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听风现在很心累。
之前他伤都还没好就被喻清拖着被迫处理公务,本以为自己美好的鬼生要葬送在无尽的事业中。但好在喻清并没有那么没有良心。
只是没等这个念头持续多久,喻清就跑了。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大事,至少还在听风的承受范围内。
可没想到的是,喻清那家伙居然引来了天雷,让他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势伤上加伤。
骨头都快散架的听风本来已经决定要和喻清一架了,但冥主又回来了。
最高领导回来,听风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谁知道冥主直接自己要修养,还一休养就是好几个月。
关键是,他还带着喻清一起修养。
听风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只鬼当两只用,简直是年度最心酸工鬼。
眼下,他看着喻清那一看就被爱情滋润过的丑恶嘴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轮班!”听风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月,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我的骨头架子,散了三次!整整三次!”
喻清还沉浸在穆远之和自己表白的甜蜜中,脸上不自觉露出些傻笑,完全没有在意身旁逐渐狂躁的听风。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穆远之和自己的话。
“喻清,你也知道我是天族。”穆远之抿了抿唇,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才缓缓开口道:“天族,一直都是没有感情的。”
就和一直不愿沾染因果的元姝一样,他其实也没有太多感情。
最初会选择帮那些人类,不过是他的道心与天道的规则相悖,觉得他们不该落到如此地步。而把喻清捡回来,也是单纯的想给自己找个接班人。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感情,穆远之自己也不准。
或许是在那年复一年的相处中被喻清感染,又或许是在尘世行走中,见证了太多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被那些因果拉入了凡尘。
心动发生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一次次汇聚,最后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或许如今的我依旧不知道什么是爱……”穆远之垂眸,掌心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白玉戒指,“但,我想我应该能从你的身上找到答案。”
他将戒指套在了喻清的无名指上,又在人指尖落下一吻,“不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事实上喻清不是不话,而是被突如其来的惊讶冲昏了头。
这是他喜欢了数千年的人,是他的求不得与爱别离。
“穆远之……”喻清笑了笑,抬手揽住了穆远之的脖颈,“大傻子。”
感情从来都不是人能控制的,就像当年的喻清明知自己和穆远之不可能。但还是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了穆远之。
至于现在,他更不可能放手。
时间会带走一切,可爱会永存。
它是黑夜中的灯火,只要这个人出现,就能将其点亮。
“喻清,永远爱穆远之。”
还没等喻清将这段记忆回忆完,就被听风给无情地断了。
“喻清!”听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骷髅架子,白森森的骨头在光照下亮的反光,他叉着腰,恶狠狠道:“你他妈,老子今天必须和你一架!”
不带这么欺负单身骨头的!
喻清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摩挲了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笑了一下,“你看这个戒指,好看吗?”
这白玉一看就绝非凡品,戒面雕刻了一只吐泡泡的鱼,看着还挺可爱的。
听风下意识了句好看,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哪来的戒指?”
“穆远之送我的。”喻清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美滋滋道:“嗐,穆远之这人那都好,就是谈恋爱太粘人了。”
“哪有表白第一天就送戒指的,你是不是?”
听风的骷髅头明明没有眼睛,但喻清总觉得他现在已经闭上了眼。
“喻清!”听风一时间也不知道明明自己是来和喻清约架,结果现在变成了吃狗粮现场惨一点,还是他心目中高大伟岸的冥主大人形象碎裂惨一点。
两相权衡之后,听风选择了不走流程,不讲武德。
他一拳朝着喻清挥了过去,虽然没中,但心中的郁气可算是散了些。
“我他妈在工,你背着我和领导搞办公室恋情!”听风一边追着喻清,一边吐槽道:“你谈的是恋爱吗?你谈的是我的命!”
“诶,你这什么糟糕的形容词啊!”喻清边躲边:“咱们连办公室都没有,哪来的办公室恋情?”
再了,他当年认识穆远之的时候,也不是上下级关系啊!
听风手上动作一顿,想起自己的家在之前的灾难中化为了平地,现在只能窝在临时搭建的出租屋里办公的悲惨画面,顿时更气了。
“你他妈!回去给老子吹吹枕边风!”听风再一次不讲武德,拿凳子挡住了喻清的路,“要么给我办公室,要么你们自己处理公务!”
