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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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海遥才不听这些奉承, 现在他终于能够确定,先前那些关于谈廉明的猜想应当都是真的。

    “谈先生,恕我冒昧, 关于您为什么这样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先前我还觉得离谱, 但现在我基本能够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了。”

    原先一直在转动着手环的男人动作顿了一顿。

    “我猜, 您也是这个所谓的Omega平权社会的受害者,对么?”沈海遥,“网络上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您那位已逝Omega丈夫的资料, 外界又因为您始终没有再婚, 而猜测您对亡夫余情未了。但我想, 如果您真的爱那位Omega, 又怎么狠得下心, 看着你们唯一的孩子误入歧途呢?”

    沈海遥弯腰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 随手丢入溪中。石子啪嗒一声落入水面,发出清脆响声后沉入水底。

    谈廉明的表情终于裂了。他的神色变得复杂,半是悲愤半是哀伤,还有一股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沈海遥继续:“据我猜测,您那位亡夫也是用了某种不太光彩的手段骗到了您的标记, 又因为现在这股无条件偏向Omega的风气导致您无法离婚。是这样吗?”

    谈廉明向后靠着藤椅的靠背,半阖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海遥几乎以为他就这样睡过去了时,他才缓缓开了口。

    “差不多就是你的那样吧。三十多年前,这股不正常的风气刚刚有点苗头。那时, 人们只是约定俗成, 一旦标记了某位Omega,就必须要同他结婚。比起我们这些Alpha, Omega确实更显弱势,倒也合理。”谈廉明自嘲地笑笑,“起来也怪我,我那时候太年轻气盛了,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结果就栽了这个大跟头。”

    简单来,就是一起仙人跳。

    年轻时的谈廉明还算洁身自好,交过的朋友是真心相爱,那些没放在心上的露水情缘也都是你情我愿。

    那一晚遇到那个年轻貌美的Omega后,他一时没忍住。

    没想到的是,当晚睡梦中他被人抓起,指责“强.奸犯”,而身旁的一夜情对象则哭闹着要跳楼自杀。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设计了,想找人低调处理这件事,却没想到那个Omega真的有跳楼的魄力。

    他真的跳了,宁愿摔成重伤,也要谈廉明把下半辈子赔给他。

    不仅如此,Omega的腺体不知被谁咬破了——正常情况下的标记根本不会造成腺体的毁坏,只有极其恶劣的性暴力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又过了一个月后,Omega怀孕了。

    “因为我的放纵,伤害了一个无辜的Omega。我做错了事,我认。”谈廉明缓缓,“之后我就跟他结了婚,为了弥补他,也愿意试着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这事起来挺离奇的。那位Omega很是低调朴素——不然也不会真的骗到了谈廉明——事情的败露是因为Omega的奸夫,也就是谈俊真正的父亲。

    换句话,让那位Omega怀孕的、咬破了他的腺体的、还有孩子的生父,通通不是谈廉明。

    “他隐藏得很好,但他那个婚外情对象很沉不住气,谈俊出生之后总是来我家附近转悠,这才被我发现。”

    再之后,无非就是顺藤摸瓜,了解真相。

    沈海遥:“我听那位Omega是难产而死。”

    “不是,”谈廉明否认,“他知道我查到了真相,太害怕了,吓死的。”

    轻飘飘一句话,听在沈海遥的心里却如有千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人,那人仍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没什么生机的脸,可在过这些之后,那些淡定、那些冷静,都变成了残忍和冷酷。

    沈海遥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太轻敌了。

    “褚鹤,听得见吗?”他叫褚鹤,“我这儿有点麻烦,谈廉明比想象得难对付。”

    他大致描述了一下发生的情况,:“你准备一下,如果情况有异,随时准备直接脱离。”

    “没问题,但你要心啊!”褚鹤万分焦急,“只要能离开会所就不用担心,阮总的人就在外面。”

    沈海遥“嗯”了一声,回过神来专心听谈廉明话。

    他笑了笑,试着轻松地和谈廉明开玩笑,“想不到谈先生这样的身份地位,遇到这种事竟然也离不掉婚?人们对Omega的保护确实有些过分了。”

    没想到谈廉明:“我当然可以离婚,但我不想。他骗了我,当然也要付出代价。”

    “……”沈海遥慢慢重复道,“代价?”

