙怡看在眼中,她并不精通政事,现下理后宫得心应手,时常见玉明熙在御书房教皇帝为君之道,她心中很是感激。
虽然夫君走得早,没能教澈儿多少事,但夫君疼爱的这个义妹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
长孙怡看着玉明熙,感动道:“明熙,你为我们母子做了太多,哀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听她罢,玉明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本不值得夸奖……但微臣的确有件事想求娘娘。”
“何事?”
“微臣希望您与陛下下旨,昭告天下,明我从前的郡主封号是因为先帝祭奠我爹娘的功绩封的,并非是义女。”
先帝与定远侯之间的事,长孙怡也从外人口中听到一二。玉明熙在猎场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事情抖出来,众人不敢在明面上议论,背地里却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长孙怡没有犹豫太久,点点头,“毕竟你也不在皇家族谱上,定远候一脉只你一个独女,是该给你正名了。”
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玉明熙不是李家的义女,而是玉家的独女。
定此事,玉明熙试探着:“正名之后,微臣便要嫁人了。”
闻言,长孙怡喜笑颜开,高兴的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不管是哪家,你能有个归处我就放心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初让我帮你找的公子我也没给你找到。”
长孙怡一高兴就停不住嘴,看她害羞的低下头去,知道是姑娘家动了真心,追问她:“究竟是哪家的公子?是我认识的吗,还是哪个官家的公子?”
玉明熙被她拉着手逃不掉,哪怕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从裴英那边投过来的视线,又醋又不高兴,只怕他下一秒就站起身来大拍桌子,让所有人都知道,玉明熙要嫁的人是他。
玉明熙不能让他失控,声道:“就是……是……”她不出口,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向端坐在软榻上的太上皇。
没有弄清楚状况,长孙怡一脸疑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愣住了。
被人注视的太上皇得意的整了整衣服,随时准备站起来亲自与长孙怡开此事。
长孙怡刚才还一脸堆笑,瞧见二人的反应,知道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笑容迅速消退,皱眉同玉明熙道:“是不是他逼你的?”
“啊?”玉明熙赶忙解释,“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们两个私下商量好了才过来找您。”
“你跟他商量好?你们之间有什么可商量的!”长孙怡拉高了音调,质疑道:“他当初对你做的事你都忘了吗,宴梅宫里那一场大火,你逃走的时候,我那么为你高兴,怎么你现在却要跳回火坑里?”
她是太后,在裴英面前这些话,丝毫没有害怕。拉着玉明熙的手苦口婆心道:“你如今是一国公主,想要什么男人得不到,怎么就想嫁给他呢?”
这样激烈的反应,玉明熙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她没有为裴英辩解,也没有陈清其中利害,只一句——
“当初我托嫂嫂寻的那个公子,就是他。”
公主脸上是散不去的红晕,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人,双手垂在身前。
长孙怡又愣住了,想了想当年的事,震惊道:“可是当年……他,他才十五岁啊!”
花季年华的少女,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子?!
这两个人可真是……
“你们到底,这……我……”长孙怡忽然无话可了,她没想到他们二人那么早就生出了感情,那当初的宫宴逼婚,也必然不是李英的一厢情愿——是玉明熙先招惹的他。
清官难断家务事,长孙怡觉得自己再怎么劝都只是瞎掺和,沉默了下来。
玉明熙抬起头来看她,声道:“嫂嫂,我不是个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能得到您的同意,我和……李英,都会高兴的。”
玉明熙为李乘风一家做了很多,就从来没有求过她什么,今日她难得开一回口,长孙怡也不好拒绝,叹一口气:“行了行了,你们之间的事太复杂,我一个外人也不好什么。成亲是你情我愿的事,只要你们两个能好好过日子,我便同意了。”
玉明熙开心道:“多谢娘娘。”
裴英走到她身边,看她开心,自己心里也高兴。他陪她离开,并不理会一旁的长孙怡。
一直走到门口时,裴英回头瞪了太后一眼,长孙怡被那狠厉的眼神直戳心脏,惊得后退一步,坐在了软榻上。
太上皇失势之后很少出现在众人眼中,时间一久,她都快忘了那个男人原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差一点把她的儿子从身边抢走。
他跟在玉明熙身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离了她,不定又会变成一个疯子。
长孙怡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硬着头皮掺和两个人的事。
矮桌上的茶还热着,宫人上前来为她倒一杯,袅袅白烟从茶杯上升起,长孙怡轻轻叹息,拈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
从皇宫出来,回到公主府里,正好赶上吃晚饭,二人一同用饭,吃完后,玉明熙便进了书房,刑部送了几个折子过来,她要及时处理,不好把事情堆着耽误了。
四五件案子的处罚结果,玉明熙批完之后让人备了洗澡水,夏夜里并不冷,洗完澡在开窗吹一会儿晚风,一定格外舒坦。
坐在浴桶里,玉明熙阖眼养神。