喻清踩着凳子旋身,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点了下头,“行,给你安排个办公室。”
听风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坐下时却总觉得又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你们还不处理公务!”
——
喻清他们还有一件事没忙完。
四周白云飘渺,放眼望去茫茫一片,全是白色。喻清和穆远之行走其间,踩在云朵上时总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感受倒是新奇,但也让喻清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心……”穆远之看着喻清摇摇晃晃的身影,在人快摔倒时抬手扶了一把,笑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路都走不稳?”
喻清好不容易稳住,听见这话没忍住给了穆远之一记眼刀,“你看看这路,是人能走的吗!”
穆远之默了一瞬,回他:“的确也不是给人走的。”
喻清:……
不是人真了不起哦。
他没有继续阴阳怪气,而是看着这空荡荡的周围,问道:“你确定无宥在这?”
这附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还是,天族都这么狂野,直接睡云上?
“嗯……”穆远之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快到了。”
喻清半信半疑地跟着穆远之继续往前,可能是看他走得太过艰难,穆远之一直没有松手。
没有了怨气,穆远之的掌心又恢复了曾经的温度,干燥的掌心温温热热,还挺好牵。
喻清被他拉着走了好一会,在穿过某一片云层时突然恍惚了一下,眼前出现了雪花屏一样的星星点点。
过了大约一分钟,那股不适感才消失。而喻清再睁眼时,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华丽宫殿。
这宫殿的华丽程度已经超过了喻清的词汇范围,他仇富的心情再一次涌了上来,过了好一会才酸溜溜地了一句,“让无宥住在冥界还真是委屈他了啊。”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受到二次伤害?
穆远之看着喻清这不开心的表情,抿了抿唇,还是没将其实这是我的宫殿出口。
有时候男朋友太仇富而自己太富有,容易引发家庭矛盾。
宫殿内部是由白色和金色两种颜色组成的,喻清看得牙痒痒,偏偏一抬头又看见了坐在王座上的无宥,新仇旧恨一并冒出,差点没忍住直接上去给他一脚。
但好在他还记得穆远之的目的,于是硬生生把那股气给憋了回去。
“你们终于来了。”无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长长的头发被一根同色发带束起。他额间有一个银白色的印记,不知道是什么图案,不过还挺好看。
无宥完全没有了往日在冥界时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等你们很久了。”无宥抬手撑着下巴,完全无视了喻清,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了穆远之身上,“看兄长这样子,应该不是想通了。”
穆远之拉着喻清在一旁坐下,听见无宥的声音后淡淡开口,“我什么想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穆远之对无宥的感情很复杂。
作为兄长,甚至作为曾经天族的一员,他知道无宥所作所为都是在遵循天道的指令。
可作为冥主,他不能原谅无宥所做的一切。
这数千年的时间里,有太多太多无辜的人死在无宥手中了。
“所以兄长是来找我算账的?”无宥的语气一如既往平静,他扫了一眼喻清,眸中依旧是满满的不屑,“为了这些污……低贱的人类?”
喻清下意识想上去给他一拳,但是被穆远之按住了手,他偏头,看见穆远之微微摇了摇头,只能气呼呼的别过头,不去看无宥。
“兄长,我不明白。”无宥站起了身,缓缓走下了台阶,“那些人类自私自利,低贱卑微,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为之付出与牺牲的?”
因为这份不明白,他还去冥界呆了上千年。
结果却让他格外失望。
这群人根本不值得穆远之如此付出。
“不管是顾言那以爱为伤害的母亲还是一直漠视的旁观者父亲,又或者是自私自利又虚伪至极的易奚,再或者是那些昏庸的统治者和为了活命不肯开城门的百姓……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实摆在眼前,究竟有谁值得你这么做?”
无宥细数着自己看到的种种恶行,忽然笑了,“难不成,是兄长建立轮回之初,那些觉得自己得到了永生,所以肆意散发恶意的轮回者?”
喻清听着无宥的话,莫名心凉。
他很想反驳,可又无从反驳。
因为无宥得这些都是事实。
无可辩驳的事实。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人类的确是无可救药,人性中的劣性早就在血液中根深蒂固,不管轮回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也难怪会成为被天道抛弃的种族。
“兄长,怨气不过是那些人类恶意的实体化。”无宥认真道:“就算没有天道,他们也终会走向灭亡。”
这话一出,大殿中突然陷入了安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殿中太过空旷,喻清总觉得有些冷。
他下意识看向了穆远之,殿中光照充盈,那双让人琢磨不透的桃花目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清亮。
“你只看到了这些吗?”过了好一会穆远之才终于是开了口,他抬眸看着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无宥,语气渐冷,“无宥,你就只看到了这些吗?”
