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和支书来之前，顾富英便宣布了一件事。

    “本来该晚上吃顿饭再谈这件事，但现在看来，某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李招娣很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

    顾富英：“县城医生老二的腿就算好了也做不了重活。”

    闻言，老大老二家心脏紧跟着重重下坠。

    “我知道当年一家子供老二去读书，你们都有怨言。”

    老大顾长敬忙道：“爹！你的哪儿话！我本身读书就不行，谁行谁上呗，再，家里出个读书人还能拉把其他兄弟，这不挺好的吗？”这是当年顾富英的原话，顾长敬也只是复述了一遍。

    顾长山一边骂老大没脑子，一边附和道：“是啊爹，读书得靠脑子，谁信谁上，怨不得谁。”

    顾富英：“爹虽然是第一次当家长，但也懂一碗水端平的道理。给了他顾长亭读书机会，家里都省着供他，那他就得拿出个成绩来回报其他吃苦付出的兄弟。当年是他的任性毁了前程，所以这么多年他和二房家的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狗还少，咱也不为他话，这次荒年他主动去挖水库我也默许了。”

    “现在他成了拖累，不该让其他兄弟承担，谁生谁养，所以我和你们娘做主，今天就将这个家分得干干净净。”

    “爹！”

    “爹！”

    顾长敬和顾长山齐刷刷喊道。

    这番话让俩儿子热泪盈眶，俩儿媳心头却松了口气。

    村长和支书来的时候，顾家气氛异常怪异，俩人对视了下，就听当家人顾富英道：“村长，支书，今天请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做个见证人。”

    这个开场白太过熟悉。

    这是要分家？

    很快，俩人心头的想法得到了印证，顾富英让孙红梅点了下家里粮食，“家里剩余的粮食不多，我一分为三，一家一份。”

    “爹，你和娘不要粮食吗？”顾长敬不解地问道。

    孙白萍心中的疑问差点憋不住，幸好大哥替她问了出来。平时再怎么蠢也知道分家这件事上女人插不了嘴，她乖乖当只鹌鹑就好。

    顾富英：“你们俩家都觉得老二欠了你们，赔上一条腿可能还不够，得在这荒年将救命粮摘掉，以后好防止再拿之前供他读书的恩情事不是。”

    顾长山：“爹！我和白萍没这么想过！”

    顾长敬也想理直气壮点，但一想到导火线是自家闺女，而自己平时除了上工就是睡觉，教育都是李招娣来教的，被自家媳妇儿和闺女拖后腿的顾长敬，顿时脸黑红黑红起来。

    “少这些有的没的，你爹我养你们这么大，还不知道你们几根花花肠子？眼看着你们个个长大、结婚生子，各自成家，各有心思，以后我和你们娘也管不了了，我今天做主，把家断得干净！以后无论老二贫穷富贵，你们不准沾他一丁点光！”

    本来分家不会分这么决裂，但老大家的将孩子教得太绝了，这还是只是个开始，谁知道以后没断干净，她们会不会生更大怨气。老大还好，老三从就不老实，再加上俩家儿媳吹枕头风，老大内心迟早会动摇。

    即便顾富英这么，但所有人心头跟个明镜似的，跛脚的老二将来有多大出息？顾富英这话只不过给俩家吃定心丸，以后老二不会依靠老大老三家来养着，兄弟情分也到此为止。

    这话简直大块大房和三房的心。

    就连村长和支书也惊诧顾富英的英明决定。

    这村里哪家不是人口多的心思多？当家的还有个劲儿还好，想偏心谁偏心谁，殊不知等老了，子女才跟你算总账。

    往往越偏心谁，谁越是不孝顺，不受偏心的那个常年日积月累怨气。到老了躺床上不能动了，就是还子女债的时候到了。

    村长主持过太多这样老人最后一口气躺床上，死后还不得安宁，下一辈为个锅碗瓢盆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再世就分家，让儿孙自己感受当家做主的无奈，体谅做父母的艰辛，这些儿孙才懂得孝顺。

    顾长敬：“爹，你放心，我们绝不沾二弟的光！”

    李招娣：“……”我的傻男人哟，你究竟会不会话哟。

    顾长山心底嘀咕，以后想沾也沾不到啊！就怕爹现在的话不作数，到时候真出个什么事，还不得他们这些做弟兄的帮忖？大嫂教大侄女的话固然难听，但也是事实，二弟都成废物了，他们还指望二弟崛起跟着沾光？那还不如信老实的大哥会变精明点呢。

    顾富英眯眼，“怎么，不信？”

    顾富英：“劳烦村长支书将我刚刚的加进分家书里。”

    支书犹豫了下，道：“这，不太好吧，多影响兄弟间感情。”

    顾富英苦笑，“现在不分得干净才影响他们兄弟感情。”

    支书：“……”的好有道理。

    毕竟现在顾长亭是个拖累。

    家什儿并不多，除去老二家，所有家当都分成三份。关于养老问题，因为补贴老二家，顾富英定的养老粮食要比村里普通标准还低些，不仅是俩兄弟没怨言，就连他们媳妇儿还庆幸自己遇到顾富英这样的爹。

    分家书除却各家手头一份，村长支书那里也备了份。

    离开的时候，村长还在感叹，“当初俺就看顾富英不是常人，这家分的，村里有多少当家的能做到？”

    支书：“谁不是呢，家这么一分，以后富英叔和红梅婶要舒坦过后半生可就难了。”

    “都是子女债啊。”

    李秀英拿着分家书挑眉。

    本以为分家会由他们二房来提，毕竟她和顾长亭身上太多秘密，谁知道会是以这种形势分家？

    顾富英夫妻在不知道她和亭哥有依仗的情况下，不嫌弃亭哥是个“废人”，愿意扶持他们一家的行为，与原主记忆中有出入。根据原主记忆来判断，顾长亭是顾家被放弃对象，但现在看来，这对老夫妻至少对顾长亭这个儿子还不错。

    回到屋内，李秀英将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顾长亭，后者沉默许久，才总结：“如果真是这样，这赡养老人的义务可就落在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