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代替的主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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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 牧云闲在封珉家隔壁住下了。

    封珉所开的药房的隔壁是个不大的院子,住上牧云闲和重明这一人一鸟是足够了。封珉的徒弟——便是那天他提过的段相君, 似是很喜欢重明,每每经过院子门口时, 就偷偷的过来看。重明也很享受被这样一个人类崇拜着,久而久之, 这一人一鸟先熟悉起来了。

    封珉知道了自己徒弟经常偷偷看隔壁人家的鸟, 也是很不好意思,便送了点药材过来。牧云闲也没什么, 只当是邻里交际,就收下了。他没想着直接达到目的,毕竟封珉虽人好,早些年也是外头有名有姓的人物,该有的脑子一点都不少, 要是引起他的警觉那就坏了。

    于是牧云闲只当自己是像初见时找的借口一般,是个书生, 听闻此地风景好, 过来住一段时日。封珉没起疑心, 两户人家便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了。牧云闲只等着他们再熟悉些,好试探试探他, 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真正使他们两人熟悉起来的,是另一件事。有一日清,有个老头搀着个老太太走过来,急急忙忙的就去敲药房的大门, 边敲还边喊,连住在隔壁的牧云闲都被吵起来了。他出来一看,封珉正满头大汗,将老太太放平在地上,使着根针给老太太救命。

    牧云闲出来时,那老头正冲着他大喊:“你行不行啊你!”

    封珉急着冲里头大喊:“相君,药呢?还不快拿过来?”

    “师父,家里头没解毒丹了。”段相君听着师父叫他,他跑出来,刚准备再上点什么,那老头先跳起来了:

    “这救人要紧,你若是要钱,以后我少不了你们的,你们先把药给我老婆子用上行不?”

    “你这人怎么话的?”被称作段相君的少年不乐意了:“我们稀罕你这点药钱……”

    地上趴着的封珉一头顾着给病人治病,一头还得看着自己徒弟和病人家属吵架,立时头大的不行。此时街边上围着的人已是挺多了,见此情景议论纷纷,牧云闲上前一步道:“这位哥既是他家没了药,您去别家买来不就行了?解毒丹是各家药房里常备的丹药,应是不难买。”

    老汉如梦初醒,踉跄了几步,赶紧朝着反方向跑了。少年见状撇了撇嘴,被他师父凶了一眼,赶紧凑过去,跟着他师父救人。

    不多时老汉去了另一家把药买回来,这头封珉急救也做完了。给病人把药服下去,便是没了生命危险。等老头道完谢带着老太太走了,封珉这才有时间站起来,教训自己徒弟:“你……啊,你,人都是医者仁心,你和我学了几年医,就学成这脾气?”

    段相君道:“我日后又不做大夫……”

    “我知道,你以后乐意训鸟去。”封珉怒极反笑:“可你在我这一天,就得做一天大夫,要不……要不你就……”

    少年不爱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就走了,又是把封珉气的半死,站在原地跳了一会脚,才发现牧云闲还在那看他,不由就不好意思了,只好又是讪笑道:“我这徒弟……也忒不听话了。”

    牧云闲笑道:“您脾气好,就是太软和了些,相君这孩子正好和您互补。”

    “嗨。”封珉从牧云闲口中听出了点调侃的意思,摆了摆手,却是毫不在意:“我这是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你,要是你的亲人躺在那,等着丹药救命,大夫却药没了,谁能不急?叫他两句,就了,心急的人就容易失了理智,我还能和他计较不成?”

    他着,就顺手让了让牧云闲:“不如进去喝杯茶?”牧云闲顺势和他进去,一进去却瞧见店里的药柜被翻得乱七八糟,段相君正带着个女孩在收拾。见这一幕,封珉又笑道:“我徒弟就是嘴硬心软。”

    段相君一撇嘴:“心软也要看是对谁,你看刚才那老头,自己媳妇还在地上躺着呢,听见没药了,他先是就往大夫想坐地起价上头想,你对着这等人,我还要心软什么?”

