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此次离府,千万不要生了什么意外才好!◎
梆子声才过,天空也泛起一丝光亮。
今日本是元日,院内外的积雪早该扫除完毕,奈何昨夜又忽逢大雪。
雪压在院内的老梧桐树上,将老梧桐都压矮了一截。
覆着积雪的屋檐下,一个容貌昳丽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看模样,才十四五岁。她望着对面被黑夜映得漆黑的梧桐树,一双杏眼,大大的,圆脸上有些软乎乎的肉感。
“嬷嬷,昨夜下雪了吗?”玉儿刚刚才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困顿,完就了一个哈欠。
天还太暗,她眼角挂着完哈欠的泪珠,提着绣着金线的裙角,眼看鞋,鞋踩石阶,一步一步心地下着院中石阶。
绣鞋上的飞鸟图案因为裙子提着的缘故,露了出来,活灵活现,也给她此时的心翼翼增添了几分灵气,更加衬得她憨态可掬。
“是啊,昨夜下雪了。三姑娘可要当心些,切勿摔倒了。”跟在玉儿身后的张嬷嬷也心踩着积雪,顺便叮嘱道。
她撑着一把红伞,抬头瞧见那张近在眼前的脸。
天还未明,是看不清楚一张脸的。
可就粗粗一眼,张嬷嬷便知道,那是一张任谁见了都得称一句美人胚子的脸。
今日又是喜庆的日子,家中主母向来待玉儿十分周到体贴,给了玉儿一件金丝百棠的红色袄裙。怕她冷,又给了一件白狐狸毛的同色披风,这两件穿在身上,无论是在屋外还是屋内,都是十分保暖的,而且还显富贵。
玉儿又本身发多且密,如瀑的青丝此刻挽成单髻,插着一只刻着鱼跃的白玉簪。
玉,鱼,皆是对了过年的喜庆意,寓意极好。
这样一副美人胚子,又身着华服,扮得体,叫人看了,如何不欢喜?
张嬷嬷看得欣慰无比,这可是她带大的孩子。
之所以是她带大,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在玉儿五岁时就伺候玉儿了。
玉儿本是相府内一位姨娘所出。
传言,那位姨娘螓首蛾眉,琼姿花貌,连刚正不阿,一心为公的相爷也忍不住为之倾心,十分宠爱。
只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那位姨娘在玉儿五岁时便去了。
相爷爱屋及乌,一直对玉儿很是喜爱,在那位姨娘死后,给玉儿留了独立的院子,也专门请了人照顾她。
也是在那年,相府来村里招人,不嫌弃她乡野农妇,看中她老实本分,才把她招进来伺候玉儿的。
玉儿年纪便在家中分了院,还是整个相府中最好看雅致的兰苑,足以见得玉儿在相爷心中的地位。
玉儿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得很好。
只不过,张嬷嬷忽地想起刚进府被老爷叮嘱的那番话,不由叹息。
玉儿虽然生得好,也有人疼,但却是不聪明。
白了,她脑袋是个傻的。
也是因为这份傻,她从到大都只能呆在兰苑。
平常姑娘应学之物,玉儿一样未沾,该学之礼,也全照她心意,并未强求。
“嬷嬷,快点儿!”前面的玉儿想到了今天要给父亲的惊喜,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似的,提着裙子兴奋得不行!
从到大,这可是爹爹第一次叫她早起,她一定要早早地起一个,还要给爹爹看。
带着想要证明的心,玉儿迫不及待。
“欸,好!姑娘,慢点儿。”张嬷嬷一听那欢快的声音,方才脑海中的那点子遗憾就被抛出了九霄云外。
傻又如何?
她家姑娘讨人喜欢得很!
她就很喜欢!
萧覃拜官为相,自然也会让她衣食无忧,如此一来,也算顺遂。
玉儿欢快地提起裙子跑起来,张嬷嬷也在身后紧紧追着。
楚国有规矩,高级官员得在元旦之日进宫参加朝会。
玉儿的父亲萧覃,身为百官之首,当朝丞相,也要去的。
玉儿几乎一路没歇,气喘吁吁,难受得她整张脸都红了,她也没停下来一句休息。
一路跑到前厅,穿过影壁,看见管家往回走,“管家,爹爹走了吗?”
