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冢之城6
第6章
那一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 住在城外的普通居民不得而知, 他们只是看见, 那天的神殿里,亮的好像是白天一样,第二天一早, 城里就戒严了,查得比之前几天还要更严——应该是严得多, 神殿像是疯了一样在找一个人,至于他们能不能找到,就不知道了。
牧云闲对自己造成的严重后果,能想象到一点,他猜到骑士长是一副怎么着急上火的样子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成功激动, 不紧不慢的等着他们来找他。
现在他是占有优势的一方, 对自己的成果, 当然要等到合适的价格才卖出去。骑士长现在还是一副很有脾气的样子,牧云闲决定不惯他的毛病。
他躲起来的这段时间里, 是和祁瑾他们躲在一起的, 那孩子最近有点消沉,因为一些旁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同伴们——没错, 牧云闲离开他们半年,祁瑾和那些曾经和他的你死我活的人,已经是同伴了。
他对牧云闲的做法有些疑惑, 却又不好去问。他想问牧云闲,如果他最后想要毁掉神殿的法阵的话,为什么还要留下一点晶石?
反而是牧云闲看出了他的想法,但他没有解释。毕竟最后一步需要他的参与,要是他知道什么的话,到时候效果就没有这么好了。
牧云闲只对他:“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祁瑾:“我不是孩子,也不够好。”
牧云闲:“你都做到了。”
他只了这几个字,没有再别的得。祁瑾看见他的样子,却是感觉突然放下来心来似的。有些那张熟悉的笑脸,从他们初见时就是那样,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
在他遇见牧云闲的这段时间里,祁瑾从一个无赖,变成了一个学会了负责任的人。起先是牧云闲给他的责任,牧云闲让祁瑾负责那些孩子,或许是因为珍视牧云闲给出他的工作,或许是真的因为一些旁的原因,他选择了担负起这份责任。
牧云闲忽然离开后,他为了保持现状,负责起了牧云闲在时所弄出的区。可能是因为他体内有着世界的核心,他本身就有着领导者的精神,总之在牧云闲走后,他撑了下来。区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并给了他的人生某种特殊的意义。
当区被毁掉以后,他彻底蜕变了,他选择帮助牧云闲,去做一些事情。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他也知道,他应该做的不够好,否则牧云闲今天也不会出去。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牧云闲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风系晶石,对他轻声笑了笑:“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这是我们谈判的资本。”牧云闲:“我后面的计划,还需要你帮助,你要来吗?”
祁瑾:“那个邪神做过什么?”
“他毁了这个世界。”牧云闲轻声道:“他想让你们失去最后的出路。”
祁瑾咬了咬牙:“好,我愿意。如果杀了他能保护更多的人,我愿意冒险。”
牧云闲轻轻叹息了一声:“好孩子。”
这回总算是劝好了他,这样,当他知道自己是世界核心的宿主时,让牧云闲取出核心,应该就没有那么难了。
。
他又等了一段时间,那位骑士长在吃了大亏以后,在外面气急败坏的扑腾了许久,终于选择放弃了。或许也可能是在他背后那个自称是神的人对他了点什么,总之他终于愿意听牧云闲的话,和他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
应神殿的要求,会面的场所选在了距离神殿不远的一家店里,这家店,却是在废墟中难得一见的好地方了。
牧云闲来的时候,意外发现,那里居然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骑士长,坐在二楼邻窗的房间里,静静等着牧云闲的到来。
牧云闲找到了路,上去时,骑士长正在给他到一杯酒。
“多谢,但是我不喝酒。”牧云闲婉拒了他的好意,微笑:“您这样和气,不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吧。”
“就是有什么阴谋,也不是现在用的。”骑士长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和气,他对着牧云闲道:“如果我对你怎么样,那么晶石……”
“我猜也是。”牧云闲:“你们的法阵,等不了多少时间了吧。”
骑士长动作顿了下。
“这完全不难猜测,从你的态度就能看出来。”牧云闲:“最开始时,你是怎样选择的?你要杀我——你背后的那位……神?示意你可以毁掉对我来最珍贵的东西威胁我,你是怎么做的呢?”想起贫民区,牧云闲缓了缓:“你确实听从了他的意思,但是你并没有上心。”