    他明白了。

    那个Omega想用自己的下半生捆住谈廉明,那谈廉明就让他如愿以偿,死也要死在他身边;至于谈俊,左右不是自己的儿子,干脆拿他开刀,让Omega知道,这个孩子会在自己的手里变成什么模样……

    沈海遥无话可,他点点头,:“谈先生,你是个狠人。”

    “这样就算狠了吗?”谈廉明摇摇头,,“伙子,你的见识太少了。”

    谈廉明起身,走到溪旁蹲下。溪水清澈见底,沈海遥这才注意到,原来角落里藏着一只乌龟。

    谈廉明敲敲乌龟壳,看乌龟吓得收起四肢缩回壳里,之后再将它一把掀翻。

    他:“之后这十几年,Omega的权利越来越大,也是我一手推动的。”

    沈海遥:“原本我还觉得奇怪,听你完这些后,多少猜到了。你觉得你在这场婚姻里受了苦,所以别的Alpha也得像你一样受苦,是么?”

    “伙子,我没看错,你确实聪明。”谈廉明笑得温和,“像我这样的Alpha都要遭受这些,那些普通的Alpha也不能逃过。”

    “你是个变态吧!”沈海遥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样的Alpha’?你是哪样的Alpha?是明明有自己的恋人还会和别的Omega一夜情的Alpha吗?”

    这下轮到谈廉明惊讶了,“你连这个都知道?”

    沈海遥:“猜的。你天天都是这张要死不活的脸,一点没有Alpha的朝气和力量。按理骗婚的Omega被你弄死了,他和别的男人的儿子也被你养废了,这都是你想要的,你也都做到了,那你天天死气沉沉的给谁看啊?用脚想都知道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沈海遥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踢进水里让他清醒一下,“那个Omega骗你的婚,你自然可以他骂他收拾他,悄咪咪把人弄死算什么本事?要不是你有谈家的背景,你都该被枪毙了!还有谈俊,我之前只觉得他可恶,现在想想,他可恶也是因为你!”

    沈海遥话匣子开之后就关不上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敢告诉别人吗?那个Omega手段不光彩,你的手段一样让人恶心!你们两个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恶心到一块儿去了!”

    谈廉明哪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他脸色铁青,但很快又调整过来。

    他:“我还以为有过同样的遭遇,你就会理解我,看来是我错了。”

    “你错的何止是这一件事?”沈海遥,“你大错特错!”

    谈廉明没再什么,他回到藤椅处,半躺在上面仰头看天空。

    他们头顶有一大片茂密的树叶,太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照在地面,被层层叠叠的叶片割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光圈。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沈海遥不欲多,起身准备离开。

    他还在气愤谈廉明方才的那些狗屁不通的话,连礼节性的道别都不想。

    谈廉明终于开口拦他:“今天叫你来,除了告诉你这些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也是我今天真正的目的。”

    明明只过了几分钟,这时的谈廉明声音听上去竟显得十分苍老,“我活不了多久了,大概也只剩下几年时间。我本想着,如果我们能聊得来,那谈家的基业,交给你也无妨。”

    “得了吧你!”沈海遥果断拒绝,“你有权有势,我动不了你,谁都动不了你。但你迟早会遭报应的,就像霍普一样,你做过的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公之于众的!”

    他扔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谈廉明仍躺在那个藤椅上。

    他直直地盯着天上的太阳,看得眼睛干涩又疼痛。他眨眨眼睛,暂时缓解掉不适后,又继续盯着太阳看。

    来回重复了多次,他终于被阳光刺得再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合上眼皮,任由眼角留下一串水渍。

    *

    沈海遥刚走出谈家的会所,褚鹤就带着一群人迎了上来。

    “海遥!”他跑几步,用力抱住沈海遥,“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哎哎!”沈海遥把他从身上撕下来,“没事,没事。”

    他凑近褚鹤,低声在他耳边:“一会儿告诉阮总,查查谈廉明,他杀过人。”

    *

    之后的几天大家都很忙碌。

    沈海遥和褚鹤一直在整理与霍普案件相关的证据,准备提交审判庭。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现在只需要等待审判庭最终的审判结果了。

    这些事情他们无法控制,沈海遥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参与太多。造成项星雨悲剧的主因当然是霍普这个人渣,但大环境的的一边倒风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悲剧的进程。

    就算是帮他报仇,沈海遥也不愿意再借助任何外力去干扰审判,这和他们一直厌恶的极端O权又有什么区别?

