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舒凑得极近，整个眉宇间都是桃花灿烂，落英缤纷的笑意，他喉结轻轻滚动，带着温度的酒气一下下地喷在一归鼻尖，像是能够抚平触手可及的那道伤疤。

    一归看着他，良久没有话，像是将那个名字在心里反复了几遍，面上却依旧不带表情，伸手夺过了尹舒酒杯，冷冷道：“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他的手碰到尹舒的，温热的皮肤触到冰凉的骨节，一归心头不由抽动了下，于是手中摇晃的酒杯里有酒洒出来，落在了两人的衣服上。

    但不知为何，两个人好像都忘了将手抽回去。有那么一个瞬间，一归觉得那细长的指尖都带上了自己的温度，

    有意无意地，尹舒食指微动，搭在了一归手上，咯咯轻笑几声，白净的面皮上泛着桃色的光晕，笑得两眼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师父，不瞒你，我还真不知道喝醉是种什么感觉呢，是不是会意乱神迷，心旌摇曳，如梦如幻……”

    刚到这儿，尹舒忽然止住了话头，眼神一变，朝酒肆门口飞快看去，脸上虽依旧带着笑意，但全然已不似刚才，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气氛转瞬即逝。

    一归放下酒杯，却听尹舒招呼二：“这沙洲玉酿，真乃好酒也！二，再来碟花生！”

    一归不动声色，也随尹舒眼神方向看去，就门口进来那人，身材壮硕，长袍曳地，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举手投足间透出令人厌恶的轻佻之意。

    怪的是此人进来之后并没有马上落座，而是抓耳挠腮，四处走动，不知在寻着什么。

    “二，你们这店里怎么搞的，这么热！” 他终于找了个窗边的地方坐下，敞开衣襟，露出浓密的胸毛，嚷道，“还是老规矩，两坛平阳大曲！”

    尹舒与一归对视一眼，顺手抄起桌上一盘凉菜，起身，拿着一瓶沙洲玉酿就坐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归站起身，四下扫视一圈，无人注意，便快步出了酒肆。

    “大哥，一个人喝酒多无趣，来，一起喝啊？”尹舒走过去，极为自然地坐在了那人桌旁。

    “你是谁？”那汉子上下量着尹舒，手里没停地抖动衣衫，一股奇异的硫磺味十分刺鼻。

    尹舒指指自己那瓶酒，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喝这个，散得快！” 着就倒了一杯温酒放在那人面前。

    沙洲玉酿是西域特产好酒，但价格也是不菲，普通人难以承受。相比之下，平阳大曲价格低廉许多，更是普通酒客的首选。

    那人眼神在酒杯上停留了一阵，先是有些狐疑，但凑近闻了闻发现是真的沙洲玉酿后，便立马嘿嘿笑了起来看着尹舒：“兄弟豪气！”

    尹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酒杯幽幽：“‘人不服石，庶事不佳，石在身中，万事休泰’。”

    这时二端来平阳大曲放在桌上：“您还要点些什么？”

    “啪！”

    刚才一归走时将钱袋留给了尹舒，这会尹舒直接从里面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了桌上，冲二：“上几个凉菜，再来两瓶沙洲玉酿给这位大哥。”

    “哎得嘞！” 二立马喜笑颜开，收了银子后一溜跑去了厨房。

    “我石某谢过这位兄弟！” 男人冲尹舒一拱手，拿起酒杯大喝一口，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滚滚而下，”着眼睛往刚刚放过那锭银子的地方一瞥：“可这是怎么话的？”

    尹舒哈哈一笑，放低了声音：“石哥真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弟今日难得遇见同道中人，就想跟您讨教一二。” 着轻轻一撩衣袖，那白净的皮肤上竟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几个黑色的点，仿佛散乱的芝麻。

    猛一眼看去，这些就像是一颗颗黑色的痣，其实只是尹舒刚在白慕的药铺用笔点在自己臂上的黑点。

    男人一看这个就来了兴致，把凳子都挪近了一点，冲尹舒一使眼色：“老弟，你这才刚开始吧？”

    尹舒默默收了袖子，叹了口气：“不瞒您，弟是前几日才偶尔尝了这神药，可眼下苦于无处采买，还不知怎么好呢！”

    男人的脸上难掩得意，一掀衣衫：“兄弟我看你是仗义之人，我这个当哥哥的今日就给你指条明路。”

    尹舒眼前一亮，忙到：“多谢大哥！敢问大哥名讳？”

    男人拿起桌上酒坛，挺挺胸脯：“我姓石，兄弟们平日里都叫我石大脑袋。”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着站起身来。

    等两人一起出了酒肆，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民宅前，灰墙黑瓦，大门斑驳陈旧，门口竖着个架子，上面挂着些辣椒和玉米，看起来与一般住家无异。

    石大脑袋伸手在门上有节奏地轻叩几下。

    不一会儿，门吱呀开，里面出来个矮的妇人，面颊晦暗凹陷，看见尹舒便立刻脸色一凝，立在原地，半点没有让两人进去的意思。

    “这是我刚结识的兄弟。” 石大脑袋又凑近点，压低声音道，“来拿货的！”

    妇人还是没动，警惕地量着尹舒。

    尹舒白净面皮上低眉含笑，看向妇人，略一躬身：“多有叨扰，烦请姐姐担待。”

    那妇人少也年逾不惑，平日在漠北少不了风吹日晒，加上不重保养，脸上难免沟壑纵横，此时却听这年轻俊公子唤自己姐姐，扶着门板的两手当下便松了几寸。

    “你们过来时可有留心周围，官府最近可是查得紧。” 妇人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嫂子，您还信不得我吗？” 石大脑袋完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尹舒素白的脸上浮起浅笑，细长的眉眼中波光流转，再一躬身：“真是多谢姐姐。”

    几人进屋，宅子的大门在几人身后被重重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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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勾手手，喝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