“你的所作所为,与其是在威胁或者警告我,更像是在应付差事。不过我不得不,就算你的计划执行的很失败,你背后的那个人的指点还是很有用的。”牧云闲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只是凑在鼻子边上闻了一下:“我很生气,就有了昨天。”
“这杯茶里居然还有问题,想必我的作为也让你很生气吧。”牧云闲轻笑了声,把茶放下:“骑士长先生,为了你最后的出路,我觉得你还是劝一下你那所谓的神,不要太过傲慢的好。
骑士长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道:“我不知道你在什么。神愿不愿意见你,是他的事,我只是神的侍从,根本没有话的资格。”
“你还不明白吗?”牧云闲淡声:“你今天来见我,也是那个神要求的吧。你脸上写的是满满的不甘不愿。我想,他比你清楚情况有多么危急,所以你还是听他的好。”
骑士长冷笑:“不要觉得你拿走了风系晶石就可以……”
“六年。”牧云闲断了他:“这个世界最多还能撑六年,如果你没能和他一起走,以后就再也走不了了。”
“你什么?”骑士长站起来,失声道。
“我不是了吗?或者我的话,可能与你的神的有一些出入?不过大体应该是相同的吧。”牧云闲指尖点着桌面:“不然你猜,我费这么大工夫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你是想和我们一起走。”
骑士长脸色冷漠起来,道:“但未免,你的行为也太过托大了一点。”
“你指的是那天我毁掉所有风系晶石的行为吗?”牧云闲轻声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没有毁掉那些东西,我怎么能有和你坐在一起谈话的筹码呢?如果我被留下来,我也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把自己全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麻痹自己,或是选择一个方法,即使有些危险,但也有求生的可能性。你已经做过选择了吧,那么我觉得你也会很理解我的选择。”
骑士长没有回答他。
牧云闲轻声道:“还记得我上次过什么话吗?我要见你们的神一次。”不等骑士长拒绝,牧云闲又:“不要太早替他做决定,我相信他会答应的。”
骑士长带着一种莫测的表情出去了。他最后出去的时候,牧云闲还坐在房间里。他一直对活捉牧云闲这件事不能死心,尽管今天他是奉命来和牧云闲进行一场和平友好的谈话,不过在他看见牧云闲是孤身一人过来时,他还是心动了。
当他的人冲进房间里时,意外发现,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看着刚刚被倒出来的,那一杯还带着温气的热水,进来的人都了个寒战。如果热水刚刚被倒出来,那么这个人是怎么离开的呢?
他们恐怕再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了。
骑士长知道自己的人计划失败了,其实也没有多么沮丧,要有求于他的事牧云闲,从某种意义上,在双方的对峙中,他还占着上风的位置。牧云闲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计较骑士长最后不太礼貌的举动,与他约定了时间,准备去见那位外来者一面。
牧云闲只在来时听过这个人。
据,他在自己原本的世界,是个臭名昭著的黑巫师,最后选择脱离自己的世界,冒着生命危险到别的地方进行游历,不仅是因为寿命已经达到了顶峰,更是因为他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已经混不下去了,他有无数的敌人,都想要杀了他。
为了见他,牧云闲特意挑选了一个好日子。牧云闲曾经以为,在一群虎视眈眈的神殿守护者的注视下,牧云闲缓步走进了这间神殿中心的位置,传中至高神的居所。那座尖塔神殿。那里依旧被烟雾环绕,天上时不时会掉下来一颗火球,却从没有砸到这里的时候。
牧云闲推开了门,走到了神殿的内部。
神殿内部是个空旷的房间,并不如世人想象中那样,有多么富丽堂皇,周围都是纯白色的,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地板——白和白还是有区别的,并非是像婚礼那样的场合,所使用的一种圣洁的白,反而更像是葬礼,那是一种死寂的苍白。
空旷而又巨大的房间里,只环绕着牧云闲一个人的脚步。他向前走进,最终走到了房间中央,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随便一个人都会以为,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臭名昭著的黑巫师,毫不犹豫夺取一个世界存在希望的人,会长着一张阴鸷干瘦的脸,脸上满是戾气,在牧云闲见到他时,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老者长了一张慈祥温和的脸,只有眼球是黑色的,没有瞳孔,整只眼睛都是一团漆黑,叫人一看就心生畏惧。牧云闲知道,这恐怕,就是穿越空间带来的副作用了。
“年轻人……”老者:“听你废了这么大的劲只想见我一面,我想知道,你见了我,想点什么呢?”