    做完这些后,他们又得到了关于谈俊的消息。

    上次的事情着实给他留下不少的心理阴影,他胆子,刚被带进看守所,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之后,他和莱伯特之间的种种交易也被翻了出来。莱伯特借着他的手贿赂了不少政府官员,现在大难临头各自飞,莱伯特根本不承认这是他指示的。

    谈俊整日在看守所痛哭流涕,却无人能来搭救他。

    事情看似结束了,但带来的影响仍然在继续。

    几天后,谈廉明竟然去自首了,认下的罪状是故意杀人。

    令人瞠目结舌的离奇事件还在接连发生,某天晚上,霍普越狱了。

    “……”沈海遥无语至极,“我,阮总,咱们这个看守所,守卫是不是稍微松懈了一点?”

    阮和悦也很愤怒,这些日子以来他写过的检查、做过的检讨,比之前所有的加在一起都多。

    但沈海遥在查看过霍普越狱的路径后,又改了主意,“阮总,我看,先不忙把他追回来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吧,有一阵我实在是被霍普气昏头了,想过一些不太好的办法报复他,但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就算霍普再卑鄙,我也不能用同样卑鄙的手段对付他,不然,我和霍普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来巧了,他逃跑的这个路线,刚好就是……”

    沈海遥调出先前找到的资料,递给阮和悦,“刚好就是这一片不良Beta的聚集地。”

    就如同Alpha里有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士兵、Omega中有像霍普一样只想坐享其成的恶人一样,构成了最多人口数量的Beta群体,自然也有穷凶极恶之人。

    *

    几天后,霍普被抓了回来。

    他被找到时已经陷入昏迷,最终还是警卫员把他抬回来的。

    具体情况沈海遥没有听,只是听那一处是器官贩子的老窝,几天之后,地下黑市里便传出消息,有人在高价拍卖一双纯血统的碧绿色眼睛。

    *

    之后的事情,沈海遥没有再去过问,他在忙着另一件事。

    “项博士,”研究所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门外挤进来一张脸,“能进来吗?”

    “进。”

    过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的姑娘。毕业之后就被家里弄进了研究所,美名曰这里工作省心赚钱又多,最适合你们这种Omega女孩。姑娘心思不在研究上,只喜欢鼓捣花花草草,来这儿之后论文没发表过多少,倒是把门口的空地开发成了菜园子。

    “项博士,我来交辞职申请。”她把印好的报告放到沈海遥的办公桌上,羞涩地笑了笑,“项博士,外人都觉得这份工作很好,如果以前我我想辞职,他们一定觉得我疯了。多亏了您,我现在终于可以去做想做的工作啦!”

    沈海遥点点头,“那下一份工作找好了吗?”

    “还没有,我暂时先不想工作啦,我想开一家鲜花店。”女孩着,从通讯手环里调出一条信息给他看,“项博士,我给您的住处寄了一些干花,不用理,您就摆在觉得好看的、合适的地方就行啦!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的!”

    “行。”沈海遥把女孩的辞职申请放进抽屉,“辞职申请我批了,干花我也收下,祝你的花店顺利开张。”

    一周前,沈海遥给研究所的各个部门都发了一条消息——其实,在霍普的恶行被揭露前,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真正有资格坐上所长的那个人应该是谁,现在事情尘埃落定,把项星雨推上所长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

    消息的内容是这样的:最近这几年,研究所的研究工作进展很不顺利,有内因,也有外因。但不管怎么,过去了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这些毫无意义。只是,从现在开始,研究所不能再重复以往的错误经验,这里既然是研究所,就要有研究所的样子。从下个月开始,所里每个研究方向都会有各自的考核指标,不达标的会根据工作完成情况进行梯度惩罚。如果对学术本就不感兴趣,或是进入研究所的流程不规范的同事,可以选择自行离职,为了弥补这部分同事,我会从个人的账户支出他未来两个月的工资,以保证他能在找到新工作前的基本开销。

    不过一周的时间,沈海遥收到的离职申请已经超过30份了。他在那条消息里没好意思直接“没本事的Omega给我滚啊”,但那些志不在此、或者用了些不光彩手段的人,大多都选择主动离开了。

    也是件好事。

    不仅项星雨的研究所,其他一些重要岗位也开始了大洗牌。

    正如沈海遥以前所,并非所有的Omega都愿意占据着不符合自己能力的高位。他们不愿意像古早时候一样被人养在家里,做柔弱的菟丝子,做可怜的生育机器。但他们同样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弱势”而挤占别人的生存空间。

    很快,这些岗位的洗牌便从金字塔顶端的行业向下延伸。快速的变动并没有引起社会的恐慌,相反,人们的幸福指数似乎还有所上升。

    *

    任务的事情差不多了,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沈海遥还想再做些自己的事。

    他在心里想,项星雨啊,再委屈你一会儿,再过过再回来,让我处理一点自己的事情,拜托拜托。

    至于究竟要处理什么,那自然是……

    沈海遥攥住按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凉凉地:“褚鹤,手管不住可以剁下来。”

    这个人啊,就是不能让步,一但让了一步,就会继续让九十九步。沈海遥这样想。

    起因是有一天褚鹤要求跟他一起睡。

    “?”沈海遥满头问号,“为什么要一起睡?这房间不是有两张床吗?”

