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终局

A+A-

    原来, 当日在漠北,伪装成契波人的曲恒走在上山的路上,他的手臂上被白慕画上了契波人的图腾, 推着的板车里被装得满满当当, 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毡毯, 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明明已是深秋时节,曲恒却走出了一身大汗。

    到了普光山上,有人见是契波人来送货, 就前来接应。

    但就在曲恒被带到一个上着锁的山洞门前时,被怀清挡住了去路。

    “你是什么人?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曲恒不会讲契波语,所以不敢开口,只低着头,也不去看怀清。

    “抬起头来!”怀清喝到。

    曲恒正不知所措, 然而下一刻, 藏在板车里的一归突然冲了出来,虽是赤手空拳,但确是武力超群,杀了怀清一个猝不及防, 瞬间就将他周围几人翻在地。

    闻声冲过来的一深见到这一幕被吓得瑟瑟发抖,但哪敢靠近他这位大师兄分毫。

    怀清一见是一归, 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趁乱就要向身后的木屋逃去。

    “一归师父,这里交给我!”曲恒从推车里抽出一柄他惯常用的长刀就朝着旁边几人冲了过去,一归则借着这个时候擒住了正跑到半路的怀清。

    “叶世彰藏在什么地方!”一归死死勒住怀清脖颈, 狠狠道。

    怀清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你休想知道!”着牙关紧锁, 穷途末路,心知逃脱不得, 竟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一归鼻尖轻嗅,立马就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哪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一归飞速夺过怀清手中的炸药,然后飞起一脚踹在了对方后腰,怀清一个趔趄朝前扑去,跌倒在面前的石块上,额前被擦伤了好大一块。

    可怀清竟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踉跄起身,就要向前跌撞着冲去。

    一归低头去看,发现那枚火药筒还未点燃,于是干脆揣进了怀中,抬眸的时候,就见怀清逃走的方向竟是他平日里住的那间木屋。

    原本一归以为怀清必是将叶世彰留在山洞之中,与储存月麟香的地方一起,可现在怀清拼命要逃去的地方竟不是山洞,难道……

    下一刻一归没有犹豫,就在怀清走进木屋,就要关上屋门的瞬间一个闪身挤了进去。

    这次怀清终是发了狠,拼了命地冲上去与一归撕扯起来,试图将一归推搡出木屋。

    一归一边钳制住怀清,一边扫视屋内,这间屋子他来过许多次,只以为这里是怀清自己的居所而已,难不成这里还藏着什么其他奥秘?

    这件屋舍陈设相当简单,几乎没有任何器物,只有一张木塌,上面放着案几和熏香。

    怀清仍在拼死抵抗,他已是用尽了自己所有气力,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一归。

    一归暂时还不愿对怀清下死手,只是尽力与其周旋,就在两人改换身位,一归靠近了床榻方位时,突然一股奇异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

    月麟香!

    凭借香气来源的方向,一归准确判断出那味道来源是床榻紧靠着的那面墙上。

    一归顿时心下了然,怪不得怀清从前一直喜欢让他配置熏香,原来是想要试图掩盖这屋内月麟香的味道!

    时迟那时快,一归突然弓腰仰躺在了怀清塌上,与此同时,他用力反剪住怀清双臂,将他两条胳膊死死背在身后,又用身上撕扯下的布条捆缚住了怀清臂膀,将他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

    “叶世彰在什么地方!”一归厉声质问。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见有人直呼这个名字,听到的时候,怀清周身骤然一颤,随即瞳仁皱缩,嘶哑着声音高呼:“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这时一归拿出了腰间别着的火药桶:“你要不,那我现在就点了它!”随即拖着怀清往身后的墙壁靠去。

    “不!”怀清发出绝望的吼声。

    就在一归靠上那面墙的同时,越来越浓烈的月麟香味直冲上他的鼻尖。

    这间屋舍是依山壁而建。可随着一归碰到那面墙,就听他身后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闷响,随即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月麟香味。

