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永远爱你。”

    祁言的这句话得坚定，他看着安安的眼睛，弯了弯眸子。

    可是祁言却看到安安摇了摇头。

    “爸爸？”

    祁言点头应了声。

    “爸爸…”

    祁言依旧点头。

    “爸爸。”

    “嗯，我是。”

    安安不话了，他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再次见到祁言之时，他的身体好像自己启动了一个自我保护的机制，让他对外界的很多事进行选择性地漠然。

    纵使现在祁言站在他的面前，应着他的话，他的情绪也没有了什么反应。

    对于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安安都不愿意再去想起。

    他在问祁言爱不爱他，但他并不需要一个答案，他只是想问出来，将那些未出口的话，全部都问出来。

    安安站起身，走到祁言面前，祁言随之弯下身，平视着安安。

    “爸爸，你希望安安原谅你吗？”

    安安将这个问题抛给了祁言，而祁言却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出话来。

    希望孩子原谅自己吗？

    这个答案祁言不出口。

    安安从始至终平静得几乎漠寂，只是静静地看着祁言，眼中连一丝的期待都没有。

    他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对自己的父亲，真的没有存在希翼了。

    他与祁言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原不原谅可以去弥补或衡量的了。

    他刚才听过了他爸爸那么多的话，爸爸他言不由己，他其实很爱他，可是安安已经不愿意相信了。

    因为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怎么可能会再次那么轻易地燃起希望。

    他虽然还，尔虞我诈都不懂，但也不会被伤害了还不知道还手。

    曾经对祁言有一次再一次的期待，那都是因为爱，但现在彻底失望了，和他的妈妈一样，对这份爱没什么感觉了，自然就不在意了。

    安安见祁言不话，自己声地：“爸爸，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

    从生病到现在，这是安安第一次将负面情绪表达出来。

    他终于对父亲了一声讨厌。

    你对我不好，那我就不喜欢你，我也没有义务去喜欢你。

    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最基本的情绪判断还是有的，他不懂父亲的言不由衷，这么的孩子，你怎么去奢求他懂这些呢？

    完这句话，安安的眼眶就红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这一声“讨厌”，是他冒了多大的勇气才出来的啊…

    对自己曾经最崇拜的父亲着讨厌，无疑是去否定着自己曾经对父亲所有的认知。

    哪有一个孩子会愿意讨厌自己的爸爸呢？

    可是，纵使安安再不愿意，祁言伤害过他的妈妈，这是既定的事实，在他对这个世界潜显的认知里，母亲是比父亲更重要的存在，毕竟妈妈从出生就陪着他，他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妈妈的爱意。

    但是祁言这个爸爸带给他的，有什么呢？

    有漆黑一片的绝望，大雨倾盆的冰冷，与世隔绝的漠然，还有妈妈以泪洗面的日日夜夜。

    这其中，任何一样拿出来，安安都不可能再去喜欢这个爸爸。

    祁言听过安安的话，本来想去触碰他的手，却悬在了半空，像是一下子被定格在那里，不知所措。

    此时的情景像极了无声黑白影片，空气中弥漫着的是难以言喻的心酸，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可是父子之间的心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的靠近过。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在伤害的刀片划下去的那一刻，鲜血流了出来，纵使伤疤愈合，却难以保证不会再有任何疤痕。

    “爸爸，安安之前很想你，但是安安生病了，所以就不想你了，你以后会是别人的爸爸，但你不会是安安的了。”

    非常简单的逻辑，曾经在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非常期待你，很想你，后来我发现你不喜欢我，那我就不想你了，你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但我只有我的妈妈，那我当然更爱自己的妈妈。

    这就是孩子的想法。

    祁言发现这时候的他们两个人已经无话可了，事情已经成了一种僵局，其实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无从下手。

    他站起身，对着安安笑，“那爸爸先走了。”

    语气中甚至带了点卑微。

    谁能想过曾经，现在以及未来，都站在权势顶端的祁家家主，如今会在一个孩子面前弯下了身，卑微了语气。

    或许这叫做为爱折身，这份爱里包含了庞大的愧疚以及深深的理解。

    祁言走的时候，替孩子关上了门，他在要转弯的那一刹那，回过了头，看着站在床头的安安，红着眼睛，目光与祁言对视。

    还是在乎的，怎么可能不在乎？

    人的心不可能都是冰冷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孩子。

    他曾经那么期盼过父亲的回头，如今真正得到了，却又心里并不是放下了，而是更难受了，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想要得到的玩具，终于得到了，却已经不想要了。

    迟到的愧疚太廉价了，连孩子都不能动。

    祁言出了门，就看到等在门外的席倾和祁临。

    席倾一脸的不安与焦急，在看到他出来的那一刻，都不顾得问他，就冲进了房间里。

    反倒是祁临走过来问：“怎么样了？孩子是什么反应？”

    祁言张了张口，“那孩子他不愿意原谅我，我本来也没有奢求过原谅，只是……”

    祁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安慰似地拍了拍祁言的肩膀。

    “孩子不可能那么快就接受的，你总要给他一段适应的时间，我们慢慢等，孩子的心结终究需要你去开，你可不能临场退缩。”

    “我知道，我去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然后这段时间就在医院旁边找个酒店住着。”

    祁临看着祁言挺直的脊梁，清瘦的背影，低下头叹了口气。

    那么大的一个集团还需要他去掌控，但事到如今，他却亲自推了所有的事务，肯定会招来许多人的不满，但祁言却愿意去抵挡住这些压力，确实是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