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觉得自己可能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第一个订单因为走错路得了差评不，还背上了个包袱。第二个订单好不容易没有错路，结果差点背上条人命。

    他是流年不利，今年克人吗？

    在顾言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喻清感觉自己死了多年的心脏猛烈跳动，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抓住顾言的胳膊，把人拉了上来。

    “虽然你快死了，但你还有五天才会死，要珍惜生……”喻清正算教育顾言一番，结果在看到这人的脸时，忽然哑了声，“是你？”

    这是那天在地铁口给他指路的男孩。

    顾言也有些惊讶，他抹了抹脸，看着喻清，“大哥哥？”

    他那天见喻清一直在地铁口四处晃悠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可能脑子不好，但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神经病。

    再一想刚刚喻清「还有五天才会死」的话，顾言脑子里闪过了不少精神病杀人的新闻。

    他心中恐惧加深，眼珠子控制不住地四处乱转，却始终没落到喻清身上。

    “那、那个……”顾言挣开了喻清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喻清「哦」了一声，没做阻拦。

    这场雨越下越大，黄豆般大的雨珠霹雳啪嗒地在地上，听上去分外嘈杂。

    顾言正算越过喻清离开，刚走了两步，忽然看到天台上还有个人。

    男人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T恤，不过因为身形修长而且气质出众，硬是把那T恤穿出了高定的感觉。

    眼下天光暗淡，顾言看不清男人的脸。但路过这人身边的时候，顾言措不及防的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但眸子里无悲无喜，甚至还有几分与尘世脱离的淡漠感。

    顾言莫名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他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再加上这诡异气氛的渲染，顾言只觉得背脊一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匆匆下了天台。

    “我长得很吓人吗？”喻清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他对自己的娃娃脸十分嫌弃，但这张脸好歹也入选了冥界十大帅脸之一啊！

    穆远之并没有接话，而是：“他是觉得你是神经病。”

    喻清：……

    喻清磨了磨牙，盯着穆远之冷漠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死了，就可以不用珍惜生命了？”

    “任谁被一个陌生人你快死了，都是这个反应。”穆远之无视了喻清的炸毛，声音不急不缓地：“或许你应该先学一下怎么和人交流。”

    喻清嘴角抽了抽，看着穆远之那张脸，把心里那点火气压了下去。他默了默，问道：“所以你有什么好建议？”

    “要消除怨气，首先得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怨气。”穆远之抬脚，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喻清问：“你应该，能让别人看不见你吧？”

    ——

    顾言几乎是逃一般的回到了家，但到家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

    身上的雨水顺着袖口一滴一滴落下，不过片刻就在门口留下了一大块湿濡的印记。

    顾言揉了揉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慢吞吞地掏出钥匙开了门。

    “妈妈，我回来了。”顾言完，才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

    空荡荡的房屋里有一种近乎压抑的寂静，顾言抬手开灯，被刺目的白炽灯光晃了下眼睛。

    “不在家啊。”顾言盯着地板砖看了好一会，忽然叹了口气。

    他先是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回到卧室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试卷，坐在了书桌前。

    “这一次，他们应该会夸我了吧？”顾言看着试卷上只扣了两分的分数，幻想着等会父母回来后夸他的场景，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把卷子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那大哥哥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是个神经病。”

    刚跟着穆远之进来的喻清听见这话，十分想教育一下顾言。

    “他就是传中的熊孩子吧。”喻清木着脸，有那么些不高兴。

    穆远之沉默了一下，委婉道：“这三个字，可能更符合你。”

    “你他妈……”喻清深吸了口气，觉得如果哪天他杀鬼灭口了，都是穆远之这张嘴害得。

    顾言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两只鬼。

    他本来正看着窗外发呆，结果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是一条游戏邀请。

    【莫挨老子线】：快快快，四缺一，就等你了。

    顾言皱了皱眉，正想拒绝，但又确实心痒痒——他已经一个月多没玩过游戏了。

    “就玩一局……”顾言着，点了确定。

    游戏很快就开了局，顾言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和同学有有笑地聊着天。

    “看上去挺正常的啊。”喻清撑着下巴，看着顾言的游戏操作，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就是这游戏的是真的菜。”