过了太后和皇帝的那一关,只等明日下来圣旨,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裴英成亲了。
她要嫁人了。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婚后是让他搬到她院子里来,还是再开一个新院子?到时候要请多少客人,还得提前去请叔父和舅舅他们。
举办婚礼有很多琐事需要操心,玉明熙只简单思考了一些,将身子全都浸到热水里,身心格外放松。
身上不着寸缕,难免让人想起一些私密事。她早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可之前都是被他强迫才……万一裴英是装乖怎么办,万一成了亲后,他就兽性大发,那她不是连跑都跑不掉。
想着这些没有边际的事,玉明熙“哎呀”一声,捧了一盆热水拍到自己脸上。果然还是太闲了,如果书房里堆满了奏折,她一定没空瞎想这些。
她才不怕裴英,如果他再骗她,她就把他发配到边疆,让他守一辈子的城门。
女子的心思细腻,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害怕,因为被他爱着而感到幸福,也怕再次被骗,毕竟她已经吃过好几次亏。
从浴桶中走出,女使走过来为她梳头发穿内裙,一会儿又走来两个家丁将浴桶抬了出去,把房间里扫的干干净净。
时间还早,外头天才刚刚黑下来,玉明熙没有困意便坐在书案边看书。
静下心来看了半本书,手指捻着书页翻过去,就听到外头女使低声禀报,“公主,少爷求见。”
两个人的辈分在外头论是太上皇尊于公主,在公主府里却是她当家作主,裴英只能被下人们称作“少爷”,就像从前那样。
玉明熙抬起头来看向门边,外头天已经黑了,房中点了十几支蜡烛照明,看不清门外的景象。
“让他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要睡了。”玉明熙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白天出去游湖还算是光明正大,大半夜他还要跑过来,那点心思怕是满府都知道了。玉明熙没那么傻,让人发他回去,她也放下书本从书案前站起,一边解腰带一边往床边走去。
被烛光映在窗户上的倩影娇纤瘦,裴英站在卧房前的路上能够清晰的看到她解开腰带,手指勾着轻薄的衣裳挂在衣架上,一举一动都撩动着他的心。
两个女使背对着房间,看不到那勾人的影子,恭敬地请裴英回去。
裴英站在原地,并不理会两人,冲着房里喊:“姐姐,我是想来同你商量些事。”
窗户里传来女子并不情愿的声音,淡淡道:“有什么事非要今晚不成,还是等明天吧,天色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我想见你,我睡不着。”
当着两个女使的面就出这样直白的话来,裴英看着窗户上的影子,丝毫没把面前的两人放在眼里。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动作优雅的倩影突然就像被捏了翅膀的鸟雀一样站起身匆匆走过来,唰的一声,面前的门从里面被开了。
心上人一张泛着薄红的脸出现在面前,裴英微笑着看她,“我一直想着姐姐,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在想我?”
这个男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玉明熙羞愤地着看他,吩咐左右的女使:“你们两个先到院子外面守着吧,没听到我的吩咐不许过来。”
“是,奴婢告退。”女使行礼后退下。
院中没有旁人后,玉明熙上下量着男人,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穿着上好的天蓝色云锦丝缎,腰间系着金丝勾勒的云纹腰带,这身装扮比起白日里的深蓝显得稚嫩许多,倒更符合他的年纪。
这一番扮,显然是有备而来。玉明熙稍稍偏过头去,怀疑自己若不让他进来,他怕是要在这院子里站上一夜。
裴英并不主动,神情自然地同她聊着自己今天下午看了什么书,又亲自去翻了黄历,找了几个合适的吉日,只等她看过便能定下婚期,甚至连请柬都开始准备了。
隔着一扇门,他的滔滔不绝。玉明熙躲不过他,认输道:“你进来吧。”
裴英嘴角笑意更甚,跨进她闺房中。
她身上只穿着一层宽松的内裙,坐到桌边抬头看他,皱眉道:“今天一整天都同你在一起,走遍了京城内外,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你就让我休息休息吧。”
裴英立在她身旁,垂下浅棕色的眸子注视着玉明熙,“可是我想你了,一会儿见不到你我就心慌的厉害。”
“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三岁孩,做什么要黏着我?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你。”玉明熙转过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口喝着。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青年坐到她身后,骨感分明的手指捻住她的一缕乌发,放在鼻尖轻嗅。末了又将鼻尖凑到她脖颈处,呼吸浅浅地在她的皮肤上。
脖颈处奇怪的触感让玉明熙不自觉了个冷颤,她赶忙放下茶杯,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扭头就看见了裴英那张精致俊朗的的美人面。
看到男人眼底的情愫,玉明熙触电的站起身来,训斥道:“休要放肆,我们还没成亲呢,你要是敢轻薄我,我就……就把你流放,再也不让你回京城了。”
只一个简单的触碰便让玉明熙惶惶不安。
刚沐浴过的身子散发着淡淡花香,透过半透明的薄袖能够看到她白嫩的肌肤,淡粉色的胸带在身前扎成粉嫩的蝴蝶结,轻盈飘逸。
裴英抬头盯着那雪白的脖颈许久,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见玉明熙紧张的抬手挡在身前,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自己的目光,轻咳一声询问,“我今晚不能睡在这儿吗?”