    封珉已经是对他彻底没脾气了:“得了得了,你就是有理,过会记得泡杯茶送过来。”

    和段相君待在一起的女孩用软糯的声音道:“我这就去。”

    罢就跑了。

    封珉嘀咕一句:“还是宜靠谱。”完了拉着牧云闲进了书房,笑道:“前段日子有个朋友过来看我,送了我一盒茶叶,喝着不错,等会你也尝尝。”

    完这,又去在抽屉里翻了些点心出来。牧云闲瞧他一直忙前忙后,拦了拦他:“何必这样?”

    “你可是给我解了围的大恩人,要不是你,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封珉头也不回:“你可让我好好报答报答你吧。”

    牧云闲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坐在,瞧着他在忙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封珉确实是个温柔的好人,愿意为他人着想,只是这样性情的人,却是不利他完成任务了。牧云闲要他去和那位穿书者争,可瞧见封珉这样,他怕是不会愿意。

    想要此处,牧云闲对着封珉试探道:“其实我觉得,相君这孩子的也不错。”他笑了笑:“若是对上那无理搅三分的人,你也没必要这般客气。”

    封珉端了点心过来,摇摇头,:“我可不是对谁都客气,只是分一分轻重缓急,必要不必要罢了。你,就刚才那事,自然是不必要的。”

    牧云闲含笑看他:“那林奕岚呢?”牧云闲的林奕岚,就是那个穿书者。

    听着牧云闲提起这个熟悉的人名,封珉手上动作顿了下,脸上出现了些复杂难言的表情,而后道:“我倒是看走眼了,您知道他,想必不是一般人了。”

    “若是我这般就能叫不是一般人,那便是这镇,一石头砸下来,就得砸死十个不一般的人。”牧云闲:“您这名头可是不少人知道吧,我已是在此地住了半个月了,若是再认不出来,还好意思自己修道吗?”

    “过奖了过奖了。”封珉失笑:“我猜您将林师弟与今日来的老者联系起来,无外乎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这也正常。我隐居于此地,而在门派中接任我位置的又是他,便难免有人多想。只是您若是他对我做了什么……那真是没有。”

    牧云闲轻轻哦了声:“真的?”

    “真的。”封珉道:“你要不信,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牧云闲饶有兴致道:“请。”

    “你知道我是如何将相君相宜兄妹收作徒弟的吗?”封珉是要讲故事,却先提了一句其他的话,引起了牧云闲的兴趣,他才故作神秘道:“他们两个,是我在数九寒天里头捡回来的。”

    “那天也是我一开门,就看见这两个孩子缩在我门口,本身就瘦,缩成一圈就跟两个猫似的。相君是个黑猫,他妹妹有哥哥护着,还好点,是个花猫。他俩当时也就是个四五岁,都快冻晕过去了。我一过去,相君却顿时惊醒过来,挠我……”他着摸了摸手上的疤,牧云闲看过去,那里依旧有道细细的划痕。

    “瞧他那样,我怕我稍微用点劲,他就被我弄上了,就由着他挠了。”封珉完这句,牧云闲就问他:“这故事有何关系?”

    “我话还没完呢。”封珉继续道:“后来我把他们兄妹两个接回来,相君才和我了实话。你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吗?”

    牧云闲摇了摇头。

    封珉叹道:“他们家原先也是富户,爷爷收养了个穷亲戚家的孩子。可没成想,收养的那人是个白眼狼——他们兄妹两个的父亲是家中唯一一个亲生的孩子,后头英年早逝,爷爷奶奶也早没了,被收养的叔叔眼见着孤儿寡母,好欺负,就起了吃绝户的心思……”

    牧云闲也感叹:“这两个孩子流落到这之前,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是这样的。”封珉道:“这正是我要的了。我知他心中对这事过不去,若是他爷爷不做那善事,他们兄妹两个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等田地,故而他对今日所见的老汉那等人,是十分的看不过去。我能体谅他,便也不多做苛责。左来他日后做个训鸟人,行走江湖,也无需太过善良。”

    牧云闲轻笑了一声:“您这话的,仿佛是意有所指。”

    “不过是讲个故事罢了。”封珉笑道:“究竟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您自己体会。”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有了种默契,一同换了话题,起了旁的,便将此事揭过了。碰巧此时响起了敲门声,那女孩,段相君的妹妹段相宜捧着热茶进来,见牧云闲仔细看她,她腼腆的笑了下,就出去了。

