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第两百七十九章 怂蛋儿赵平安……
保和殿宣礼还要走个流程, 贡生先要在外头等,在门外分两排站立,单名在东队, 双名在西队,等到陛下和官员们齐至才正式开始行礼。
殿内早已设置好了座次, 最上首自然是陛下的位置,再往下便是由鸿胪寺官设置的两张黄案, 王公贵族以及百官皆穿朝服,分列于两侧内外。
科举是大事,今日来保和殿的多是来观礼的朝庭重臣,赵平安还看到他干爹王大人、云大人, 但碍着此时形势, 也只能点头一笑。
随着一道道身着官服的身影从保和殿大门正中走过, 殿内逐渐热闹起来。
尤其是那位身着正红官服,绣着蟒纹, 头戴金冠的青年到来时,不仅远处的官员朝他拱手行礼, 近些的也都纷纷站起来朝那人招呼。
数百贡生, 远远瞧着都觉得极有排面。
但看着那位十分尊贵, 眉眼间酷似他师傅的青年, 赵平安还是有些纳闷儿, 这应该是他师傅相熟的亲人,且身居高位,不然文武百官不会这么恭敬。
按理来,他师傅除了陛下一个兄长之外再无旁的兄弟,那眼前这位又是哪个?他也没听皇室还有这般年纪的世子。
这倒是弄得他有些糊涂了。
好奇心一起来,赵平安声喊了喊站在他前头的会元徐若海, 想问问他可否知道。
徐若海出身世家,兴许会知道,最主要的是,眼下除了他以外,附近也没别人。
“徐兄,徐兄……”
赵平安喊了三四声,但前面的徐若海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他只好又加大了音量。
“徐兄……”
等到第五声起,怕引起官员关注的徐若海终于侧头开口,神情颇为不善。
“做什么?”
这个赵平安还真是倔,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虽然官员们都去奉承那尊贵青年,但他们今日可是来殿试的,除了在场服侍的众太监之外,就属他们地位最低,实在不好冒头。
赵平安看出了徐若海不待见他,但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再回头也也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我就想问问,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你问这个做甚?
他没像自己一个熟人,只道:“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
徐若海深觉他有些无聊,这种时候还去好奇这个,知道了又能怎样?那青年是谁跟他有关系吗?
刚进宫就开始好奇,别到时候陛下来了再好奇陛下的长相,自己惹祸上身也就罢了,可别把他也拖下水。
但看着赵平安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今日若是不开口,还不知这子还要怎么惹事,索性直言。
只见徐若海侧着头,低着脑袋,声道:“那是璟王爷。”
他会知道,也是前几年他一位舅父整寿时,璟王爷露过一次面,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但那张当初引得众人众星捧月的脸还如当年一般,没什么变化。
“什么?”赵平安惊呼。
他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略微大了些,虽然没引起官员们的动静,但还是让附近几名贡生侧目视之。
徐若海听他惊呼时,心跳就猛地一停,当即脸色难看的回了一句:“你点声。”
罢,他又赶忙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定主意,接下来不管赵平安怎么折腾他都不会再理会于他,免得给自己招祸。
赵平安知道自己这行为不大妥当,不管什么原因,这种时候的确不该张扬,只道了一声“不好意思”又连忙低下头去,羞愧难当。
但想想徐若海刚才的那话,他心头就又是一震,怎么会是璟王?璟王爷不是他师傅吗?
倒不是对徐若海的话有质疑,之前有疑问,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师傅就是璟王爷,所以没去多想,这会儿听徐若海起,端看众人的表现也足以窥探一二。
现在想想,这中间的确有不少错漏,似乎他认为他师傅是璟王爷这件事一直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师傅可从未承认过这一点。
赵平安咂咂嘴,只觉得牙痒痒,心道:师傅真是鸡贼,还有钱智,合着俩人一直骗他呢!
但问题来了,那人是璟王,他师傅又是谁?想想他师傅从前帮过他的那些事,赵平安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身份不低,起码也得跟璟王爷差不多才行。
可要是跟璟王爷差不多的……总不能是皇帝吧!
想到这里,赵平安抽了抽嘴角,不敢相信,据他所知,皇帝想出趟宫可不容易,不仅劳民伤财,而且阵仗极大,不可能不可能……
总之,光想这些他就想的那叫一个头大。
不过,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也不多,随着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殿外总管太监鸣鞭,里头鼓乐齐鸣,陛下也到了。
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外间走进,文武百官叩首,贡生也随之跪拜行礼,比之百官礼仪更加隆重。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贡生们也平身吧!”
刚刚叩首的时候,赵平安还寻思着能不能从音色上进行区分,但魏帝全程也只了一句话,且因为相隔甚远,赵平安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陛下让他们起身,谈何区分?
