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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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过这几针,保准醒!”

    这一觉尹舒睡得很沉,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周围七嘴八舌,吵得他头马上又炸裂般得疼了起来。

    “你们快看,我什么来着?白家一点红,华佗回春赛神龙!”白慕的声音聒噪,带着十足的炫耀。

    “谁让你又给我扎针的?!” 尹舒坐起来,牙间用力挤出几个字来,一边用力去揉颊边,一边往床榻里面缩,但等看清周围,便顿时住了嘴。

    在一归的吩咐下,许良印的官轿将他从曲家直接送到了白慕的医馆,慕风堂。

    等见到白慕,尹舒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都卸了去,被喂了一碗汤药后便沉沉睡了。

    此刻醒来,站在榻边的,除了白慕和一位医馆学徒,竟还有许良印,以及那个黑脸蒋仵作。

    “不想扎针你还能活到睁眼?做梦吧你!”白慕从他脑袋上拔下一根银针,不无讽刺地看着他。

    “一归呢?他怎么样?” 尹舒挥开他的手,做出一个“莫挨我”的动作,这会他神志逐渐恢复,头个想起的便是去问一归。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三天两头就死去活来的。” 白慕冲他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刚好露出身后桌边坐着的那人,“有我在,还能怎么样!”

    一归肩宽背对着床塌,身上的僧袍褪了一半,医馆的学徒正帮他处理着肩头的擦伤。

    隔着几人的距离,尹舒都能看到他肩头渗出的一片殷红,大概是从院里逃出来时被下落的东西砸到的。

    他侧过脸,尹舒看见他面颊和额头都有明显伤痕。

    “你的伤……”

    “无碍。”一归语调平静,脸上没有表情,完便将僧袍拉了上来,重新穿好了。

    许良印插口道:“一归师父这次抢救火场及时,挽救了周围许多百姓的性命,实在是功德无量,续佛慧命……”

    其实许良印这话并不完全是恭维,彼时他正在县衙里享清闲,突然就见一归冲进来曲家失火,顿时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可整个县衙里的人闲散惯了,真到了时候连灭火的工具都凑不齐,只有招呼了所有人提着大大的水桶就往曲家冲。

    最后那条水龙还是一归捎话给白慕,让他去自己宅子里搬来的。要为何堂堂衙门里竟还没有一归宅子里的东西齐全,这便是后话了。

    “曲恒呢?”尹舒抬手断了许良印的奉承。

    到这个许良印腰板都硬了些,连忙答道:“我派人将那个曲恒押出来了,现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呢!我还逼他交了钥匙,这才把您手上的锁链给解开了。”

    果然,尹舒低头望去,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锁链已经没有了,裹着厚厚的麻布,大概是敷了什么草药的缘故,疼痛也似乎稍轻了些,只是不能多动。

    “别看了。”白慕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命大。还好锁链解下来的时候只是伤及皮肉,虽然伤势不轻,但假以时日还是可痊愈的。”

    “带我去见曲恒。”尹舒腾地站起身,对许良印。

    白慕一看就急了,上前一把将人按住:“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去!我还没完呢,你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静养!”

    尹舒哪里听他的话,拨开他的手就要走。

    “他身上有伤。”一归蓦地开口,“跑不掉。”

    尹舒听了这话,终于止了步子。

    原来当时曲恒拼命要去后屋拿他的钱匣,结果被砸下的横梁堵住了去路,非但没拿到钱匣,还被困在屋里,最后还是衙役们冲进去将他绑了出来。

    许良印上前应和道:“一归师父得是,县衙大牢固若金汤,他寸步难行,二位无需担心。”

    尹舒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十足的怀疑。

    许良印不明所以,转而对一归行了一礼:“一归师父,您看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回去吧。”一归穿戴整齐,起身走到尹舒塌边,又想起什么,沉声道,“看好曲恒,别让任何人靠近他同他话。”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许良印连声应着,然后见确实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转头对着蒋仵作,难掩要离开此地的喜悦,“你们慢聊啊!”

    白慕看看这几人,心知自己也插不上手,便也收拾了银针和药箱,拍了拍一归肩膀:“有事叫我。”随即也带着学徒出了房间。

    “咳——咳。” 蒋仵作十分刻意地轻咳了两声。

    “可是剖尸后有什么发现?”尹舒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机会同他话了。

    蒋仵作略一颔首:“正是。老朽确为此事而来。”

    “请讲。” 尹舒在榻上坐正,上身微微前倾,做聆听状。

    “是这样,根据解剖结果,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尸腹内存有大量液体,明王允死前还在饮酒。但蹊跷正在这酒中!”

    尹舒立马与一归交换了个眼神,蒋仵作的法恰恰证明了那日尹舒的猜测。

    尹舒忙问:“可是查出了其中含有毒药?”

    “对,但也不全对,老朽确实从酒中查出了药品,但并非真的毒|药。”蒋仵作眉头紧皱。

    见两人皆是诧异,蒋仵作顿了顿又道:“王允腹中含有未经加工的生首乌残渣。”

    “您如何确定是生首乌的?” 尹舒奇道:“首乌是西域常见的贵细中药材,如何会快速致人于死地呢?”

    “生首乌确能乌发益气不假。”蒋仵作道,“但死者腹中的残渣呈褐色,经比对,是生首乌无疑。生熟首乌差别巨大,生首乌如果服用不当,会产生剧毒。”

    尹舒背脊挺得笔直,继续听着。

    蒋仵作这几日应该是连夜验尸,无暇顾及自己体面,下巴上的胡须都长了几分,看上去极是憔悴:“至于如何至他于死地的,这也是老朽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地方。但后来联想到那日去王允家宅看到很多酒坛,想必其人爱酒,随即在解剖时,发现他生前的确患有肝病。”

    尹舒疑道:“何以见得?”