“你看不到顾言也曾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即使被家人反对也不曾放弃吗?看不到顾言的母亲为了救他,宁愿牺牲自己以命换命吗?”
穆远之站起身,缓缓朝无宥逼近,“燕远照无数次帮助别人,连灵魂都是纯白的。那些昏庸的统治者和不肯开城门的百姓的确可恨……可无宥,那个年代不止有他们。还有那些誓死护国的将士,和被你们制成玲珑骨仍旧不肯屈服的凌复,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他们都是普通人,对无宥而言可能是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但他们依旧在闪闪发光。
“无宥,这世上的坏人是很多,但从没有绝对的坏人。”
就算是那些坠入深渊无恶不作的人,也曾经期盼过救赎。
喻清听着这些话,默默在心里给穆远之鼓了个掌,随后接着他的话:“还有被你害死的宁溪,仇恨或许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怨恨法律觉得世间不公。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最后也是干干净净离开的。”
坏人很多,但好人也不少。
“包括……全体牺牲的天师一族。”喻清想到那个画面仍旧难过,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们在你眼中的确卑微如尘,可我们也在努力的活着。”
为了种族的延续,也总有人会选择牺牲。
穆远之抬手揉了揉喻清的脑袋,这才又看向了无宥,“无宥,我们从来都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们的人生。”
不管是他还是无宥,又或者是天道,都没有资格去结束他们。
“可就算我收手,天道也不会放过他们。”无宥抬头,眸中没有了之前的冷硬,而是带着些许迷茫,“再了,如果他们没有那么想,我做的一切也不会实现。”
他不过是给了那些人一个选择而已。
是他们自己为了欲望,选择了那一条与光明背离的路。
“王家村的鬼偶也是选择吗?”喻清怒了,“而且你那根本不是选择!是诱导!”
分明是无宥在诱导那些人走向堕落!
“随你怎么。”无宥一脸无所谓,“我不认为我有错。”
他看了看身后的穆远之,歪了歪脑袋,“看样子,兄长想同我动手?”
穆远之没搭理他,而是点了点喻清的手,低声道:“鱼儿,剑借我一用。”
喻清很是自觉的将剑递给了穆远之,然后默默掏出了自己的钢镚。
来之前穆远之就过他要和无宥做个了解,喻清想着这应该算是穆远之的家事,所以也不好插手。
但是,以他和穆远之的关系,现在怎么也算无宥的嫂子、呸,哥夫吧?
喻清掂量了下自己的钢镚,并不准备当个旁观者。
那边,看着穆远之手中那柄长剑的无宥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兄长不仅要同我动手,还要用这柄剑?”
穆远之从未告诉喻清这柄剑的来历,听见这话时喻清一头雾水,“这柄剑怎么了?”
难不成还是什么上古秘宝?
喻清想起自己当年没有记忆的时候拿这剑当铁锹的事,突然觉得有些冒犯。
“没什么……”穆远之依旧淡定,只是看着无宥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穆远之微微叹了口气,当年的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和无宥刀剑相向的一天。
这场斗来得突然,还没等喻清反应过来就开始了。他试图加入,但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于是默默躲在了一边,不给穆远之添乱。
无宥和穆远之的招式相仿,甚至因为太过熟悉彼此,每一次都能预料到对方的招式,一时之间很难分出上下。
可现在无宥是全盛状态,还有天道加持,而穆远之不过是个残魂,时间一长,他的劣势便显露了出来。
“兄长,你将我送你的东西送给了别人。”无宥浅灰色的眸子中满是不满,他看着穆远之手中的剑,“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为你寻铸剑材料深入洪荒,差点死在那里!”
