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愿意代替他,剔骨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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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遍地是竹林,地形复杂多端,只偶有竹叶簌簌落下的声音。

    沈墨寒一手拢住洛云舟的腰肢,提起灵力朝反方向飞奔而去。

    二人一黑一白,发丝交缠在一起,身后隐约间还能听见濯华真人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

    “你们逃不掉的。”

    *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寂静万分,像是已经甩开了那人。

    伴随着洛云舟愈来愈粗的喘息声,还有萦绕在周身浓郁的血腥之气。

    沈墨寒稳了稳气息,停留在洛云舟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汗珠顺着沈墨寒的下颌滴滴落下,他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不,他不可以停下。

    怎么办喃凮?

    他了解师尊的脾性,逃出去的机会几近为零。

    到底该怎么办……

    沈墨寒思绪杂乱,漆黑的眸深沉无光,可脚下的步伐一刻也没有停息。

    “唔……”

    怀中人儿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喘,尾音上扬,带着细微的颤意。

    这一声闷哼将沈墨寒的思绪唤回。

    他将洛云舟搂的更紧,可动作却温柔万分,指尖在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抚蹭。

    “怎么了?”沈墨寒问道,语气间夹杂着担忧与心疼,“伤口疼?”

    洛云舟努力将体内乱窜的灵力压下,艰难地点点头,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丹田处的灵力……在乱窜。”

    那股灵力正在白衣青年的脉络中横冲直撞,洛云舟每一寸血管都承受着极强的压力,再加上二人不停息地前进,灵力愈发不受控制。

    疼……像是在被万蚁蚀咬,每一处骨髓都仿佛被碎,痛苦万分。

    沈墨寒在濯华真人身边待过这么多年,又哪会不知这其中术法的厉害。

    濯华真人素来狠厉,虽每每笑着,可手下的动作却是越发不留情面。

    即便……他是他的徒弟。

    每每沈墨寒失手犯错时,都会被濯华真人关进水牢,再加之施以术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除非濯华真人亲自解除,不然便只能硬扛着捱过去,受尽苦痛。

    沈墨寒微微叹息一声,将洛云舟带进一处较为隐秘的角落,再用剑气扫尽方才一路上留下的气息与痕迹,在四周布满结界。

    他抬手轻柔地抹去洛云舟额间的细汗,眸中满是疼惜。

    洛云舟感受到沈墨寒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一把拍开那只手,却实在是提不起气力来。

    他蹙起眉尖,牙关紧咬,指骨间用力得有些泛白。

    白衣青年难得露出疲惫与脆弱的模样来,可他却不知,这更是能激起人心底的凌虐感。

    这到底是何种术法……竟这般诡谲。

    二人相顾无言,余留下粗重的喘息声一点一点蚕食着黑衣男子的理智。

    约莫过了好半晌,洛云舟精致巧的喉结轻轻滚动,轻启唇瓣,声音略带沙哑却不难听:“你到底是谁?”

    沈墨寒一直盯着洛云舟嫣红饱满的唇,手指微微弯曲,黑色的瞳孔逐渐变深,欲念在心底翻涌。

    听见洛云舟的问话,好半会才缓过神来。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神色,声音努力不带任何起伏:“我……我们曾经见过。”

    见过?洛云舟思绪万千,他的身形微颤,疼痛使得他有些无法集中起注意力来。

    可他活的这两世,人际关系极为简单,却始终忆不起这号人物来。

    沈墨寒望着白衣青年的这幅模样,又哪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顿时心口有些苦涩。

    他匀了匀气息,艰难地勾起嘴角,道:“我名唤江绵,沈墨寒……是我接近你的假名字。”

    江绵……江绵?

    洛云舟撩起眼皮,神色淡漠地望着沈墨寒。

    黑衣男子的身形渐渐与数百年前秘境中那个懦弱无能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仔细看去,眉眼间确是有些相似。

    洛云舟不由得轻笑一声,可跟着牵扯到体内的伤处,又皱起眉来,闷哼出声。

    他咽下喉中的铁锈气息,缓缓开口道:“原来是你。可真是好手段。”

    隐藏的如此之深,竟从那时起就开始谋划布局了。

    不愧是濯华真人的徒弟,真真是青出于蓝呐。

    洛云舟啊洛云舟,即使过了数百年,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还是这么愚蠢和天真。

    沈墨寒看着洛云舟闭上眼偏过头,突然有些心慌,他用力地握紧双手,想去触碰白衣青年,却不敢。

    “对不起……”他喉间干涩,只能喃喃着这三个字。

    若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不会。

    洛云舟并没有理会沈墨寒的话,身上的疼痛让他只觉耳间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膜,任何声音都变得模模糊糊,缥缈万分,忽远忽近。

