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喻清从知道冥界有叛徒以来,怀疑过很多对象。但奇怪的是他一直不曾怀疑无宥。
之前没发觉,现在却是觉得处处不对劲。
他连范明都怀疑了,怎么会漏了自己最讨厌的无宥呢?
只能明,无宥对他也动了手脚。
“你以前该不会都是装的吧。”喻清眯了眯眼,量着自己究竟是该先脸还是先踹这鬼几脚出出气。
真想不到,他居然被人在眼皮子底下骗了几千年。
“你都这么想了,我解释还有用吗?”无宥并没有出现任何惊慌的情绪,甚至好像喻清的剑不是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样,“不过你倒是挺大胆的。”
知道他不对劲还敢只身前来。
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他?
喻清差点被这话气笑了,手中长剑往里抵了几分,在无宥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你不会觉得我不敢动你吧?”
他以前看无宥不顺眼的时候也没少找茬,这鬼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啊?
但事实证明,无宥他还真的有那个自信。
“这柄剑在你手里,可真是浪费。”无宥抬手握住了剑身,完全没把喻清放在眼里,“你配不上他。”
喻清这下是真的被他气笑了,“老子配不配轮得到你来?”
那柄剑是三千多年前冥主送他的。
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喻清身边,也算是变相的冥主在陪着他。
只可惜这剑一直没生出剑灵。
“喻清……”无宥忽然笑了一声,周身的气息骤变。明明他还是那个样子,冷光下白到反光的皮肤衬得那张脸更加精致,“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无宥话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势,“他不能怪我。”
喻清正想骂他发什么神经,脚下的符阵突然动了起来。一道金色的光混着白光迸发而出,直接填满了整个房间。
喻清下意识躲闪,可在他往后退的那一瞬间,无宥竟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掌了过来,“噗——”
一口鲜血吐出,喻清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看看稳住身形。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看向无宥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你……”
这个修为,绝对不是之前那个被他按着揍的无宥。
要么之前的无宥一直在隐藏实力,要么无宥已经换人了。
喻清盯着无宥仔细量了一番,并不能确定现在究竟是哪种情况。但他隐隐从眼前这个无宥身上感受到了些熟悉的气息。
“之前让你逃了好几次,这一次本不想动你,谁知道你居然还自己送上门来。”
无宥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身繁琐的长袍,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和被怨气填满的冥界格格不入,“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无宥指尖凝出一道华光,眼神冰冷。
“你也该庆幸,在这里我会被压制。否则在几千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废话真多。”喻清没算和无宥那么多废话,手腕一转绕了个剑花,直接朝着无宥的剑划了去。
这么多年喻清和无宥过无数次架。按理来他们都已经对对方的招式很熟悉了,可现在喻清却觉得无宥格外陌生。
以前的无宥讨厌是讨厌,但还达不到厌恶的程度。可现在……
喻清看着无宥那双丝毫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莫名觉得心惊。
这人,好像已经丧失理智了。
实际上无宥此刻格外的冷静,甚至还想了好几百种杀死喻清的方法。
两人斗的动静格外大,如果不是有那两道符阵保护着房子,只怕房子在他们开始的第一秒就散了架。
喻清侧身躲过无宥的又一道攻击后,终于是想起了这股似曾相识的感情究竟是从哪来的。
“你是那个黑袍人!”喻清看着这熟悉的招式,瞪大了眼睛,“你居然……”
这黑袍人居然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呵,被发现了啊。”无宥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甚至杀心更重了几分,“可惜太晚了。”
他白色的长袍外多了一层黑袍,和之前范明那个假冒伪类产品不一样,这个黑袍的上还隐隐有一些金色的纹路。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喻清没想到无宥会是黑袍人,但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逃跑,只能硬着头皮上。
“还真是会找死。”无宥冷笑了一声,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无宥修为被压制的原因还是因为喻清变强了,好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居然了个平手。
喻清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那股汹涌的力量,没有掉以轻心。
不过这个时候,又有一股力量从外面某处传来,荡清了整个冥界。
空气似乎都被那股力量扭曲了一瞬,无宥脸色一变,被喻清抓住机会一剑贯穿了心口。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字都没多,竟是直接逃走了。
脚下的符阵在无宥离开的瞬间便消失了。而那座房子也在眨眼间化成了飞灰。
喻清将手里的剑收了回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下一秒他又皱起了眉。
刚刚那股力量他很熟悉,甚至因为太过熟悉,此时此刻反倒是有些不敢认了。
“冥主……”喻清回头看着身后某个方向,一时间竟是迈不开步子。
他找了三千年的人,真的回来了吗?
