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情欲，也不过是编织在人性背后的一道谎言罢了。

    当情丝被抽剥干净之后，似乎过往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洛云舟只觉曾经所执着的事情都随云烟散去，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再回首，他愈发觉得自己做得那些蠢事不值一提。

    就好像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无法让他再提起兴致。

    当一个人没了爱恨嗔痴，自然也就变得铁石心肠。

    这也就是真正的，不在乎。】

    “师兄，你眉心的这枚印记真好看。”林栀盯着少年，眼眸弯弯，内里满是认真，“不对不对，师兄怎么样都是极好看的。”

    林栀舔舔唇，隐去眼底的欲望。好看到想让人完全占有他。

    “师兄，我方才分明记得我们在往下掉，怎么突然又到了平地处了。”

    洛云舟回过神，之前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想来是托了翎虚老祖的福。他抬起头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和之前见过的场景似是相同却又不甚相同。

    只是此处太安静了，甚至安静得有些让人发怵。

    抬眼望过去，这里种满了桃树，上面的桃花开得正好，是自成一派的美景。

    但这般美景出现在秘境之中，却显得尤其诡异了。

    微风拂过，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似梦似幻。

    “闭气，花香里有毒。”洛云舟退后几步，淡声道。

    林栀跟着后退几步，躲在洛云舟身后，活脱脱一个可怜模样：“师兄，我害怕。”

    洛云舟没有答话，只是望了他一眼，像是以往的纵容，却似乎又有别的意味。

    林栀被看得心中一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手中溜走了。

    他喃喃道了声“师兄......”

    突然间，狂风大作，林栀后面的话语被吹散了去。

    树上的桃花瓣簌簌落下，但却没有掉在地面，而是直直地朝着二人飞来。

    洛云舟眼神一凛，返身将身后的林栀推开，自己则是往另一处闪身过去。

    只见那密集的花瓣中竟然藏了无数枚刀子，将不远处的树草植物都绞成粉碎。若是方才未曾躲开，怕是二人都会被刺成筛子。

    狂风还未停止，又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花瓣，这次分成了两股，分别朝二人飞去。

    洛云舟一手提起轻舟，一手结印。乌发飞扬。一道结界从地面升起，挡下了这一道攻击。

    随即又运起灵力劈开聚在一团的花瓣，剑气让花瓣化成粉末。

    “师兄！救命！”

    洛云舟抿住唇，看向不远处还在躲闪的林栀，若是这人死了，总归是会惹来一堆麻烦。

    思及此，他还是提起轻舟飞身过去，将花瓣刀雨再次斩灭。

    “师兄好生厉害，这么快就解决了。”林栀凑过来，用濡慕的眸光看着洛云舟。

    洛云舟没有理会，他皱着眉，看向空中还在飘舞的粉末，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没多时，那股浓郁的桃花香气又开始四溢，洛云舟脸色一变：“不好！”

    香气并非是通过鼻息进入体内的，而是......通过那些粉末附着在人的皮肤之上。

    然而此刻反应过来却已是来不及了，粉末纷纷扬扬落在二人身上，洛云舟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手中脱力，轻舟掉落在地面。

    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林栀正倒在他的面前，二人相继昏了过去。

    真真是刚醒来又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洛云舟却发觉置身在了个场景，而一同的林栀早已不知去向。

    此处并不属秘境，更像是凡间熙熙攘攘的大街。想来，这还是在幻象之中了。

    只是要如何清醒成了当下最大的难题。

    “大哥哥，行行好吧，给口饭吃吧。”只见不远处一个脏兮兮的孩一手拿着只破碗，正抬起头朝着一个男人乞讨。

    “去去去，脏死了，别碰我。”

    男人将乞儿一脚踢开，嫌恶地走开。

    “唔......”乞儿闷哼一声，手还紧紧攥着破碗，艰难地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铜钱一枚枚捡起来。

    洛云舟看着他，心下竟觉得这孩有些熟悉。

    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乞儿就来到了洛云舟的面前，孩才到洛云舟膝盖这一般高，身材羸弱。用一只满是泥污的短手攥住洛云舟洁白的衣袍，留下一个个脏兮兮的手印。

    “大哥哥，给口饭吃吧。”孩声音清脆，眸光明亮，脸上虽然都是泥垢子，但仍能看出他模样定是标志可爱。

    洛云舟垂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孩额头处，将他推离自己身边：“离我远点。”

    这话似乎比方才那人踹这孩，还让他感到伤人，孩撇撇嘴，泪珠在眼眶中了几转，最后还是被生生憋了回去。

    他隐隐带着哭腔，委委屈屈：“大哥哥......行行好吧。”

    “......”洛云舟没法，从腰带处摸索两下，拿出一块灵石放在那只破碗之中。

    得了想要的东西，孩儿复而扬起笑脸，如一道明媚的太阳：“谢谢大哥哥，大哥哥长得真好看！”