“我在想一件事。”牧云闲温声轻笑:“我不是没有见过恶人,但像你这样,犯下这样大罪行的恶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在想,你能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什么呢?”
老者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牧云闲分毫不觉得害怕,只道:“我听,您是一位异世来的客人。”
老者的声音沙哑而冷淡:“这倒是真的。”
牧云闲道:“我能斗胆问一句,您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吗?”
牧云闲的疑惑是有道理的。他的言下之意的,他知道老者来自异世,更知道他为了跨越空间,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会去选择动世界的核心,最后不得不把自己逼上了再次跨越空间的路,牧云闲一直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人都有些执念,年轻人。”老者语气里多了些怀念:“为了心中最重要的那样东西,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觉得,无论付出些什么,都要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牧云闲语气温和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您觉得呢?”
“我觉得这是错的。”老者:“你选择力量,就要离家人而去,花更多的时间在上面钻研……”
“您选择了极致的力量,所以放弃了良知,毁灭了一个世界。”牧云闲替他补充。
老者分毫不惭愧:“你的没错。”他完这句话,忽然笑了:“这对你来也是一样的吧,你知道一切,却只想着你自己。”他语气顿了下,重申:“可能是因为你过于年轻了,等你年纪再大一点,你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当然,前提是你在跨越空间的过程中活下来。要是你活下来了,我相信,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他重申了一次:“力量的感觉。以及……”他笑了,有点洋洋自得:“你也感受到了吧,死亡在一天一天逼近,当你发现你甩开他的时候,你会感觉你战胜了命运。”
牧云闲轻声:“可是你差一点就没有战胜命运。”
“我还是胜利了。”站在纯白色的房间中间,老者:“先抑后扬的胜利更有意思。”
“好吧。”牧云闲叹息:“你的也对。”他罢,对老人行了一礼:“我会遵照约定,给出足够数量的风系晶石,启动法阵。我希望在下一个世界里能再次见到您。”
两人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关于这次谈话,牧云闲有着自己的看法。在开始最终的计划之前,牧云闲觉得,自己必须要见这位外来者一次。
见面的结果让他感觉还不错。不是因为这次会面让他看见了一个有意思的灵魂,而是这个灵魂显得比较好欺负而已。
他早就在骑士长的举动中看出,他面对的事一个虚伪而又懦弱的人,刚巧,这个人还没有掌握足够的力量,他所有的只是骗来的,几个和他一样伪善的人的忠心而已,当这些各怀鬼胎的人聚在一起时,所得到的,必然是一个很有冲突的结局。
三天以后,骑士长通知了他,要安排他进入传送阵的内部了。他必须要给出一部分风系晶石来启动法阵,当然就他所言,他给牧云闲安排的位置,不会离法阵中心太远,当法阵启动时,所带来的力量足以带走他。
牧云闲那天带着祁瑾来了。祁瑾跟在牧云闲身后,满脸紧张:“我听,我们今天要做的是……”
“是逃跑。”牧云闲不紧不慢的:“你信吗?”
祁瑾就不话了。
这条传言还是牧云闲上次在大街上和骑士长对质的时候放出来的,他神殿建造法阵是要逃跑,尽管在这个年月,人们对坏消息都已经麻木了,求生欲没有那么旺盛,却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反应。就是因为这部分人,这条言论传到了祁瑾耳中。
祁瑾和那位外来者是个完全不同的性格。如果牧云闲让他一个人逃跑,那也许比杀了他还难过。
两人被骑士长安排着,站在了一个离法阵不远不近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当每一系的晶石被放进法阵枢纽时,就会激发出一阵相应颜色的光,斑斓的光芒撒在天际上,格外引人注目,连平时很有存在感的太阳也不见了。
法阵因为面积太大,被设在了荒冢之城的城郊,那里曾经也有一部分人居住,但由于活下去越来越难,荒冢里的的人越来越少,那里就变成了一片空地,但在城中的人,也能看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阵法启动时,祁瑾心里就有点不安了。每一系晶石代表的法阵启动,他心里不安的感觉就更强烈一些,直到第三个法阵启动时,中央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尖塔,正是往日叫无数人神往的那座神居住的宫殿。他实在是忍耐不住了,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反应的牧云闲,忽然算离开。
“你去哪里?”牧云闲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
“你在骗我是吗?”祁瑾:“你明明阵法启动,这个世界就会……但你还是把晶石给了他们,是吗?”
