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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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这次,方承跟女生在他背后叽叽喳喳半天,吵得他心烦气躁,才想回头用眼神吓唬一下那女生……

    贺桤在卫生间的隔间里不停的干呕,他早上没吃饭,这会儿吐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有胃酸和胆汁在疯狂刺激着味蕾,苦得他眼泪满脸纵横。

    足足平复了十分钟,整个课间都已经过去,喧闹的楼道恢复安静,只剩夏日聒噪的蝉鸣不知疲倦,贺桤才垂着头从隔间内出来。

    他的头低的很低,没有长长的额发遮掩,惨白凌乱的脸仍旧在方承面前暴露无遗。

    方承一直等在外面,见他出来也没话,只是安静的跟着。

    贺桤洗了脸,除了眼角还有些未退的红色,在看不出来半点刚才的狼狈。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后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某人,流过眼泪的眸子润润的,平添了些温柔。

    但方承知道这只是错觉。

    近半个月的冷战,让他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贺桤的态度巨变了,他只想刚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贺桤重新接受他。

    方承后悔死了自己冲动下的表白,把本就没有开心扉的贺桤,推得更远。

    他忍着几近将他湮灭的泪意,跟着贺桤,一前一后回了班。

    这节课是物理,高媛站在讲台上讲卷子,看到两人也一顿没顿,只是给了方承一个安抚的眼神。

    方承的那张鲜红的试卷躺在桌上,几乎每到题,都有红笔批改过的痕迹。

    反观隔壁贺桤的卷子,除了他自己几乎能与印体融为一体的字迹,只有一个鲜红秀气的“好”。

    方承最近的成绩进步了些,但仍排在年级中游不上不下的吊着,物理更是所有科目中最差的一科。

    临近下课,高媛将新的作业发下去,揉了揉浮上倦色的眉心,“方承,下课跟我来一下。”

    方承抓起自己的卷子,跟着高媛到了物理办公室。

    高媛的座位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窗户开着,窗外的热浪袭进开着空调的室内。饶是如此,她也依旧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裹在了身上。

    她将方承的卷子放到桌上一一检查过,看到仔细的改正,放了些心,“看来确实好好听讲了,要是你物理能达到平均分,总成绩至少能前进30名。”

    方承羞愧道:“我会多分一些时间到物理上的。”

    高媛点点头,“咱们学校有一点不同,分文理会比其他学校早一个学期。也就是,这个期末,你就需要做出决定了。这次月考你排名多少?”

    “年级是276。”

    “但你文科成绩是年级129。”高媛从笔记本电脑中调出一张表格,找到属于方承的那行:“这是我做的全年级文理分科排名,你跟贺桤正相反,他全科一百多,理科却能排到前五十。”

    方承咬了咬牙,“高老师的意思是?”

    “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高媛虽然平时里没找过贺桤,但实际上非常关心他,不仅帮他申请了奖学金,还让学校将他的饭卡设置成了全免,账单走的全是她的账户。

    这些事方承都不知道,就连贺桤都以为是学校的政策。

    高媛一手摸着腹,柔柔一笑,“下学期我就要休假了,估计你们会换班主任,成绩方面老师希望你选择文科,不要因为其他原因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情感方面……老师只能你们还,别总想着钻牛角尖。”

    方承吞了吞口水,他毕竟也是当过多年社畜的,咬文嚼字的能力一流,几乎瞬间就抓住的高媛话中的重点——她的是“情感方面”。

    方承没有紧张,反而有种石头落地般的释然感。他的心事无人能言,就连跟贺桤表白换来的都是冷漠与疏离。

    “你们还,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只是被一时的情感……”她似乎突然想到的什么,教的表情微微一怔,而后笑道:“算了,道理你们都懂,我就不多了。”

    方承垂着头,背在身后的双手搅在一起,指甲陷进肉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老师,您知道贺桤从孤儿院被领养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高媛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这涉及到贺桤的隐私,而且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方承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果然知道内幕,立时急切的上前一步,“老师,我不会乱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他……”

    高媛捏着笔的指节发白,眸光慌乱的在办公室环顾了一圈,知道确认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一脸不忍的点点头,示意方承离得近些。

    方承直接蹲了下来,高媛跟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声音放得很轻:

    “他养父……”

    贺桤的养父叫贺海,贺桤来这里之前跟着孤儿院院长姓宋,被领养之后才被贺海改了名字。

    贺海和他的妻子刘希文很相爱,只是偶尔有暴力倾向,但每次完人,总会扇自己巴掌道歉,街坊邻居都觉他精神有点毛病,劝刘希文离婚算了。

    但刘希文跟丈夫少年相识,相互扶持二十年,从身无长物一起拼,到房子车子都买了,自觉两人恩爱有加,她觉得丈夫就算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个孩子。

    折腾到四十多岁,刘希文跟贺海决定领养一个孩子。正巧疏云孤儿院倒闭,贺桤本应该被遣散到其他孤儿院,但夫妻二人来的实在是巧合,也没经过背景调查,贺桤轻而易举的就被他们带回家了。

    一开始他过得不错,但伪装总有暴露的时候。夫妻二人之间的矛盾逐渐开始不避讳他,甚至因为贺桤护着刘希文,贺海会连他一起揍。

    初中的贺桤很瘦很瘦,本就不过壮年男子,又要护着女人,身上便落下数不清的伤口。

    后来的事情猜也能猜到,贺海失控了。

    他把妻子失手死,分尸放火想要毁尸灭迹。消防员来得及时,大火才蔓延到客厅就已经被浇灭了。

    被分尸的躯体和摆到一排的残肢都还称得上完整,躯体旁边又一滩沾满了血的绳子,警察上面监测出了贺桤和刘希文的血迹,同时法医还鉴定出刘希文的尸体吸入过一定量的烟尘——也就是,她被分尸的时候还活着。

    而贺桤,很有可能跟这样的她共处一室过。

    警察在破败的废弃孤儿院找到了蜷缩成一团,已经昏厥的贺桤,隔天就抓到了贺海。

    贺桤身上有大面积的烧伤,被送到医院救治恢复将近一年,才重新回到这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