玉儿望向侧门方向,语气有些失落,却还是心有所盼。
玉儿昨日便已知晓,爹爹若是进宫,管家老伯每次都会安排好并相送。
管家年迈,又由于天暗,仔细瞧了好几眼脸色跑得绯红的玉儿,才认出玉儿惊讶道:“三姑娘,相爷刚走,您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玉儿甚少离开兰苑。
玉儿忙松开张嬷嬷的手,提着红裙踏过侧门。
侧门一过,视线大开,空荡寂静的街上只有一辆越来越远的马车。
玉儿松开提着的裙子,绣着金线的红色裙角微微晃动。
爹爹还是没能看见她早起。
张嬷嬷也追出来。
看见渐渐消失的马车不由纳闷儿。
她昨夜听玉儿要早起给萧覃看,担心玉儿早起不来,亦或者早起时慢了一会儿,错过送相爷的时间,特意给正院通报过的。
相爷若知道了,要是不给他们传个口信不让他们早起,那就应该会等他们才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暗沉沉的天,仿若沾了浓墨挥下的笔尾,似明非明。
“姑娘,咱们回去吧。相爷疼你,即使没有亲眼所见,也一定会相信你真的有这份决心的。”张嬷嬷算先把玉儿劝回去,等会儿再去问个明白。
“我知道的。”玉儿声道。
玉儿看着眼前的马车辙痕,不由自主地捏住裙子,心里头忽然满是委屈。
她知道,萧覃疼她,从到大都很疼她。
可她只是想让爹爹看看,她早起了!
玉儿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脑袋不聪明,比不得其他两位姐姐,只能从呆在兰苑里。
而萧覃从到大都疼她,对她什么要求都没有。
今天明明是第一次。
虽然只是让她早点起,但却是第一次对她有要求,让她和同其他姐妹一样起早点。
她还以为,她可以做到的,可以跟其他姐妹一样做到的。
玉儿低着头,委屈的眼泪就这么在眼里一滴一滴往下流。
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把整张脸都刮得透凉,特别是泪痕处,可她像一点没发觉似的。
“姑娘……”张嬷嬷在旁连唤了几声。
玉儿耷拉着脑袋,就是不动,一个劲儿地委屈和自责。如果她能再早点,她就可以送到爹爹了。
都是她自己的错!
张嬷嬷看见玉儿自责,心里也难受。
她知玉儿十分看重这次早起,平日里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人,今日这天还没亮就起,如何不是因为看重?
还特意比听到的相爷离开上早朝的时间早起了半个时辰。
可这都如此尽力了,没赶上又能怎么办?
张嬷嬷认为,此事玉儿已经尽力了,现在这个结果虽然不想,但也已经发生,只能接受。
她不想让玉儿伤心,可她出身乡野,嘴笨,也不出其他宽慰的话来。
一旁看门的厮见玉儿如此伤心,忍不住道:“三姑娘要是现在就想见相爷,那去追,或许是追得上的。就算追不上,也可以顺道把相爷接回来啊!”
张嬷嬷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什么意思,便听玉儿有些哭嗓含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希望,“真的吗?嬷嬷,我们可以去接爹爹回来吗?”
“我们去接爹爹回来吧!”玉儿完之前的那句话更是多了几分气劲儿,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她没能送成爹爹,但她可以去接,一样可以让爹爹看见她早起了。
“可是……”张嬷嬷老实巴交,她想到玉儿从没出过府,下意识地想拒绝。
可那双如沾了水的眸子,心有所求,望着人的时候,好像是能跌进人心底最柔软之处的水滴。
无辜乞求地凝视一个人,更是任一个人的心如何坚硬,都能破开。
张嬷嬷不知怎么了,就点了头。
等到真切地坐在了马车上,张嬷嬷才渐渐后悔起来。
玉儿随母,天生就是一个美人。相爷为了保护玉儿,甚少让玉儿出门,甚至连学堂都没让玉儿去过。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玉儿出府呢?
此次离府,千万不要生了什么意外才好!
萧府正院内,亮着灯火。
一个三四十的妇人正在梳妆,看见有人进来,问了句,“相爷走了?”
那人点了点头,答:“相爷走了。”然后又在妇人耳边了点什么。
妇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声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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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