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个不嫌恶自己的人
不动声色把袖口往前拽了拽,他不由得想,之前她不接过那只兔子,也是因为害怕吧,害怕他脸上恐怖的疤痕。
他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烦躁,蔚蓝色的双眸黯了一下,内心轻嘲,果然么,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就不该抱有幻......
“你在这里呆了很久吗?”身边女孩声音的,断他飘远的心思。
他手上动作一顿没有话,眼神无焦距的看着食物一会儿,然后转头淡淡的看她一眼,正好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
周密没能得到回答也没多尴尬,这个男孩遭受那么多恶意,还能对她保持善心已经很难得。
她笑了笑,抽出树枝放在火里,“我叫周密,是密密麻麻的那个密,”
顿了顿,“听我母亲以前,她给我取的名字是甜蜜的蜜,上户口的时候人家写错字了,就改成山底密了。
也可能正是如此,她的前世生活跟甜蜜沾不上半点关系。
短暂沉默后,周密听到他嗯了一声,从旁边捡了块石头,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本来陷入回忆中的周密,闻声好奇的探头看过去。
他的力气挺大的,只是用石头在地面写字,却很有力度,像在雕刻某样东西似的。
他沉默又认真的雕刻着,她都有点为之动容。果然认真的帅哥更好看了。周密默默的想。
“李、逐、光”她轻轻念出声来,没有注意到斗篷男人因为她轻声的话感到浑身一僵。
瞬间攥紧了手里的石头。一时间他竟有点不敢看她,低下头快速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颤动两下。
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再看他低头一副严肃生人勿进的模样,周密忽然感觉到了反差萌。
她静静的看着斗篷男孩侧脸,无声的笑了声,,“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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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他!快死这只怪物!”
男孩站在原地,额角不知何时被石块击中,血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那群扔石子的孩童。
孩们捂着眼睛四处逃窜,发出“我看见怪物啦,我被怪物看见啦”哄笑的声音。
男孩不甚在意抹去脸颊上的血,捡起烂的鸡蛋,有些鸡蛋被他们撞烂了掉在地上。
好浪费,他蹲下来用旁边碎蛋壳舀起地上的蛋液放在嘴里,一股腥味混着沙砾流进食道。
“你在做什么?”一句大声呵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几天没有进食,身体很虚弱,可能骂他的人太多了,一时间没有听出来。
他抬起头,那个女人拧着眉后退几步,脸上挂着嫌恶的表情,是他的母亲。
“让你买点鸡蛋给你弟弟吃,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你这个废物养你有什么用?”
女人声音好太尖利,脸上的表情像恶鬼似乎的,又有点模糊不清。
他耳朵有点痛。
母亲不愿意碰他,惩罚也不愿意亲自动手,仿佛这么做会脏了她的手,她看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淬着毒,很长时间这双怨毒的眼神让他做了很久的噩梦。
躲在鸡棚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兽,独自舔舐伤口。
意料之中的他回去也没免不了一顿毒。
他的父亲是个铁匠,喜欢用铁器惩罚他,一开始他不懂得父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着怨恨,仿佛他的出生只会带来耻辱。
“哭啊,你为什么不哭?你就是个怪物!”
男人恶狠狠挥舞着手里的铁棍,铁棍跟身体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有流血,他明白第二天身上会散开一大片黑紫的淤青。
他痛的在地上控制不住直抽搐,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铁棍落地,发出不算清脆的声音。父亲忽然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起来。
李逐光紧闭的双眼颤动几下,缓缓的睁开,他趴在地上,看着这个男人,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也好想回答他的话。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铁锈的味道。
真的好奇怪,他也许就是个怪物吧。
似乎他的记忆里也曾有美好的时刻。
他出生的时候天象异动,当天父亲上山采药摔断了腿,村子里的人都他蓝眸诡异,生下来不哭不闹是个鬼胎不祥之人。
父母亲那时即便心中疑虑,但毕竟十月怀胎怜爱不已,为他取名逐光,寓意驱散黑暗,追逐光明。
渐渐家里养的鸡鸭开始毫无征兆的死去,母亲忽然也病倒,没几天年幼的哥哥突发急症也去世了。
那个逢人爱笑的母亲似乎转了性子,变得暴戾反常。
她时常神志不清,在半夜站在四五岁的李逐光面前,就这么看着,大约是想抚摸,她把手伸向了他的脖子,然后猛地收紧。
然后她就看见李逐光静静的睁着眼睛看向她,眼里的漠然,没有痛苦和愤恨,那双妖异的蓝眸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
女人清醒了,她只觉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尖叫一声后连滚带爬出了门,似乎从这开始一切都不正常了。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家!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这个怪物!你该死!”
狰狞的面容扭曲放大着,耳边婴儿哭泣、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和男人咒骂混在一起,时近时远,像山谷里的回音震着自己的耳膜。
背后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李逐光脸色发白,额头上滚落大滴汗珠。
他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平复着呼吸,长长的头发遮住他阴鸷的眼神。
是夜,那么安静,外面的风还在刮着,呜呜声像是鬼怪的哀嚎。
过了许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石床上的女孩上。
她似乎睡得不太舒服,石头床又冰又冷,蜷缩在离他远远的地方。
多年习武让他能够夜能视物,看到她蹙起的眉头,又想到今天她的那句话,李逐光眼里的冷意似乎淡了点。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个村落里养出来的人,肤白细腻,一看就没有受过风吹日晒,而且性格温柔善良,一定是在优越环境下长大的。
想到这点,他不自觉的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女孩是第一个不嫌恶自己的人。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那句话还是让他心砰的漏了一拍。
当时他无意识望向她的眼睛,有些迫切的想看透她的是否是真心话。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与善意,脸上还挂着未淡去的笑容。
是真的吧。
他缓缓低下头让长发遮住半边脸看不清情绪,感觉耳朵有奇怪的感觉,他伸手摸了摸,有点烫。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是被人暗算来到这里的,他会送她到该去的地方。
即使那份善意是她伪装出来,他眼神微动,目光掠过她单薄的冬衣,默默想,他也愿意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