好不容易寻来的材料,千辛万苦制成的剑,却被穆远之轻而易举的送给了别人。
想到此,无宥突然后悔当年对喻清下手没再重几分。
“那把剑早就断了。”穆远之看着无宥,手中力道不减,“在我当年救你的时候。”
最开始被天道选中的其实是穆远之。而成为神主也是需要经过层层历练的。
但当年无宥还,总是黏着穆远之……以至于原本是给穆远之的考验,无宥也硬生生跟着经历了一番。
而最后一个历练,穆远之违背了天道的意志,反倒是无宥通过了考验。
无宥想起了当年的事,脸色微变,“当年……”
“这把剑,是我后来铸的。”穆远之看着无宥,:“无宥,虽然你没有感情,但在某些方面格外偏执。”
尤其是在关于穆远之的事情上。
用现代人的话来,无宥大概是个兄控。
“如果当年我没有通过天道的考验,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无宥突然问道:“如果我没有,兄长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从无宥有神识开始就一直跟着穆远之,他没有感情,只知道穆远之是他最重要的人。
无宥理所应当的觉得穆远之也是如此,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穆远之会抛下他。
“且不世上没有如果。”穆远之戳破了无宥的最后一丝念想,长剑往下一压,将无宥的剑挑开。“咱们走到如今,从来都是不因为天道。”
“我不信!”无宥怒吼了一声,力量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兄长在骗我。”
他浅灰色的眸子多了几分偏执,再开口时声音也有几分低哑,“没关系,今日兄长来了,我也没算让兄长离开。”
“那便试试吧。”
刀剑相撞的声音接连响起,画面几乎变成了残影。甚至有好几个时刻喻清都看不清他们俩的身影。
虽然喻清相信穆远之不会出事,但总会担心穆远之受伤,而看着越发丧失理智的无宥,他实在是忍不住,加入了战局。
“穆远之!”喻清掌心怨气凝结,抗下了无宥那沉重的一击。
他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被穆远之扶住时才稳住身形,随后又抬头看着无宥额间那个银白色的印记逐渐变成了金色,“那是什么?”
“他在借天道的力量。”穆远之脸色微沉,深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天道创造万物,也可毁灭万物。”
“但……不管是创造还是毁灭,都需要遵守规则。”
无宥的举动,明显是在规则之外。
“什么意思?”喻清看着无宥周身聚集的细闪电,又想起了天罚时那一道道天雷中毁灭之力入体的感受,“我们现在怎么办?”
“速战速决。”穆远之又一次提剑冲了上去,他手中的剑与无宥的剑相撞,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喻清也没愣着,他手中三个钢镚燃起了些浅色的光,随后在无宥被穆远之逼退的瞬间,被喻清入了无宥的身体中。
只听见一声闷响,无宥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直接回头对着喻清出一掌,“你找死!”
无数剑意分化,在喻清四周聚集,穆远之也没愣着,直接挡在了喻清身前。
“找死的是你才对。”穆远之看着那些浮现在半空中的剑意,眸色渐冷,“违背天道法则,你就不怕自己会被天道怪罪?”
“这种时候了,我还有什么怕的?”无宥冷笑了一声,食指与中指并拢,腕骨相抵快速翻转了一圈,森森剑意直接落下。
穆远之刚准备提剑,却是被喻清抓住了衣角。
“喻清?”穆远之回头,开口时带着些疑惑,“怎么了?”
“他身体里,有怨气。”喻清看着穆远之抬手设下了一道屏障,挡住了那些剑意。
他指尖怨气凝结,和无宥身体中的三个钢镚遥相呼应,下一秒一道黑色的怨气自无宥的皮肉下浮现,形成了一些诡异的黑色纹路。
穆远之有一瞬间失神,随后又挡住了无宥的迎面一击,道:“不是怨气,无宥入魔了。”
以前元姝曾和喻清过,魔和怨气很像,不过一个是天族欲望的产物,而另一个是人类欲望的产物。
种族之间的差距,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与魔相比,怨气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之前穆远之还对无宥手下留情,那此刻他几乎是招招致命。
再加上喻清还在一旁不停给穆远之制造机会,没过一会,无宥身上就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
鹅黄色的衣衫此刻变得破烂不堪,无宥再又一次被穆远之逼退时,终于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而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看见又一次朝他袭来的喻清。
无宥本来都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可等了片刻也没有痛感降临,他睁眼,看到了一个浅灰色的光团在自己眼前化为了星星点点。
那些星星点点不断扩散,变成大片的黑色,直至吞噬了他的视野。
“那是……沐川的残魂?”喻清收手时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已经将沐川处理干净了。
“他体内有无宥的神血,魂魄的韧性很强。”穆远之给喻清解释了一句,又看着无宥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无宥本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听到这话,又撑着地站了起来,笑道:“兄长,我到底有什么错?那些人本就该死啊!”