喻清垂下头,此时此刻竟是莫名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从无宥房子的所在地到忘川河的距离并不算远。但喻清的走路速度也不算快,这么磨蹭着,竟是也拖了将近十分钟。
而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忘川河畔那个熟悉的背影。
“冥主……”喻清低声唤了一句,整只鬼像是被谁定在了原地一样,再往前迈不动一步。
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了。
三千年前在这个地方,不管他怎么哭喊,冥主都未曾停下脚步,而后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整整三千年。
可现在,那个日日夜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分别的地方,喻清突然有些不敢上前。
他害怕这是假的。
如果这是梦,如果冥主还是未曾归来,那他该怎么面对那满目狼藉?
这边喻清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那边的冥主倒是突然转过了身。
两人的视线措不及防相撞,一个一如既往的淡定,另一个却是不敢相信。
喻清只觉得自己是刚刚被无宥出了内伤,现在头脑不清醒。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冥主长了一张穆远之的脸呢……
“喻清……”冥主,或者是穆远之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喻清。不过他向来淡定,此刻但也不算慌乱,“怎么这副表情。”
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当年冥主常穿着的那身玄色衣袍,原本的短发也变成了长发,顶上的头发被一个银白色的发冠束起。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看上去就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你……”喻清看着穆远之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自己该些什么做些什么。
黑袍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嚣张了千年的无宥。而冥主是他才认识了不到一年就喜欢上的穆远之。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喻清觉得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喻清……”穆远之低唤了一声,在往前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了之前那套。
方才他折了彼岸花以后,终于是所有的记忆都回了笼。偏偏属于穆远之的这一部分记忆也还在脑子里。
回忆和现有的记忆冲击,他现在其实也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两人都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喻清才终于是开口道:“你是冥主……”
他感觉自己这句话的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偏偏每一个字都还在他喉咙里割了一刀,疼得他难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人听他和冥主有关的事情时,究竟在想什么?看他因为冥主的消息伤心难过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喻清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丑。
“我……”穆远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些话出口。
有些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没算告诉喻清,而到后面他也发现,那些事情确实没法告诉喻清。
他的计划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框定好了,要走的路也早就铺好,如今不过是按照计划走向既定的结局而已。
就更没有必要把不在局中的喻清牵扯进来。
穆远之的沉默让喻清翻涌的思绪更加沸腾,他的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冥主离开的画面,耳边却是之前范明的那几句话。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戾气再次冒出,喻清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算了,你不想,我也不想听。”喻清侧过头,避开了穆远之的视线,“我累了……既然冥主大人已经回来了,想必冥界也已经不需要我了。”
喻清转过身,艰难往前。
这条路他走了几千年,还是头一次觉得它这么漫长。
喻清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不敢回头,却不知道他身后的穆远之也不敢开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渐行渐远,而在不知不觉中喻清竟是走回了他的单人间。
房间里还摆着不少穆远之的东西,几个时前他们还坐在一起谈天地,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物是人非了。
喻清盯着桌上某些属于穆远之的东西,手伸到半空中又缓缓落下,最后选择了无视。
他转身进了卧室,直接躺在了床上,脑袋一片空白。
穆远之是冥主。
是他找了好几千年的冥主。
而他,居然喜欢上了冥主。
这些念头后知后觉涌上脑海,喻清猛地坐了起来,又觉得一阵烦躁。
他刚准备灌自己一杯凉水压压惊,可一偏头,目光落在了一直挂在墙上的那副冥主画像上。
之前这副一直没有脸的画像,现在居然有了脸——
是穆远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