    他之前在冥界当无业游鬼的时候，还挺喜欢玩这款游戏的。

    虽然他也得菜，但比起顾言还是好上不少的。

    “你……”穆远之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遇上这鬼，死的也不冤，“你们冥界是没有鬼了吗？”

    怎么派了个这么心大的来做任务。

    重点是顾言游戏的菜吗？重点明明是顾言刚刚的表情啊。

    喻清抬起头，“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不是……”

    喻清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就又听见穆远之：“我是在光明正大的讽刺你。”

    “穆远之！你是不是想架？”喻清捏了捏指节，已经准备上手了。

    不过他还没碰到穆远之，就听见了一声脚步声，喻清下意识拉着穆远之躲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别人看不见他们。

    顾言戴着耳机，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他刚操作着自己的游戏人物拿下了个人头，脸上露出了个挺开心的笑。

    下一秒，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顾言！”顾母沉着脸，看上去心情并不好。她的目光落在了顾言的手机上，脸色更黑了几分，“你又在游戏？我过多少次了，游戏给不了你未来！”

    顾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扔下了手机，耳机里游戏的音效还在耳边回荡，队友的声音也没消失，但此刻他都顾不上了。

    “我不是……”顾言想解释，但因为太过慌张，好半天也没出一个字来。

    而顾母也并没有想听他解释的意思，沉着脸继续道：“爸爸妈妈每天上班回来已经很累了，你怎么就不能懂点事，让我们少操点心呢？有游戏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能做做家务？你已经高中了，不是一二年级不懂事的学生……”

    明明都是些很普通的字眼，可组合在一起，格外伤人。

    顾言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些什么。

    他在顾母的谩骂声中，颤巍巍地把自己只扣了两分的试卷递了过去，声道：“我不是沉迷游戏……就是这个月为了考试太累了，所以想放松放松。”

    这次的试卷虽然简单，但易错点也不少。

    能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应该……能得到表扬吧？

    顾言心中怀着隐秘的期盼，慢慢抬起了头，却看到顾母皱得更深的眉头。

    想象中夸奖的话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句淡淡的诘问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不是满分？”

    顾母的声音本来就比较尖，此时此刻还多了几分刻薄的意味，“楼下你李阿姨家的儿子，次次都能拿奖学金。我每次和她们聊天，都不敢聊你的成绩……”

    窗外的雨还在下，分明没有雷，但顾言总觉得自己听到了雷鸣声。

    也不知道顾母教了多久，才终于是离开了顾言的卧室，恢复安静的那一刻，顾言觉得有些冷。

    他慢吞吞捡起落在地上的试卷，大脑一片空白。顾言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努力总是得不到肯定呢？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得不到一句表扬呢？还是……他真的这么没用，已经没有活在世上的意义了？

    纷乱的情绪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一次比一次极端。

    “现在人类的教育方式，这么可怕吗？”喻清很少和年轻鬼交流，十分跟不上时代，“难怪他怨气这么重。”

    换作是他，他也受不了。

    “这个教育方式有问题。”穆远之抿了抿唇，虽然他没养过孩子，但将心比心，不论是谁都不喜欢被比较。

    尤其是这个比较，还带着贬低的意味。

    喻清「啊」了一声，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锤了一下，“所以这就是他的心结，那我不就可以……”上去给顾言洗脑了。

    话还没完，顾言身上的怨气忽然成倍的增长，黑压压的雾气顿时填满了整个房间。

    不等喻清有所动作，顾言忽然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抖出几个药片吞了下去。

    而刚刚还泛滥的怨气，居然在顾言吞下药片后又悉数被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