牧云闲点头微笑:“给了。”
祁瑾面对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出来了,转身就要走。可在他走的前一秒,却看见了一种骄傲他意想不到的场景——
第四种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闪了两下,却消失的无影无踪。阵法启动失败了。中间逐渐实起来的神殿虚影,在一瞬间里,又变成了刚才半透明的样子。
周围的士兵哗然。能走到这里的人,很多都知道一些内幕。他们也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牧云闲给出的晶石是假的,因为刚才出问题的光柱,正是代表风系的绿色。
牧云闲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咆哮。
“牧云闲,你在做什么!”这一声咆哮是从他身边传来的。牧云闲不用怎么动脑子,就听了出来,这是骑士长的声音。随着他的声音,旁边所有的士兵,都拿刀指向了牧云闲。只等他一声令下,就杀掉他。
“我制止了大陆毁灭。”牧云闲不紧不慢的:“你好像从来就没没有听别人讲话的习惯啊,我不是曾经和你过吗?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建造这座法阵对你是不是有好处。坦白,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会知道,你应该是过不去的。”
牧云闲:“你们的神是不是对你承诺过,不会有问题?但你怎么不看看他是什么下场?”
骑士长动作一顿:“这不是真的!”他又了一遍:“对!这不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你今天来,是来干什么的?”
牧云闲轻笑:“我来……我当然是来做我该做的事情的。”他话音还未落,骑士长突然倒下去了。这一瞬间突然发生的事,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慌了。
骑士长身上插着一把武器,很明显,行凶的人是牧云闲。
“我就知道不该这样!”有人大叫:“阵法没法启动,我们要死了!”
他们脸上都是濒临绝望的表情,有人已经对着牧云闲冲了过来。祁瑾握紧武器,准备和他们决一死战,却被牧云闲拉住了。
“我们要上去了。”牧云闲对他轻笑了笑。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牧云闲对着祁瑾伸出手,:“孩子,走吧。”
祁瑾茫然的对着牧云闲伸出手,牧云闲拉着他,向着半空中逐渐凝实的宫殿走去。
那里本来就是个传送阵法,因为那位外来者太过虚弱,特意弄出来的。他根本就无法走出那座宫殿。
于是祁瑾眼睁睁的看见,牧云闲推开了他面前那扇半透明的门。
里面变了个样子,不是牧云闲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景象了。上次牧云闲来时,看见老者站着的位置,变成了一个金色的笼子,四周也有着破败的金色内饰,仿佛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
老者看见牧云闲进来,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诧异。
“你来干什么?你想顺着法阵一起走,在外面就足够了,不对,你给的晶石都是假的!”老者表情突然一变:“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奇怪吗?”牧云闲低笑:“你应该料到是怎么回事的。”
“执法者!你是执法者!”老者的声音突然癫狂起来:“对,除了执法者,还有谁会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惊慌的看向牧云闲:“你……你杀了我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毁灭了,你……”
“谁这个世界要毁灭了?”牧云闲诧异道:“我来了,世界还会毁灭吗?”
他罢,一剑送出,刺穿了老者的心脏:“多谢你们这样相信我了。”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祁瑾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牧云闲:“我要来到这里,放一个东西,但是他们那看守太严了,我进不来,所以……”牧云闲耸耸肩:“顺水推舟罢了。让他们给了我进入法阵的机会,再来到这里,这岂不是很简单吗?”
祁瑾觉得喉咙里有点干涩,看着牧云闲对他伸出了手。他知道,牧云闲接近他可能是有什么目的,现在,终于是实现这么目的的时候了。
牧云闲拉着他,将他引到了老者刚刚死亡的地方,那里有个位置,里面似乎曾经有个球,现在已经不见了。
“进去吧。”他听见牧云闲:“只是你该承担起的责任,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