    蒋仵作半低着头,没去看尹舒:“王允腹腔肿胀,肝脏明显比一般人的要硬些,另表面还有突起物……”

    “原来是这样。”到这,尹舒似乎都明白了,望向一归,“生首乌尤其伤肝,对于患有慢性肝病的人来,未经处理的首乌等同于剧毒!”

    一归眉头紧锁:“那这么……王允是因为喝了加了生首乌的毒酒,诱发肝病加重而亡的?”

    蒋仵作轻叹一声,黑脸显得更加峻厉:“老朽如此猜测源自即使死者因生首乌毒发身亡,但其在酒中含量甚微,实不至死,如果不是肝病,此人断不会丧命啊!”

    尹舒长长吐出一口气。

    无人作声,都像是在反复咀嚼蒋仵作的话一般。

    尹舒忽而又问:“我一直还有一事不解。”

    蒋仵作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允腹中之酒可产于当地?”

    蒋仵作面露疑惑:“恕老朽平日滴酒不沾,剖尸之时未曾留意此事。”

    尹舒摆摆手,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喃喃道:“我怀疑那不是漠北当地的酒。”

    “你们可还存有王允腹中残酒?”一归忽然开口。

    “是存了的。”蒋仵作马上道,“或许我可以回去和市面上的酒都一一比对一下。”

    尹舒默默点了下头:“嗯好,这些我都知道了。”

    蒋仵作本就不善言辞,完这些,便行了礼,回县衙去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有几缕风吹入,尹舒顿觉神志清明不少。

    白慕见人都走了,这才又走进来,看看尹舒,又转向一归,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们这次虽都是些皮外伤,但火场烟尘最伤肺腑,尤其是你,加上旧疾,还需多加注意。我已经把清肺草药都带来煎好了,算我求求二位祖宗。”着瞪向尹舒,“务必好好服药!”

    尹舒却轻出了一口气,从榻上站起,走到一归身边,歪着脑袋:“师父,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呀?”

    白慕轻咳了一声,不想去看面前两人。

    尹舒笑道:“也要多谢白郎中才是。”

    白慕叹:“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吧,自从你来了漠北,我就再没闲过……”

    “你无事要忙吗?”一归淡淡道。

    “行行行,嫌我碍事了是吧!”白慕叉着腰,愣是看着两人都把药喝了,这才拿着两个空碗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尹舒依旧拿着一归的帕子擦着唇角,笑道:“不过真的,你要再晚点来,我可真要出不来了!” 着一下躺倒在石床上,颜面朝天,一条腿耷拉在床下不住地摇晃。

    一归眼皮一抬,嘴角牵了牵:“地方是你自己要去的,总有办法逃的出来。”

    “没有你,那可不一定,这下叫你恩公你可得应了!” 尹舒躺着作了一揖,眼波流转,“不过真的,你最后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一归正色道:“夏二那份名单。”

    “嗯?” 尹舒立马坐起了身,不禁奇道。

    “那天从西峰出来,我直接去了县衙,和许良印禀报了搜查进展,但当我带着人赶酒肆的时候,二你们已经离开了。”

    “然后呢?”尹舒愈发来了兴致,像在听有趣的故事。

    “我发现你没有骑马,所以断定你们去的地方离西峰不远。”

    “那份名单起什么作用了?”尹舒用手拨拉着并不紧实的领口,白晃晃的皮肤若隐若现。

    一归别开目光,稍加沉吟:“那张名单上,只有曲恒家的地址离西峰最近,所以我在你离开不久之后就找到了曲恒那里。”

    尹舒倏地一下坐了起来,十分惊异:“那么快?!”

    一归背靠着墙面,全身稍微放松下来,唇角微微翘起:“虽是找到了,但依旧不能确定,直到我看到了这个。”着举起了一条墨色的带子,正是之前一归在府上给尹舒准备的那条腰带。

    当日尹舒和石大脑袋进门之前,石大脑袋正和曲家那女人话,尹舒趁其不备迅速将腰带撤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布条系在了门口一个挂着玉米和辣椒的晒架上。

    尹舒眉眼笑成了一条缝,坐起身:“我还怕你发现不了呢!”

    一归看了他一眼,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那可是我的腰带。”

    “我不管,那条丢了,你还得再给我一条!”尹舒一头倒在了塌上,半天又想起什么,坐了起来,“那这么,你也看见那个上门讨药的人了?”

    “嗯。”一归轻一点头:“在这两天进出曲恒家的人里,只有他和你身高差不多,符合范寡妇所。”

    “明日我就去找曲恒。”尹舒脸色倏地一冷,又转向一归,“你陪我一起吗?”

    一归却沉了脸色,似是有什么话想。尹舒看出,就用手肘过去碰了碰他:“师父?”

    一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这,才道:“你可知那曲家的女人死了?但蒋仵作并非死于火场,而是外力。”

    闻言尹舒冷笑了下,又想起曲恒对妻子拳脚踢时的场景:“那曲恒对自己发妻都能下如此狠手,真不是东西。”

    “你是那女人是被曲恒自己活活死的?”

    尹舒觉得很是嘲讽:“是啊,什么夫妻情分,都和笑话一样!”

    一归郑重看着尹舒良久,像是确定了什么,卸下了一个好大的包袱,重重呼出口气,站起身来。

    “师父?”尹舒纳闷地抬头看他。

    “你老实在这里休养,别老想着出去,不如先琢磨一下怎么让白慕放你走。”一归完,嘴角牵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哎等等。”尹舒上去一把扯住一归衣角,“师父,你抱都抱过我了,现在总不能一走了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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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一归:穿了我的衣,便是我的人。

    尹舒:抱过我的人,便是你的人。

    你俩……这好像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