玉明熙心中惊讶,她都那么警告了,他竟然还敢提更过分的要求。
“你给我住口!”她声呵斥,“我才刚答应嫁给你,你就这么得寸进尺,怕是以后成了亲,就要把我欺负惨了。”
听了她的“忧虑”,裴英觉得自己很委屈,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姐姐,我们都要成为夫妻了,你不用怕我,夫妻行、房是伦理纲常理,所应当的……”
“才不是。”玉明熙怒道,“那都是你一厢情愿,我才不愿意。”
又勾起了当初的伤心事,他们没什么经验也没有好好听长辈的教导,的确是很糟糕的体验。
看到她应激的反应,裴英想起自己做的恶行,心疼道:“是我混账,我发誓,日后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碰你。”
他试探着走过来,将人拥入怀里,搂着那单薄的身子,空洞的心渐渐被填满。他好想时时刻刻都跟她在一起,可是怪他当初不做人,让她难过了,如今只能自食恶果。
玉明熙靠在他胸膛上,深呼吸几口气后才平复下心情。察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轻声道:“对不起,刚刚对你发脾气。”
“不怪你,是我惹姐姐不高兴了。”裴英搂着她低头,“我看了一些书,学了不少,等到姐姐愿意了,我一定好生伺候。”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倒把玉明熙耳垂都吹红了一片。
她刚才准备睡下,衣衫穿的简单,头发散在肩上,身上也没有珠饰,他的手落在她后腰上,掌心粗糙的薄茧触感格外清晰。
是她反应太大了?
像他的,那事你情我愿,情意绵绵时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她也并不是完全感觉不到裴英的进步。
想到这里,玉明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羞的厉害。她想什么呢,差一点就被裴英三两句给带跑了。
她清了清嗓子,冷静道:“你抱够了就快回去睡吧,我明天还要上早朝,要早起,不好误了正事。”
裴英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天色,轻松应答:“天才刚黑,平日里姐姐也不是这个时辰睡。”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玉明熙惊讶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裴英的脸红了一片,害羞的:“从前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接受我的心意,所以只敢远远的看着,晚上,我都是看你院子里熄了灯,我才回去睡。”
疯子,他脑筋绝对不正常。
玉明熙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你究竟在背地里偷看我多久啊?该不会是一直都……”
裴英点点头,发现她脸上表情不对,忙解释:“我都是把自己的事做完了才来看你的,我读了书吃过药,闲来无事才想来看看你,姐姐别生气。”
玉明熙已经算不上是生气了,她只是觉得很无奈,自己果然拿裴英没有办法,“谁让我把你领进府来呢,孤男寡女,怕是外头早有传言,多了,我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什么传言?”
“当然是我与你暗中苟……”玉明熙顺口就出来了,赶忙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没什么,你赶紧回去吧。”
裴英抱着人不放,低下头来温柔地轻嗅着她脖颈处浅浅的花香,将头拱进去依恋地蹭了蹭,“我不走,你都答应做我的妻子了,我要留在这儿跟你一起睡。”
男人的情话总是信手拈来,夹杂着他无理的要求,让玉明熙格外无奈。
她虽然纵容裴英的无礼,可不是全无底线,理智的拒绝他:“不成,婚礼一天没举办,你就不能踏足我这院子。”
“为何?”不知道的底线为何物的裴英十分不解,委屈道:“之前在军营里姐姐不是也陪过我睡的吗,为何今日我想陪你,你就不愿意了呢?”