    看来他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一归没有犹豫,下一刻,他拖拽着怀清,猛力向身后那面墙撞去。

    正如他所料,那木塌后面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一面普通的墙壁,而是一块空的石门。

    随着石壁轰然开,一归被迎面扑来的月麟香味熏得有些脑袋发晕,眼睛也很难适应洞中昏暗的光线,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手中脱力。

    怀清趁机滚到了旁边,对着一归发出阴鸷的笑声:“这味道我闻了十几年,每次进来的时候我都还需要蒙上口鼻,而你毫无防备,这种熏香只会让你很快变得神志不清。”

    紧接着,怀清在地上不断蹭着,想要去拿到一归手中抓着的炸药桶。

    “让我们同归于尽吧!”怀清发出丧心病狂般的笑声。

    “大师兄心!”

    随着一声惊呼,一个身影从洞口闪了进来。一归虽是一时没有看清,但他听得出来,那是一深!

    就见一深脸上蒙着厚厚一层纱巾,扑到了怀清身上,随即朝着一归用力扔出了一样东西。

    一归接住,发现那正是一方用来蒙住口鼻的帕子,于是坚持着将它蒙在了脸上。

    阻隔住了月麟香的可怕气味,一归总算恢复了神志。

    “你们疯了!”怀清怒吼,“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背叛我!”

    一归没有再同他废话,而是大步走到了洞中的一个石榻之上。

    那上面躺着的宛如干尸般的人,如果不细看,根本不会发觉那其实还是个活人。

    “帮帮忙,把他抬出去。”一归走到怀清旁边,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并且示意一深和随即赶来的曲恒将叶世彰带了出去。

    至此,在那阴森可怖的洞中住了近十四年的叶世彰重新回到了人世。

    “乖乖!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按照约定,白慕已经在洞外守着了,一见叶世彰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可因为之前被一归告知了叶世彰的真实身份,也不敢妄言,生生把一句“这到底是人是鬼”吞了下去。

    “别废话,赶紧干活!”一归冲他丢下一句,然后转而对旁边的一深,“方才多谢了!”

    “不……不用谢,大师兄。”一深看着被一归堵上嘴巴不出话来的怀清,依然心有余悸。

    “还得麻烦你去县衙找一趟武,让他通知尹公子。”一归吩咐一深道,“就,‘事已办妥,即日便可赴京’!”

    叶世彰毕竟这些年身体已经被消耗殆尽,全凭大量月麟香吊着一口气,白慕这些日子为了让他能撑住去京城真是使劲了浑身解数。

    “怎么办,最好也就是这样了,不出话,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白慕看着塌上躺着的叶世彰,“就这样子,对你们能有什么帮助吗?”

    之前一归已经对白慕讲述了尹舒想要彻查十三年前之事,虽未讲两人重生,却也将其他事情七七八八了个大概。

    一归深知想让叶世彰张口话无异于痴人梦,不禁也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然而就在他们逃离普光山后的几日后,叶世彰突然有了些意识,随即一归发现他在听见别人话时,开始有了些微反应。

    于是一归抓住这个机会,支开所有人,独自跟叶世彰详述了他们想要将怀清与蔡鹏相互勾结,构陷忠良,胆大包天,竟敢私藏一国之君达十四年之久一事公之于众。

    叶世彰听罢虽然不出话来,但一时竟是老泪纵横,浑身不住颤抖,目光逐渐移到一归脸上,充满困惑,似乎想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陛下。”一归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对叶世彰沉声道,“如果我告诉您其实我是梁勋的儿子,名叫梁呈俞,您会相信吗?”

    叶世彰的表情僵硬地抽动了下。

    “或者准确来,我曾是大陈的大皇子,被蔡鹏所害,然后转世成为了普光山的一名佛修,而我现在想要的,就是将蔡鹏和怀清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一归完,望向叶世彰,“所以,陛下,我需要您的帮助。”

    大殿之上,一归将那枚王爷玉牌亮出来,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这大陈十几年来并无任何一位王爷,众所皆知,可眼下那人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王爷玉令无疑。

    此时就听一归对着殿前那些黑衣的侍卫一声令下:“现在本王凭此玉令,奉上皇之托,命你们缉拿大将军蔡鹏,移交刑部大狱,从即日起,对其革职查办!”