    孩儿正欲跑开，却被洛云舟叫住：“等等。”

    “嗯？大哥哥怎么啦？”

    “你，唤作何名？今夕几岁？”

    “我叫林栀，今年六岁了。”孩乖乖地回答，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因为长期没吃饱饭，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只有三四岁般大。

    果然。洛云舟心下了然，想来这是入了林栀的幻境了。

    只是，却不曾想林栀幼时竟是这样的。

    “大哥哥，你几岁了呀？”

    洛云舟置若罔闻，只是蹲下身与他齐平，神色难辨：“你之前，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

    林栀点点头，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难过：“阿栀出生时就在这了。没有亲人。”

    “罢了，你走吧。”洛云舟起身，淡淡地将眸光移开。看来问他是问不出什么的，只能找找其他办法离开这里了。

    “大哥哥，”见洛云舟要离开，林栀迈开短腿努力地跟在他的后面，“等等我......”

    “......”洛云舟换了只手握剑，脚步并未放慢半分。

    “哎呀......”噗通一声，孩摔在地上。

    “哟，乞丐，你这是在做什么，何必行如此大礼。”一道鸭公嗓突兀地响起，语气暗带嘲讽。

    洛云舟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拿着个破破烂烂的旗子招摇过市的半吊子算命老头，眼球有些浑浊，上面还附着着一些半透明的眼翳。

    看起来半瞎不瞎的。

    林栀挣扎着爬起来，啐了算命老头一口，自以为恶狠狠，实际上奶声奶气地道：“你这个老瞎子，绊我做什么！”

    “哟哟哟，一个乞丐还敢对着我大呼叫。”算命老头尖酸道：“你啊，一辈子就是个的乞丐命！”

    “哼，”林栀冷哼一声，又向着洛云舟“哒哒哒”得跑过去，“大哥哥。”

    “你还敢缠着人家，你克妻克父母兄弟，天煞孤星，阴沟里的老鼠！”算命老头越越激动，还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厌恶。

    “你胡！”林栀顿时因怒火而面红耳赤，胸腔也在剧烈起伏，“你一个瞎老头子自己死了妻子，就失心疯乱话！大哥哥你别信他！”

    “阿栀不是天煞孤星！不是！”

    洛云舟没有心思去听二人争吵，只觉愈发聒噪：“闭嘴。”

    话音刚落，还在争辩的二人瞬间噤声，强大的威压让凡胎肉身根本无法抵御。

    耳边总算是清静，洛云舟却发现自己的衣角再次被攥住。

    林栀就如同一只狗皮膏药，眼眸湿漉漉的，看上去要哭不哭道：“大哥哥，阿栀被很多人喜欢的，阿栀不是什么扫把星。”

    洛云舟淡漠地将衣角抽回来，面无表情道：“没有人在乎你是什么。”

    这句话似乎对林栀的击极大，只见他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孩儿望着洛云舟离开的方向，神色被乱糟糟的头发掩盖住。

    “叮铛”一声，手中的破碗掉在地上。

    洛云舟走到一处巷子处，远离了方才的喧闹之地。

    他淡声道：“出来。”

    “大哥哥。”林栀从遮挡物处走出来，局促地捏着粗布衣衫。

    “你跟着我做什么。”

    “阿栀，想......”林栀支支吾吾的。

    洛云舟摩挲着手中的轻舟，语气含冰：“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林栀憋住眼眶中的水雾，攥紧拳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洛云舟。

    “大哥哥就算杀了我，阿栀也要跟着你！”

    “......”倒是和长大后一样难缠着，不要脸。

    洛云舟眯起眼：“我要是杀了你，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话音未落，一股强风吹向林栀，顷刻间，轻舟便架在了孩儿的脖颈处。

    一滴汗顺着林栀的脸颊落在轻舟上，啪嗒一声。

    他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疼痛降临。

    “你倒是不怕死。”

    洛云舟垂眸，将轻舟收回剑鞘。复而他拉起孩儿的手，摊开其掌心。只见上面有不少的擦伤血痕，想来是刚才摔得狠了。

    看着谪仙似的大哥哥正捏起他的手心，林栀忍不住的有些脸红：“我......我没事，舔一舔就好了。”

    “聒噪。”洛云舟瞥了孩儿一眼，还是掐诀将他身上大大的伤疗愈了个干净。

    随即他甩开林栀的手，朝大街走去。

    林栀茫然地看着洛云舟，心中有些失落：这是又要将我甩掉吗？

    但还没来得及委屈，洛云舟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拿着。”洛云舟将方才买的一根糖葫芦僵硬地塞在林栀手中，“别再跟着我。”

    少年逆着光，迎风而来。

    待反应过来，林栀冒出一个鼻涕泡，笑得开怀。

    这么好的神仙哥哥，阿栀怎么能不跟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