他不过是,当了个推手而已。
“那沐川呢?”喻清突然开口,他看着无宥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冷声问道:“其实我还挺好奇,沐川对你来到底算什么?”
这话的时候穆远之一直挡在他身前,有人撑腰就是有恃无恐,喻清抬手勾住了穆远之的指,从人身后冒出个脑袋,继续道:“他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就连死前最后一秒想得都是替你杀了我。那你呢?”
无宥再次愣了一下,后知后觉道:“沐川……死了?”
难怪他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沐川的踪迹,原来竟是已经死了吗?
无宥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涌出,他皱起眉,也不知道是在同谁:“死了也好,免得总顶着那张脸碍眼。”
喻清闻言皱起了眉,一时间也不知道无宥和沐川之间究竟谁更不值一点。
“够了……”穆远之不想再继续下去,他深黑色的眸子恍若深海,里面无数暗流涌动,“无宥,很多时候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失去?”无宥突然笑了一声,表情有些狰狞,“我从未拥有过,又谈何失去?”
有时想想也真是可笑,明明他是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天帝,可这一生竟也和那些人类一样,什么都握不住。
从未有人,真心待过他。
无宥的笑声越来越大,可那笑中却听不出半分笑意。皮肉下的魔气翻涌得愈发急切,一时间,竟是让他额间的金色印记变得浅淡。
还不等喻清他们动手,天边那熟悉的劫云又一次汇聚。
紧接着天雷一道道落下,劈在了无宥身上。
一道,两道,三道……
雷声轰鸣,青紫色的光看上去格外冰冷。
喻清看着无宥被劈得血肉模糊的身躯,抬手捂住了穆远之的眼睛,“别看了……”
天道这个东西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上一秒还在借无宥毁灭之力,可下一秒,却也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这人身上。
那阵天雷落了很久,比之前喻清的天罚多了很多道。时间在这一道道天雷中变得格外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无宥直接被劈得身形俱散。
还没等喻清把手放下来,穆远之就抬手握住了喻清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将他缓缓拉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符阵在大殿中亮起,白光与金光不断交织融汇,将无宥死死束缚其中。
“这是……锁魂阵?”喻清看着这个阵法,微微有些惊讶,“这是做什么?”
“锁魂……”穆远之看着那道金白交织的光逐渐将那个浅蓝色的光团吞没,叹了口气道:“神魂不死即不灭,但那些因无宥而死的人,总需要一个结果。”
最后一道金光亮起,所有的光都随之消失了。空荡荡的大殿中什么也没剩下,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可地面猩红的血迹未干,也让他们无法逃避现实。
“从今以后,你便在长眠吧。”穆远之抬手抹去了那些血迹,随后拉着喻清转身离开。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喻清被穆远之拉着走了许久,他能感觉到穆远之的心情低落,所以一直强忍着没有开口。
但眼看着快被拉着走出天族的地盘,他急忙拉了拉穆远之的衣袖,问道:“穆远之,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天道怎么办?”
“它翻不起浪了。”穆远之收敛了情绪,看了眼身后早已看不见的大殿,:“无宥神魂未灭,它不能越过无宥去找下一个神。”
天道自己并没有能力去毁灭,只能借天族的手去做那些事。
“更何况,它也找不到下一个神。”
族中那些神的秉性他也是知道了,没一个愿意沾染因果。
“那,现在是结束了?”喻清挠了挠头,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些纷扰持续了几千年,现在终于是尘埃落定了吗?
穆远之抬头,看着天边不断飘来的彩色云朵,勾唇笑了笑。
那些流光溢彩映在他深黑色的眸中,添了几分颜色,看上去绚烂夺目,却又深不见底。
“嗯,结束了。”他握着喻清的手,轻轻道。
前路已平,从今以后只剩下山河海清。
“那我们回家吧!”喻清顿时兴奋了起来,直接拉着人走出了上界,“再不回去帮忙,听风该哭了。”
上界的风景很好,比人间话本中的仙境美了不止几分。可这么好的风景中看不见半分生气,硬生生多了几分颓色。
天族一向各司其职,从不问世事,也显得上界格外冷清。
穆远之被喻清拉着走了好几步,看着这居住了千千万万年却依旧陌生的地方,低声回应道:“嗯,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