    “是!”那些侍卫齐齐在给一归抱拳行礼后,便一齐扭送了蔡鹏,任凭他一路嚎叫,拖下了殿去。

    “如何?”尹舒走到一归身侧,凑头悄声道,“将我漠渊的人借你,是不是很有面子啊?”

    到此,一归终是松了口气,转身看着尹舒,露出了这么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容。

    “阿书,你交代给我的,我做到了。”

    这时元宁才红着眼眶从叶世彰身前站起,看着面前两人,愣了愣,半晌才道:“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朕吗?”

    在元宁将叶世彰交代给诸位太医,将一切都安置好后,终于在寝殿见到了尹舒和一归。

    于是尹舒将他从京城离开后发生的所有都告诉了元宁。

    元宁听罢很久都没有话,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触目惊心,又匪夷所思。

    “那……那位怀清?”

    一归看向尹舒:“我将他带回后,就找人日夜看着他,但我一直没有动他,我想,这个决定应该留给你。”

    着,一归将那柄尹舒以前一直带着的匕首递了过去。

    尹舒看着匕首居然笑了起来:“你从哪找到的?我都很久不带着了。”

    重生归来这一年的光景,尹舒曾经想过无数次要手刃仇敌,想用这柄匕首同样刺破那人的胸腔。

    他一直都以为,血债只能血偿。

    可事到如今,尹舒忽然觉得,复仇这件事对他而言,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知晓了父母以及自己被害的真相,见到了仇敌被送到面前,也亲耳听见了在朝堂之上一归掷地有声地讲述这一切。

    尹舒已经别无他求了。

    他举起匕首,摇了摇头,随手扔在了地上,对着元宁,语气轻松:“陛下,这怀清囚禁上皇十四年之久,我想,这笔账应该由陛下来算,我就不掺合了。”

    元宁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朕之前见你执着于十三年前之事,还以为……”

    “都过去了。”尹舒笑笑,看着一归,眼光流转,波光潋滟,“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念想。”

    一归没等他完,忽地在元宁面前拱手,郑重道:“请陛下赐婚!”

    “原来……原来你们……”元宁一时语塞,看看尹舒,又看看一归,这才明白过来一归的是怎么回事,“可,可是……”

    “陛下,这就是臣唯一的请求。”尹舒也弯腰拱手,缓缓道,“臣此生不求田产俸禄,也不求金山银山,只求陛下能够成全我二人。”

    “陛下,之前请求上皇赐臣玉牌只是为了今日能够力压蔡鹏,将其治罪,如今大事已了,陛下可以将此玉牌收回。”一归罢,双手将“平康王”的玉牌呈给了元宁,“我愿回归一介布衣,只与尹舒,长相守,共白头。”

    元宁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想什么,可终究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二位请起吧!”元宁扶起二人,思忖了一下道,“如今父皇刚刚回来,再加上蔡鹏和怀清两人需呈交刑部审讯,得待朕去好好安排一番,可能需要些时日。”

    “那陛下这是……允了?”尹舒挑眉,抬头看着元宁。

    元宁避开尹舒目光,不自然地轻咳了下:“尹大人,就请挑个吉日吧!”

    “另外,一归师父,这令牌即是父皇赏赐,还请你收下,不必交还于朕。”元宁道,“如今蔡鹏已除,我大陈本就缺精兵良将,现在更是求贤若渴,如若可以,你们大婚后都留在宫中,你大可当个闲散王爷,有时间就来帮朕出出主意,可好?”

    尹舒和一归对视一眼,知道这便是再好不过,继而冲着元宁笑了起来:“我们可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那要先看看陛下给我们操办的婚事是不是称心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