    封珉感叹:“相宜是个好孩子。”

    牧云闲:“像你。”

    “我的徒弟,当然是像我了。”他也不害臊,坦然的接受了牧云闲的夸奖。然后道:“喝茶喝茶。”

    牧云闲微微笑了笑,拿起茶杯,细细品了品茶。

    从他那里离开,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牧云闲瞧着书上的绿叶,像是在出神。这引起了重明的注意,他忽闪着翅膀飞过来,落在牧云闲跟前,叫了声。

    牧云闲:“你他今日那话,是什么意思?”

    牧云闲自然不是希望重明回答,他完自己便笑道:“他肯定是知道,我明白些内情了。是以他在暗示我,旁人做什么决定,必然是有着自己的理由,围观者应该体谅。任凭别人怎么为他觉得不值,他也是心甘情愿,如此而已。”

    “他这人看似胸无城府,实则心思比谁都细啊……”牧云闲叹着气,微笑了笑:“不然,我为何,他像他收养的那个女孩呢?经历风雨却不改初衷,他们确实是像啊……”

    。

    话是这么,不过要牧云闲就这样放弃了,那是不可能。

    那天谈过话以后,封珉好像是什么都没似的,照旧每天对着嘻嘻哈哈,过得很是轻松的样子。直到有一日,牧云闲上门,送了他一瓶丹药。

    “你这是做什么?”封珉瞧着这丹药,问道:“也太贵重了些吧?”

    “昔年名震江湖的人,还会觉得这种丹药贵重吗?”牧云闲反问:“送朋友些礼物,难不成还要什么分什么贵重不贵重?”

    “那就多谢了。”封珉豪爽道:“正巧最近我旧伤复发……不对。”他警觉道:“你不会看出来了吧?”

    牧云闲笑了下:“看出来了,我不是更该送么?”

    封珉也不再什么了,直接就把药收了起来。

    牧云闲好歹是活过那么久的人,弄出的药物对封珉的伤很有些好处。看段相君兄妹两个的表现,就知道他最近好了很多。有一日段相君过来看重明,见牧云闲也在,就悄悄问他:“牧先生,你是知道我师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牧云闲也问他:“你觉得你师父是做什么的?”

    “不好。”段相君:“我只觉得我师父以前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就应该是有仇人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复仇呢?”

    “他自然有它的理由。”牧云闲淡声道:“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肯定是我师父不够厉害。”段相君握紧了拳头:“我日后定要成为第一高手,为他复仇。”

    这话听得牧云闲终于笑了:“你以为他是你呢?要是他不愿意,谁能强迫他?”

    段相君一脸不解,但再看牧云闲,却是什么都不愿意和他了。经过上次试探,在牧云闲看来,封珉的心思,他隐约已经猜到了。他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了,再因为一些猜测对自己师门中的有着大好前途的师弟造成影响,实在是划不来。何况门派中内斗,还牵扯到他这个前任大弟子的前途,实在是叫外人看笑话。

    究其根源,不过就是因为封珉是个实实的圣母罢了。委屈他自己一人,将所有事情压下来,不再追究,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牧云闲却觉得,就算是他不来,封珉也不用忍耐太长时间,因为那位穿书者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可是前任主角,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顶替了他一切的人岂能放心?叫他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最大的理由不过是看他身上还能否引出些机缘,想再占点便宜而已。

    牧云闲的存在,看上去就像是个机缘。

    他给封珉送了几次丹药,然后紧接着,封珉就一脸复杂的过来找他了。

    “我现在确定了,你真的是故意的。”

    “哦?”牧云闲道:“林奕岚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只是要过来一趟而已。”封珉道:“这也是你设计好的?你猜到了?”

    “我只是觉得他定然不会安生而已。”牧云闲道:“你如此忍让,别人断然是不会领情的。”

    封珉道:“旁人领情与否,都是他的事,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后悔不后悔另。”牧云闲指尖在桌上轻点了点:“你可还记得,你忍让的初衷是什么?难不成是一味的退步,换得表面的和平,与无耻者的得寸进尺吗?”

    封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