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原因
一晃好几天过去。
这几天是许梵这段时期以来在这儿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早上魏国会叫他一起去逛菜市场,然后从菜场绕去公园,看大妈大爷练,偶尔在大樟树底下看别的老头摆棋谱对弈,他也会跟着蹲下来,安静地看。
有时是真的看,有时是发呆思考。
为什么魏海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报复他。
真的就为当年抹了一点鲱鱼汁,穿过一次女装,还是腰上扎过的碎片?
早上吃完早饭,许梵照例和魏国出门。
看着他站在菜摊前和老板讨价还价。
“就买你几根葱还六毛,三毛三毛,三毛够了,我今天买明天还来你这买啊。”
“你天天来我得亏死,”老板很头疼,赶紧给他装袋,“就没见过买葱还对半砍的,行了行,拿走吧。”
魏国把葱交给许梵拎着,为了几颗葱砍价砍半天,回头买一大袋排骨眼睛都不眨,“最近天天吃鸡吃腻了吧,今天叔叔给你做道萝卜炖排骨。”
交到他手里的排骨沉甸甸的。
许梵敛眉。
忽然问道:“阿姨不来吗?”
魏国一下没明白,什么阿姨,一会儿才想到:“你是问魏海他妈?魏海大三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许梵愣了下。
大三?
不就是他欺负魏海那一年。
“那是怎么....”
还没完,魏国就道:“那时候他妈患上了胰腺癌,这毛病发病快得很,住院没多久就没了,谁也没想到啊,平时看着好好的,有点痛也不和我....”
许梵沉默下来。
魏海的妈妈是生病去世的,那也怪不到他头上,想着,喉咙又开始发痒,一连咳了好几声,总觉得喉咙里有根毛毛在挠,咳又咳不出来。
“听你咳了好几次了,怎么回事?”
魏国担心。
许梵摇摇头,那天冷水澡之后就不舒服了,只是在憋着,到晚上,他咳嗽一声比一声厉害,怎么忍都忍不住了,一摸额头烫得厉害,原来又发烧了。
“你是不是烧了好几天了?”
魏国想起他那天给许梵炖了自己带来的公鸡后,许梵第二天脸色就挺红润,以为补了点气血回来,现在想想大概那天就开始发烧了。
许梵太清楚发烧是什么样子了,他偷偷去客房找过自己买的退烧药,但是没了。
不用,肯定被魏海扔了。
魏海今天加班,他爸火急火燎的电话来,让他送许梵去医院,于是只好拎了笔记本,将部分文件带回公寓,然后开车和他爸送许梵去挂急诊。
抽血、拿化验单、配药。
许梵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魏海从配药窗口回来,把药递到他手里,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讽刺。
回家后,魏国就催促他上床休息。
魏海去了书房。
魏国在厨房忙活,见许梵晚饭吃的不多,特意又熬了点粥,搭配了肉松给他端进来。
许梵不上是什么滋味。
魏海是个魔鬼,可他爸却是个实心眼的好人,其实他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好人,毕竟自己没当过好人,也不懂,这样应该算好了吧,照理,魏海这么对他,他应该连他爸一起恨,但他没有想把魏国杀了泄愤的念头了。
只想魏海死就可以。
“来,把粥喝了,填了肚子再吃药,”魏国将粥递到他手里,碗的温度刚刚好。
嘴唇蠕动了下,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
他低头看着碗里的粥,:“你还有个女儿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魏海的?”
一般许梵不吭声,魏国就当是默认,他喜欢唠叨,于是在床边坐了下来,“要还是儿子有出息,女儿没远见啊。”
“为什么?”
魏国叹气,“都读书才能成才,我虽然自己没读几个书,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供两个孩子上学花费多,但就算借钱我要他们把大学念完,不过雪,就我女儿,高三那年死活不肯再去读书了。”
许梵以前也不爱读书,就是混日子。
能升学考上莱尔学院都是许华清当年帮他开的后门。
“别大学了,后来高中都没拿到文凭,”魏国想起当年,还是觉得可惜,“雪成绩好,比她哥还用功,哪次考试不是年级第一。”
“那怎么....”
话到一半,突然一顿。
许梵惊了惊。
“怎么了?”魏国顺着他视线回头,魏海不知不觉站在了门口,魏国站起来,“行了,我不多了,你们早点睡啊,梵啊,喝完粥你把碗放着,明天我来收拾。”
离开房间前,魏海叫住他爸,:“晚上你别过来盖被子了,他睡觉浅,进来容易吵醒他,我自己会多看着点。”
“好好,赶紧洗洗睡。”
魏国应着,替他们关好门。
魏海落了锁。
许梵抿紧嘴唇,手心里已感觉不到粥的温度,直直盯着魏海。
“我爸煮的粥,别浪费。”
语气和平时一样的音调,但他能感觉到魏海眼神比平时更凌厉,如看着平静的大海,但你知道平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倾覆之力,根本无力反抗。
碗刚到嘴边,魏海便掐住他下颚,迫使他嘴巴大张,一手握住碗,将整碗粥倒进去。
他根本来不及吞咽。
一半流进嘴里,一半从嘴边滑落,还有很多直往鼻孔里蹿,又呛又窒息。
“咳....咳咳.....”