相爱的人就应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干柴烈火,甜蜜美满。可玉明熙为何要处处推拒他,难道是……对他不满?
他心中不安,卑微道:“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姐姐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跟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改才能让你满意。”
感受到男人情绪的低落,玉明熙立场有些松动,“倒也不是你,我只是……”
眼看着房中的烛灯摇摇晃晃的熄灭在灯油中,玉明熙感叹自己莫名的固执。她又不是不知道裴英的脾气,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跟他较劲实在是白费力气。
她放松了身子任他抱紧,“真是输给你了,你想在这儿呆着,就随你吧。”
得到她的允许,裴英立马换上一张笑脸,眉眼都舒展开了,贴着玉明熙的耳边低语,“那我来伺候公主就寝。”
低沉撩人的嗓音仿佛猫爪一样挠在她心上,玉明熙脸一红,见一张美人面笑吟吟地逼近,她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支支吾吾了半晌,低头“嗯”了一声。
含羞带怯的模样格外又诱人,泡过热水的身子又软又暖,像是热腾腾的乳酪一样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在她软嫩的皮肤上咬上一口。裴英当即就把人抱起来走到床榻边,为她脱下鞋子。
姑娘家独自一人睡了十好几年的床,坐进了一个男人。像自己独守了许久的天地闯进了一个人来,就这样,让他走进了自己心里。
玉明熙趁着他去吹灭蜡烛的空档钻进被子里,扯着被子挪到床里侧。
裴英坐上床来,落下床帐。
眼睛没过一会儿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玉明熙盯着他脱衣服,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答允了让他睡在她身边,可没有准许他做别的。
刚闭上眼睛,便察觉身后的手掌作势要掀她的被子。玉明熙紧张地握住自己的被子,回头跟他,“床尾还有一床被子呢,你睡那个,这个是我的。”
一人一个被窝,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玉明熙安排的很好,可裴英在这种时候却有自己的想法,躺在她身边隔着被子搂着她的腰,一手支在枕头上,清澈的眼睛痴痴的望着她,“原来男宠们都是这么伺候公主的?”
没来由的什么胡话。玉明熙张口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过……”
她睁大了眼睛,一句话还没完就被裴英吻了住双唇,顿时连呼吸都乱了。为了推开他,玉明熙不得不把双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卯足了力气,双手都推在他胸膛上,依旧无法撼动他半分。
这个无赖,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玉明熙虽然羞愤,可耐不住裴英情意绵绵,拽着她一同沉沦。
外头月上树梢,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中落下清凉的月光照在庭院中。
公主府里掌上了夜灯,府院中有护卫在夜里巡逻,厨房里冒出的炊烟被夜风吹散。
丫鬟瞧着到了时辰,从厨房端来了熬好的药,药盏下还冒着热气。一路心端着过来,刚走到主院门边就瞧见两位女使姐姐没有陪侍在里面,而是守在院门外。
她走过来好奇地问:“两位姐姐怎么不在里头服侍,在这儿做什么?”
二人面露难色,谁都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端的是什么?”
丫鬟道:“是今日入宫时太医给公主开的方子,是睡前服用,可以治疗心悸心慌,睡前服用,我瞧着快到公主睡下的时辰了,这才端过来。”
平日里是燕贴身服侍公主,哪怕遇到什么事,燕也有胆量一人担下,可眼下三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没个定数。
随后,她们一同看向主院里,如水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连树叶边缘都泛着美丽的银色。一片漆黑的卧房里没有传出一丝声音,两位主子显然是已经就寝了。
女使思索片刻,道:“公主已经睡下了,你就把药端回去吧,以后,我们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过来送药的。”
丫鬟一知半解,疑惑一向勤政的公主怎么今日会睡得这么早,可又不敢多问,谢过了两位姐姐后,便端着药离开了。
在院中听不到声响,再靠近一些,进到卧房里才能听到细微的喘息。
锦被之下是两道呼吸声,二人相互依偎,如梦似幻。
裴英朦胧着双眼看着身上人,心脏充满了幸福与感动,恍惚中想起了玉明熙身着嫁衣的模样。
那夜宫灯明亮照人,她也是这样欲拒还羞,盛装扮过后的唇红齿白,肤若凝脂,仿若仙子落下凡尘,他拥她入怀,得见心上人娇媚无骨的勾人模样。
她是他曾经的心上人,现在的爱人,也是未来的妻子。
