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岩没有片刻犹豫：“对不起爸，我做不到…”

    楚父气闷难纾：“这个问题都不值得你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楚岩严肃道：“我爱她，爱不需要考虑！”

    “不只是因为觉得亏欠？”

    楚岩蹙起眉头：“当然也亏欠，但不只是觉得亏欠！”

    楚岩看着楚父，正色解释道：“爸，我不是没有试过忘记，可是我忘不掉，真的忘不掉，就哪怕我抱着别的女人，我的脑海里也全都是她的身影，我控制不了…”

    “…爸，这辈子，我除了顾眠，谁也不要，我就是…爱她！”

    他就是爱她，无可救药，药石枉然！

    楚岩眼里的坚定让楚父觉得震撼，又觉得似乎应当如此，心里划过一线欣慰！

    楚父沉默了片刻，软了声调：“那你跟顾眠现在…”

    楚岩垂眸，眼里铺满黯色：“我们现在是朋友…”

    像她的那样，他们只是朋友…

    能是朋友，能以朋友身份守在她身边，这也很好！

    “朋友？”

    楚父恨铁不成钢的剐了楚岩一眼：“行了，你出去把顾眠叫进来，我跟她单独聊聊！”

    “爸…”楚岩皱起眉头，阻止道：“…现在不合适，我好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松口愿意跟他做“朋友”，如果现在楚父了什么难听的话…

    “放心，我有分寸！”

    “可是…”

    楚父见楚岩这副瞻前顾后的怯懦样子大火，不由动怒：“闭嘴，滚出去！”

    楚岩抿唇，不敢再顶嘴，悻悻的被人推了出去。

    “叔叔…”

    病房外，长椅上，顾眠正跟顾父话。

    楚岩先跟顾父了声招呼，然后才不情不愿对顾眠开口，自己父亲想单独跟她两句话：“眠眠，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用理会他！”

    顾眠没有理会楚岩，她看了看顾父，然后站起身绕过楚岩走进了ICU外的房间里。

    “眠眠，你回来了，好久不见，坐！”

    楚父显然在等着顾眠，门一开，正站在窗前直直守望着ICU里病床上妻子的楚父连忙转过身来。

    他亲切的招呼顾眠坐，看着她的眸光慈爱怜惜，一如曾经。

    顾眠礼貌的问候了一声，然后乖巧坐好，等着楚父示下。

    “七年了，你好像没怎么变化…”

    楚父上下量了一下顾眠，语气伤感的感叹道：“…但叔叔老了，你阿姨也…”

    语调一顿，漫了悲痛。

    顾眠看着鬓角都是白头发，满脸倦怠的楚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默然片刻，浅浅开口：“叔叔，你想什么就直吧？”

    顾眠坐得端端正正，现在不管是什么话，她都能做到入耳不落心。

    楚父见她态度疏离，整个人呈现一种防备的状态，低叹一声道：“眠眠，我是想替你伯母跟你道个歉…”

    顾眠瞪大了眼睛。

    楚父：“过去你含冤受苦遭了很多罪，认真追究起来，这里面少不了你伯母的功劳…”

    “…她推波助澜冷眼旁观，做了很多错事。但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她对此一直很自责很痛苦，这一两年她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我一直担心她想不开，结果她果然还是…”

    “…我跟你这些也不是为别的，只是单纯想先跟你道个歉，再想想该怎么补偿…”

    “…眠眠，不管你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补偿你！”

    道歉？补偿？

    顾眠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东西，你先看看…”

    楚父拿来一份文件递给顾眠。

    “这是…”

    顾眠看了那文件夹一眼，没接。

    楚父眼里流露出痛意，柔声解释：“这是你伯母的遗嘱，她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了你，希望能对你补偿一二！”

    顾眠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眠眠，你先看看这份遗嘱，如果没有问题，我把律师叫进来，你签个字，然后跟他把相关手续办了！”

    顾眠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推拒：“伯父，我不需要补偿，这字…我不会签，不管伯母留了什么东西给我，我也不会要。何况伯母现在的状况…”

    虽然没有看到楚母的病历，但顾眠觉得现在就对楚母的状况下判决是不合适的。

    “…我相信伯母很快就会醒过来，她不会有事的！”

    “这遗嘱不是她现在才写，早在她知道你跟七年前的一切无关，叶落欢跟楚岩也没有半分关系的时候，她就愧悔难当了。”

    楚父坚持：“这些东西只是她想对你做的一点儿补偿，你要收下，她才能心安！”

    顾眠很坚定的摇头拒绝：“伯父，我不能也不会收，我也不需要补偿，过去的一切…已经都过去了，对我来，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已经不再重要！”

    楚父微微眯起眼睛：“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肯原谅我们了？”

    顾眠不知道他话语里的“我们”包含的范围，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折腾自己，也不愿别人抱着对她的愧疚自我折磨。

    “伯父，对我来，过去只是过去，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我一直记得时候你跟伯母对我有多好…”

    她只想记得这些好，至于…一直抱着厚重的情绪走会很累。

    她要努力往前走，就必须剐去过去粘着的脏污！

    不去怨恨，不去试图矫正漂白。

    她脑容量有限，而她想学想储存的美好记忆还有很多。

    她只是…要埋了这七年！

    楚父欣喜难掩：“我就知道眠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孩子，你肯原谅我们，我很高兴，我想你伯母若听到这话，也会很高兴！”

    顾眠见此，刚松了口气，又听得楚父问：“那你也能原谅楚岩，跟他…”

    顾眠审慎开口：“我跟楚先生是朋友！”

    “你们是朋友，朋友好，还跟过去一样…”

    顾眠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跟过去一样…

    顾眠不知道楚父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不过不管他暗示的是什么，顾眠不预备多做揣测。

    “夜深了，伯父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楚父顿了顿：“…好！”

    顾眠站起身，跟楚父礼貌道别。

    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眠眠…”

    正跟顾父正话的楚岩一直分心关注着房间里的动向。

    一见顾眠出来，立刻转过头来，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情。

    见她神色似乎没有异常，楚岩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弦。

    “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顾眠知道楚岩想问什么，但她真觉得疲累。

    她不想再跟任何人聊起那些过去，言愧疚补偿原谅。

    但既然回来了，只怕避免不了。

    何况今晚她要回家，家里还有等着她哄的人。

    她需要留点精神和耐心。

    “那你…还会…”

    楚岩想问顾眠，她是否还会来看他，或者看他母亲。

    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改成：“…你以后…会接我电话吗？”

    怕她拒绝。

    楚岩卑微的适时补了一句：“你我们是朋友，这话…作数的吧？”

    顾眠眸色深深直直看着他，浅浅答道：“会。作数。你早点休息，好好养伤，我走了！”

    楚岩心里万分不舍，若没受伤。

    他定要跟她一起回去顾家。

    管她当他是“朋友”还是别的。

    任何事情，他都想跟她一起面对。

    他再不会像七年前一样扔下她！

    见她跟着顾父一起往外走，背影单薄，身姿清瘦，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楚岩叫住了她：“眠眠…”

    顾眠停住脚步回头，神情淡漠：“什么？”

    楚岩神情严肃，语调郑重：“谢谢！”

    四目相对。

    一冷一暖似乎调和了温差。

    冷眸葬了不甘，暖眸裹了深情。

    顾眠僵冷的神情慢慢松缓，随后转身跟着顾父继续往外走！

    脊背挺直，眸光柔和坚毅！

    她知道夜很深，天很黑！

    但她不会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