许梵握住魏海手腕。
忽然下颚松开,他整个人弯腰倒向床边,正要把呛到气管里的米粒咳出来,嘴里多了一只口/塞。
魏国来了,许梵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那只是暂时的。
恶魔永远不会停手。
......
魏海双手像举孩一样握在许梵腋下。
许梵的两条胳膊垂在双侧,不由自主摆动,他已经不清到底是两条胳膊脱臼更痛还是哪儿更痛,只有眼泪和胃里呕出的粥不断淌下来,嘴里有障碍,有时又会把粥吞回去,来来回回。
完事后,魏海只是丢破布一样把他丢在床上。
房间比之前更静谧了。
不多时,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魏海洗完澡,围了条浴巾出来,扫了眼床上,许梵的手臂成怪异姿势摆放着,身体蜷缩,每次之后他见许梵都是团起来的姿态。
明灭的星火烧到头,魏海才叼着烟蒂,将许梵的手臂复位。
复位的痛苦不比瞬间脱臼好多少,甚至是更痛。
但许梵没哼哼。
因为他已经昏死过去了,只有无意识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哪怕思想没没有意识,身体也铭记下了痛苦。
魏海半敛眸子,盯了一会儿许梵,两指夹过烟蒂,碾在许梵消瘦的肩膀上,动作娴熟自然,许梵皮肤上泛起焦灼,染上灰黑色的烟灰。
碾灭了之后,魏海才将烟蒂丢进手边的烟灰缸。
他也不给许梵盖被子,自顾睡下。
第二天,许梵发烧更严重,整个人都处在昏沉的状态,开足了暖气盖了被子身子仍旧不停发抖,烧得迷迷糊糊的,魏国相当重视,又是喂饭又是喂药。
还要指派魏海帮忙照顾。
看魏国劳心劳力,魏海没再碰许梵,免得他爸忙活的事更多。
他又不想看见许梵那张脸,干脆在公司住了几天,眼不见为净。
而许梵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哪怕睡一会儿都是噩梦连连,他怕魏海突然回来,冲进来就对着他禽兽行为,甚至当着魏国的面,老人的表情不断扭曲变化。
噌。
他从床上猛然坐起,后背满是汗,额头的发丝也粘在鬓边。
又是噩梦!
这样的噩梦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
许梵捂住脸,低声的啜泣回荡在房间里,崩溃不是有过一次便不再有,几次他都觉得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范围,可魏海一次次的伤害都在突破极限。
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身体一好,魏国又和往日一样让许梵跟着出门。
这次许梵没去菜场,而是独自去了私人疗养院见高钰,高钰恢复得很好,气色也好。
疗养院里会组织很多活动,比如唱歌,茶话会等等,甚至几个老太太能约一桌麻将。
“你别担心,妈妈好着呢。”
许梵点点头,半蹲下来抱住了妈妈的腰,没一会儿就成了跪着的姿势,脑袋枕在高钰腿上睡着了,他有太多话想和高钰,又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高钰见他瘦了,又显得特沉默寡言,心头发沉。
日落时分,许梵才离开疗养院。
依旧是刘海遮着眼睛,帽子挡着大半张脸,路过他身边的人顶多能看见他下巴。
回来的路上,他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提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低头算着手里票的价格,他没看清楚路,一下撞到许梵。
许梵踉跄,帽子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男人看到他消瘦的脸,愣了愣,才接着往下:“我刚才没看路,不好意思啊。”
许梵瞬间低头。
此人不是别人,是原来那家KTV的经理。
许梵越过他,快速离开,经理虽然很诧异会突然碰到许梵,但也没作多想,顺着路往前走。
许梵慢慢停下来。
他回头去看经理背影,握了握拳头,又快步走上前去。
经理见他回来,不禁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许梵尽量不去看经理的眼睛,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敢去看了,仿佛会从别人注视的目光中看到最狼狈的自己。
他问:“你记得五年前的事吗?”
“你是指五年前在KTV里伤了魏总的事?”
这件事经理当然记得,他们KTV是正规经营,平常客人都安分守己,当年也只有嚣张的许大少敢这么闹事。
“那天,他还发生了其他事吗?”
经理欲言又止。
许梵等着他回答。
经理道:“当时我们也不敢得罪你,就把魏总拖出了包间,我让两个保安把他送去了医院,他看起来伤得重,其实还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天,他妹妹也出事了。”
许梵一怔。
经理面露惭愧,道:“是我工作疏忽,他妹妹被个醉鬼拖去了厕所,KTV这样的场所,包间里声音大,走廊里也不,谁知道是唱歌鬼吼鬼叫还是真的被....哎....”
许梵木讷讷地在路边走。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怪不得魏海要这么对他,魏海把罪孽全都归咎在了他头上!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后果。
对女孩子做这种事,他还是不屑的,否则当年他早让自己叫来的人那样做了,而不是泼几杯酒这么简单。
可魏海不是那样想的。
如果不是他带魏雪进KTV,魏雪就不会出事。
所以他和魏海之间,只能,不死不休。
办公室。
吴秘书将一份资料交给魏海,“魏总,这是按照您的要求选的,全封闭式管理。”
“嗯,”魏海将资料搁置在桌面上。
那是一份精神病院的资料,一开始他就算把许梵折磨成精神病,再送进去,直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