如同花朵一样粉嫩的脸,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容颜未改,甚至比当初更加娇嫩妩媚,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是那样的高贵美丽,温柔绝尘。
摘得天上月,裴英止不住的心动,手掌穿插在她发间,加深了这个吻。
清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纸薄薄的照进来,床帐中却透不进一丝光,也不会散失积攒起的温度。外面清冷安静,里面热切而温暖。
与爱人共处一室,裴英的声音早已不再清明,低沉沙哑,咬着字。
“姐姐,我想……。”
他向来随心随性,无拘无束,更没有什么道德观和礼义廉耻的观念。在外人面前会顾着玉明熙的脸面,如今只有彼此,他便不再压抑自己的本心。
男人沙哑的声音穿过耳膜响在她脑袋里,伴着他胸膛下怦怦跳动的心脏,在她耳朵里如同擂鼓一般,玉明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帐中光线昏暗,视线中模糊看到身下的人喘着粗气,一头柔顺的发丝在接吻时散在枕上,凌乱一片,男人面容俊朗,一双浅色的眼睛格外动人,急切想要听到她的回答。
正在她迷迷糊糊不知如何应答的时候,外头的桌上传来“咚”一声,是她睡前没有放稳的书从桌上掉了下来。被这声音一惊,玉明熙稍稍回过神。
方才还在心里笑裴英没定力,没成想她自己也晕乎得不像样,长发垂在两侧,脸上醉酒一般的酡红,趴在他身上浅浅的呼吸。
听到他的请求,玉明熙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犹豫道:“我怕……万一……”
裴英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抢先回答:“别怕,来之前我吃了药,不会有意外。”
婚期不知定在何时,若这种时候怀了孩子,对他们对孩子都不好,裴英知道玉明熙要顾及自己的声望,不希望在朝堂上闹出大事来,便贴心的准备好了一切。
听了他的话,玉明熙才知道自己从让他进门那一刻开始就输得一塌糊涂。
像只无知的鸟,一头扎进他怀里。
眼下气氛正好,她靠在他身上懒得动弹,裴英虽急躁却也耐着性子要等她同意。他他好好学过,不知道学得如何,玉明熙渐渐生出些期待来。
口中溢出娇软的声音,咬唇道:“嗯……”
屋中摆设清淡雅致,桌上的花瓶里是精心理过的插花,正是这个季节开得最好的,让勤于政务的玉明熙也能瞧见外头的风景。
庭院之中安静无风,宁静之下,暗藏风浪。
——
夏日的清,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床帐被人撩开,玉明熙隐约感觉到身上热得厉害,身边好像躺着一个大火炉,从半夜烧到早,那火炬还过来推推她。
玉明熙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了心上人一副温柔的笑容,像只卖乖的狗。玉明熙觉得他有些可爱,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他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宠溺道:“姐姐,要起来去上朝了。”
“上朝……”玉明熙张开口了两个字,嗓子有些沙哑。看他唇红齿白,笑容灿烂,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不禁有些吃味。
裴英将她从床榻上扶起来,紧接着下床去给她倒水,捧到她面前,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脑袋里演习过无数遍。
喝过水后,玉明熙总算感觉身子舒服了一些,简单穿了衣服后,被他搀扶着站起身来。
玉明熙坐在梳妆镜前理头发,懒懒的了个哈欠后清醒了许多,透过镜子,看到地面上有些未干的水渍,转过头去问他,“哪里来的水?”
裴英不好意思的,“姐姐睡得太熟,我便让外头那两个女使去端了热水来,我为你稍稍理了一下。”
“等等,你让她们端水进来了?那岂不是府里都知道了?”玉明熙面露难堪,主院大半夜端热水来,是个人都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玉明熙无奈地吐气,“本宫一世英名,还是毁在你手上了。”
裴英俯下身子从身后将人搂住,“这样不好吗?所有人都知道姐姐是我的,我也是姐姐的。”
脖颈间毛茸茸的脑袋不老实的乱蹭,玉明熙一手摸摸他的头发,微笑道:“你还真是孩子心性,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我也不怕你会变心。”
裴英脱口而出道:“我要是变心,就在姐姐面前自裁。”
玉明熙笑出声来,一手挽着自己鬓边的长发,看着镜中二人渐渐贴近的身子,轻笑:“我跟你笑呢。”
“可我是认真的。”
裴英亲亲她的耳垂,缠绵的吻落在脸颊,一手搂着她的脖颈,诱导她转过脸来跟他接吻,在浅吻的间隙中坚定道,“我本是无情无爱的蛊,死生无惧,因为爱上你,我的生命才变得有意义。”
作者有话:
终于找回了我甜文选手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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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果然甜齁了,这个时候就应该虐虐更健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