    沈墨寒终是止了话,漆黑的瞳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洛云舟,那股视线几近要化作实质,丝丝缕缕地将美好的青年缠绕住,不愿放开。

    沈墨寒轻轻坐在洛云舟身旁,手几度抬起,却终是放了下来。

    他捏起洛云舟细瘦的皓腕,将自身灵力化作道道暖热的涓流,一点点舒缓洛云舟体内的痛感。

    他愿意守在他的身边,护着他,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二人就这样静坐着,只觉不过便到了夜晚。周围万籁俱寂,月光隐在厚厚的乌云下,不见半点光亮。

    沈墨寒在前方燃起一道火光,复而看了看一侧尚有些昏迷的洛云舟,火光忽明忽灭,暖暖地在白衣青年的面容上。

    恬静而又美好。

    沈墨寒眸间不由得带上了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柔情。

    若能一直这般下去……也好。

    突然间,一道细微的声响引起沈墨寒的注意。

    他一把站起,厉声道:“谁?!”

    一道身影自暗处缓缓走来,移情扇在濯华真人的手中轻巧地转动着。

    沈墨寒并不惊讶,只是手指忍不住拢在一处。他知濯华真人能找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却不曾想竟会这般快。

    “怎的,见到师尊,都不愿喊一声了?”

    濯华真人尾音上扬,是明明白白的危险之意。

    沈墨寒垂下头,艰难地挤出二字:“师……尊。”

    濯华真人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又走进两步,眸光在前面二人身上转了几转,最终停留在洛云舟身上。

    他悠悠启唇:“本以为你只是利用他,莫不是真的动情了?”

    地上的火星子闪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来。

    沈墨寒一半面容隐匿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他将视线缓缓移至暖红色的火焰上,冷硬的面容在照耀下变得些许柔和。

    像是只一生都在追逐光亮的飞蛾,即便前方是荆棘火焰,最后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也愿意纵身跃进去。

    无怨无悔。

    “师尊,曾经我一直将您视作最重要的人,您让我生便生,让我死便死。”

    沈墨寒语气平静,像是在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如今,我只有这一个请求。求师尊成全。”

    濯华真人静默了一下,一声低笑自唇间溢出,携杂着风雨欲来之势。

    他睥睨地看着沈墨寒,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讽意:“原来……就连养了数百年的狗,也会反咬主人一口呐。”

    听见这话,沈墨寒的手不自觉收紧,手上的青筋有些凸起,嘴唇紧抿,没有话。

    “这么多年来,我倒是没有好好瞧过你。”濯华真人佯作愧疚模样,叹道,“原来你已经这般大了。”

    他收起折扇,一手慢悠悠地比划着:“当时将你抱回玄微宗时,你不过是个不满足月的弃婴,不哭不闹,倒是乖巧得很。”

    “后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窥得一点修仙机缘,这才得以续命活下来。”

    濯华真人面上仍含着笑意,随着手缓缓放下,其中语气却愈发冷淡,像是淬了冰:“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可到头来,你却为了别人,背叛我。”

    沈墨寒急促地呼吸几声,突然间,他一把跪了下来,背依旧挺直。

    濯华真人挑挑眉,倒也未阻止:“你这是做什么。”

    “师尊,弟子只求您能放过他,”沈墨寒朝前磕下几个响头,“弟子愿意代替他,剔骨剥……”

    还未等沈墨寒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瞬间掀翻在地,血腥之气在他喉间攒留,久久无法动弹。

    “蠢货!”

    濯华真人这才真正动了怒,桃花眼中是止不住的杀意,不复方才的从容模样。

    绣着鲛丝的雪纹靴一把踩在沈墨寒的背上,他不断施加着威压,冰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莫是你,即便是我的师父,也照杀不误。”

    沈墨寒体内的血气不断上涌,眼前已然有些发黑。

    方才为洛云舟疏通脉络已然花了太多灵力,这下根本抵挡不住这强大的力量。

    他喘息着,断断续续道:“弟子……不敢。”

    “不敢?”濯华真人嗤笑一声,脚下的力道愈发不留情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

    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离了弓的弦,杀意一发不可收拾。

    “……”

    就在沈墨寒再次吐出一口血时,一道冰冷又满含恶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真是有意思,这是……窝里反?”

    濯华真人眯起眼,退开几步,移情扇作武器状置于手指间。

    只见扶清剑尊提着剑缓缓走近,身上的白衣满是溅射状血渍。

    像是……才经历了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