    褚鹤可认真可诚恳,“我们以前都一起睡的!”

    “我又不知道以前的事,那能算数吗?”

    褚鹤可怜巴巴:“哦。”。

    表情是可怜的,动作可不是。

    褚鹤蹭蹭两步跨到沈海遥的床上,立刻盖好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盯着沈海遥看。

    沈海遥:“……”

    他抄起枕头丢在褚鹤肚子上,“你给我装什么可怜无辜清纯可爱??你给我起来!”

    羽绒枕蓬松柔软,摔几下后很快被拍出了内里填充的羽绒。褚鹤笑嘻嘻地躲避着,头发蹭得乱七八糟,又被飞起来的羽绒搔得鼻子发痒。

    他皱着鼻子了个喷嚏,终于无暇躲避,被沈海遥轻轻砸到了肩膀。

    他顺着这股力道倒下去——只不过是向相反的方向倒下去的,他啪叽一下倒在沈海遥胸前,还要拽着对方一起倒下来。

    摔在床上后,沈海遥立刻爬起来,捏着褚鹤的脸:“这几天太忙,顾不上收拾你,你现在是要造反了是不是!”

    褚鹤哇哇大叫,含糊不清地:“不是啊,不是啊!”

    后来两人各退了一步,沈海遥允许他睡在自己旁边,但要分开盖被子。

    ……然而第二天沈海遥睡醒后,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躺在褚鹤的被窝里。

    他看看身旁的人,嗯,还睡着,很好。

    于是他咕噜咕噜滚到自己的被窝里,然后被冻得一个哆嗦,心里挣扎了几分钟后,又滚回了褚鹤的被子里。

    褚鹤睡觉很老实,偶尔会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但这样的触摸几乎不带情.欲,很像朋友对喜爱玩具那样的捏捏抱抱。

    沈海遥看着好玩,也就随他去了。

    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今晚,褚鹤又去摸他的肚子时,沈海遥啪地抓住他。

    “不要动手动脚。”

    “哦。”褚鹤立刻缩回手。

    之后沈海遥翻身背对着他侧躺,但被子不知怎的一直在漏风,他艰难地伸手向后掖了又掖,还是觉得冷。

    褚鹤伸手帮他把被子拢拢好,又把他因为刚刚翻身而炸起的头发抚平。

    不知想到了什么,褚鹤轻声笑了。

    “海遥,这个场景以前发生过。”

    “……”沈海遥面无表情地翻过来,心里却急得不行,“你看。”

    他太想知道自己的以前了。

    褚鹤眯着眼睛想了想,“那时你刚把我捡回来,我不愿意跟别人一起,就只想缠着你。吃饭要跟你一起吃,睡觉也要跟你一起睡。”

    山上温差大,白日炎热,夜晚湿冷,好在海遥的房间有柳玉师叔炼制的火云石,冬天可以取暖,夏天可以避暑。

    当初师尊缠着柳玉师叔要了好久,结果发现这东西早就被师叔送给沈海遥了。

    师尊气死啦,气得整整十天都不跟师叔话。

    褚鹤略过这些,只专注回答沈海遥的问题:“你睡觉不老实,老是掀被子,我经常帮你掖被角。”

    沈海遥攥着被角,嘴唇抿着。他轻声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我以前还有哪些家人呢?”

    褚鹤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能用一两句话简单形容?思来想去,他只:“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大家都很爱你。”

    他蹭过去,用额头抵着沈海遥的手背,低声:“他们不在了,但他们一直陪着你。”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真的从褚鹤口中听到真相,沈海遥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深深刺痛。

    “……不在了?”他缓缓重复着。

    褚鹤并不愿意回想那时的事情,只起精神勉强了一句:“遇到了麻烦。”

    再多的东西就不出口了,褚鹤大着胆子,伸手摸摸沈海遥的脸。

    “他们不在了,但他们一直爱你。”他看着沈海遥的眼睛,“一直、一直爱你。”

    *

    脱离这个世界之前,沈海遥照例给项星雨写了一封信。

    【项博士:

    (大家都这么叫你,那我也这么叫你吧,嘿嘿!)