还有,即便是起了身,他也得低着头,直视陛下可是大忌,他不能拿这个去赌。
所以,尽管知道这是抬个头就能确认的事情,他此时却是做不到。
而另一边,皇帝升座后,等一群人呜泱泱的起了身,接着,翰林院大学士从殿内的黄案上取了陛下亲出的试题,交给礼部尚书,散发试题于贡生们答题的桌上,等待答题的主人翁。
等到贡生们入座,赵平安也入了座,随着礼部尚书开口:“殿试开始”,赵平安也开了试题。
今日殿试的试题:朕登基十数载,深知,夫为国者,以富民为本,以正学为基,尔等以为,如何富民?
赵平安微微挑眉,这是要考民生?这题他会啊!
莫上辈子政治书上总结了不少,即便他忘了具体的话,但上辈子高考时,文科六百分的成绩也不是白来的,起码政治书上的知识他是真心理解了的。
先不他那些棉花会带动一批劳动者,水稻改良的事情他还没着手呢!还有各种理论,虽然不能尽写,但挑拣一两个符合这一世国情的不难。
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水稻改良以及接下来棉花的推广问题,在这一点上,他比别人都有优势。
马上就又是棉花的种植季节,关于如何推广,中间会遇到哪些问题,以及棉花适合地区……
关于这些,他最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也许写出来别人不一定明白,但这事儿陛下一定知道,还有一些官员们,一准儿都得了内部消息。
别忘了,在座的各位,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不得不,早前他弄得这些真的有用,而且在棉花的问题上,他比旁人都有发言权,既然这是他的优势,那为何不利用一番,总得对得起他师傅前段时间给他造的势。
反正殿试都来了,一个进士功名是少不了,无非是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的区别。
实话,如果只靠正常的写文章,赵平安觉得,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那些寒窗苦读几十年,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那群人。
而且,他若是得了个平平无奇的名次,传到外头去,那些等着看他下马的人就算不笑死,也总得笑两天。
无非是两个极端,要么一战成名,要么跌进泥淖,赵平安定了主意,这要不赌一把,他都对不起他上辈子多读的那十几年书。
……
殿试要考一天,现在开始,日落交卷,眼下时间还很充足,草稿,磨墨,书写,赵平安从始至终都在按部就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想着一开始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陛下中间还离开了一段时间,去处理公务。
等到午饭后,魏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不少贡生们都完了草稿,在誊抄卷纸,才又回来,下殿巡视。
不得不,魏帝此时的行为,不禁让赵平安想起上辈子考试时来回转的监考老师,不过陛下占着一个主考的名声,跟监考老师也没什么差别,无非地位高点……
嗯,这话不严谨,不是高出一点,而是高了太多。
陛下下场巡视,对于贡生们来,无疑是场心理上的考验和磨练,莫是普通贡生,连陛下的舅子沈煜也未能免俗。
实在是……紧张啊!
不少考生拿笔的手都在颤,尤其是陛下在某人身前停顿时,更是如此,恨不得两腿都要抖起来。不过后排的考生倒是还好,因为名次不高,魏帝懒得去,就逮着前面几排祸害。
不过陛下倒是有分寸,起码行走时脚步声放的够轻,带起来的风也不大,若是一心只顾着誊写,也不会太过在意。
赵平安之前就跟陛下过几次交道,不那么害怕,但还是难免紧张,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掌握着整个王朝子民生杀大权的男人。
他十来年苦读到底会有怎样一个结果,且看今朝。
会元会受到瞩目理所当然,所以魏帝会在徐若海桌案旁停下赵平安并不意外。
坐在徐若海身后的赵平安,余光中甚至能看到他轻颤的双腿,龙袍的边角,以及皇袍底下那双黑底绣龙纹金丝的长靴。
可他看着看着,那双长靴的主人怎么朝他过来了?
赵平安“???”
危!!!
此时,魏帝看着趴在桌案上书写,誊抄策论,头低的跟鸵鸟似的徒弟,唇角一勾。
子,平日里在他跟前那么狂,这会儿怎么不狂了?以往的大胆都去哪儿了?
怂蛋儿!
赵平安的这股怂样儿,魏帝很是欣赏,足看了好半天,到后来甚至还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自觉没多大声音,但这声轻笑,放在此时敏感神经全被激发的赵平安耳边却极为清晰。
赵平安“???”
什么情况?陛下……这是笑了?
魏帝在他跟前驻足,看着他纸上写的文章,而趁着这个时机,赵平安也大大方方的将卷纸摊开,提起笔来,甚至趁着这个功夫,微微侧头,眼球转动,用余光朝着跟前的陛下看去。
由下至上,先是靴子,再是皇袍,还有魏帝自然垂下的那双竹节般的手指,以及手上戴着的黄宝石戒指……
戒指?
赵平安愣了片刻,又仔细去看那戒指的款式,等看清了之后,心头又是一震。
卧槽!
卧槽!卧槽!
这什么情况?这这这……这不是他送给他师傅当年礼的那只戒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