    有点遗憾没有正经跟你见过面,都怪这个破系统,太不完善了,等我之后去给它提个意见!

    研究所来了很多新人,应该有好苗子。望天,你们研究的这个方向太高深了,我真的搞不懂,如果这些人都不能用,那你就自己招吧,哭哭。

    属于你的东西我帮你拿回来了,婚也已经离掉了,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希望以后你能够做自己最喜欢的研究,也希望你还能对爱情充满信心。也许,你的良人就在身边。

    赶在下一次战争开始前离开,是因为上辈子那场战争的结局过于惨烈,我想,或许你会想要依靠自己来扭转最终的结局。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过度揣测(笑),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面,希望那时人类已经战胜了异形人。

    (对了,不心把你的账户余额花成负的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之前真没想到有那——么多Omega不想干了,一下支出了太多,就……我不管了啊,你自己想办法吧!)

    哦,对了,又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沈海遥。】

    沈海遥把被霍普偷走的那篇论文印出来装订成册,又连同这封信,一起放进了项星雨床头的抽屉。

    之后他对褚鹤:“走吧,去下一个世界吧。”

    *

    北边的战事又一次严峻了。

    阮和悦连夜奔赴前线,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被拉去开战前会议。

    因为之前捅出的那些篓子,他现在还在停职观察反省期,总指挥的位置暂时交给了别人。

    八个时的会开下来,阮和悦灰头土脸地回到军队给他安排的临时卧室。

    本想先洗个热水澡,刚脱了外套就想起还有个简纲要写。

    他揉揉眉心,只穿着背心坐在桌前,开了电脑写东西。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即使强壮如项星雨,在深夜衣衫单薄地坐了这么久,也难免感觉到了冷意。

    他搓搓胳膊,将文档发送出去后,关上了电脑。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来人气质儒雅,脸颊有个可爱的酒窝。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衫,胸前的项链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

    “你还没休息呀?”他问。

    阮和悦回过头草草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进别人房间之前能不能敲个门?”

    着,他起身抓起自己的军装外套披在身上,又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洗澡,一瞬间洁癖爆发,更加不快。

    但还是忍着穿好了衣服,遮住了裸露的上半身。

    来人“哦哦”着退出卧室,咚咚咚敲了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阮和悦:“……”

    装模作样的这是在干什么?

    他重重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力道之大足以表示心里的不满。

    他问:“你不是不来么?”

    之前他曾问过,这人明明什么“我最近惹出太多乱子了,避避风头,避避风头,这次你带莱斐去吧,我觉得他挺适合加入你们的,你也观察一下”。

    阮和悦本意并不是想问这个人去不去前线——去或者不去关自己什么事?他想问的是项星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但毕竟这人帮了项星雨不少忙,出于礼貌,阮和悦还是将这些疑问默默吞回肚子里。

    所以现在又来干什么?

    阮和悦折腾一天,饥肠辘辘,风尘仆仆,实在不想应付这个人,话语气也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挠挠头,“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呀,阿阮。”

    阮和悦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

    项星雨满脸迷茫,他隐约感觉到阮和悦似乎有些不快,但实在不上来他在气什么。

    他纠结着想,是不是自己擅自跑来会给军队添麻烦,可他真的必须看着这场战争取得胜利,才能抹掉心里那些痛苦的记忆。

    他有些苦恼,自己过报告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阿阮这里,他是不是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都没安排?早知道还是先跟他商量一下好了……

    他来不及再想些别的,只见阮和悦大步向他走来,之后,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

    沈海遥睁开眼睛,左右看看。

    房间很昏暗,他向右看去,用以照明的是……

    蜡烛。

    沈海遥眨眨眼睛,眨掉眼中那股淡淡的水意,视线清晰后,他又看看头顶。

    哦,是木头做的床具。

    ……这是一个古代世界啊。

    沈海遥从床上翻身坐起,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上个世界里项星雨的衣服。在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这时,褚鹤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件素色长袍。

    “海遥,你醒啦!”他把衣服递过来,“快换上快换上,还好现在是晚上,这里也没有路灯照明,这才没被人发现。不然,就我这身扮,一下就露馅了。”

    作者有话要:

    照例是下个世界的剧透

    这个倒霉蛋叫尹修瑾,是个柿子(划掉)世子,一个活泼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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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二皇子放过我这个伴读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