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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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担心你。◎

    啪嗒——

    怜妃吓掉了手中的纨扇, 织金鸳鸯玉柄扇就落在足下,平染了一身尘埃。

    她精心扫粉染脂的脸上都透出一抹惨白,单薄的身子不由主地后退了两步, 像是被狂风扫过的落叶, 摇摇欲坠。

    江燕如虽然无权无势、来历不明,可她身后最大的依仗却是金陵权贵谁也不敢惹的萧大统领。

    如今她声泪俱下地在萧恕怀里述委屈,怜妃会害怕也是无可厚非。

    萧恕的眸光阴寒瘆人, 轻轻瞥来一眼, 那双眼尾稍挑的含情目冷漠无情, 不像是在看人, 倒像是看死人。

    怜妃是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脸上没有显得那么害怕和崩溃,以僵硬的站姿勉强维持着自己身为皇帝宠妃那高傲的姿态。

    两名跟随江燕如的宣卫云已经在他腿边齐齐跪下, 像是两块笔直的方碑。

    跟随萧恕多年的人更能感知萧恕的脾气。

    他们一跪, 无疑让场面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就好像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

    不怜妃紧张, 白望舒也感觉有些不适, 就好像要被人隔空扼住了咽喉。

    危在旦夕。

    萧恕行事向来不羁, 若是皇帝在,他兴许还会收敛一二。

    可如今萧恕回来了, 皇帝却还不知所踪。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萧恕向来还喜欢干一件事:先斩后奏。

    白望舒眸光一暗, 看向江燕如的背影。

    江燕如纤细的手指还紧紧捂住伤口,那粉颈花团最是脆弱易折,她乖顺地依进萧恕的怀里, 露在外边的侧脸娇柔, 一双杏眼盈水, 香腮垂珠, 一副在外受尽委屈的模样。

    宣云卫在叙述事情的经过, 江燕如就时不时颔首附和。

    怜妃被被晾在了一边,萧恕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想起自己应该走过来,对她这名帝妃行礼问安。

    这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礼数!

    “萧恕!”怜妃忍不住先开口,语气恶劣。

    萧恕抬了一下手,让宣云卫继续,并不想被人断。

    四周的人却为怜妃捏了一把汗。

    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吼叫。

    萧恕并没有马上朝她发难,在听完宣云卫述的前因后果,他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她。

    他弯下腰,先摸了摸江燕如的脑袋,江燕如头上原本就跑松散的云鬓被他揉成一团,几根钗子也松松垮垮地险些坠下。

    知道的是他好像在安抚受尽委屈和惊醒的少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过在撸.猫。

    不过江燕如在他这个粗鲁地摸头下还是慢慢收起了哭泣,只剩下声抽抽搭搭。

    江燕如害怕自己血尽人亡,所以一直不肯松手,萧恕就趁机掰开她那几根负隅顽抗的手指,垂眼检查起伤口。

    以他的眼力,一眼能看出这道伤口并不深。

    想来也是,怜妃的力气也不过那点,平素捏的最多的‘凶器’不过是根绣花针。

    江燕如脖子上的伤只是看着血流得可怕,把她身上那件浅妃色的短襦都浸成了深红。

    实际上,并不是很严重的伤。

    “死不了。”

    听见这句话,江燕如就放下悬起的心,一直耐心地仰起脖子让他查看伤口,豆大的眼珠还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就像是沾了露的花瓣。

    不是好不哭吗?

    白望舒凝目在那滴泪上面,江燕如这一哭,很出乎他意料。

    也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还清楚记得不久前她在自己眼前强忍泪水的样子,转眼却看她哭得淋漓尽致。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是因为觉得在他面前哭没用,所以坚强,还是因为只有萧恕,她才能放心依赖?

    多奇怪。

    萧恕这个人也会有人去信任和依赖?

    殊不知那只会春蚕自缚,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毕竟萧恕这个人哪有心?

    他想得太出神,落在江燕如身上那专注视线很快就被萧恕发觉。

    萧恕是何等敏锐,就好像被人觊觎了自己的东西,浓黑的眼底旋起了阴霾,染上了血色。

    白望舒迫于他的威压,不得不收起放肆的视线。

    萧恕又蹙眉盯了他一眼,忽然就抬手把江燕如脸上的眼泪都擦了一遍,就连下巴上的那滴也没有放过。

    “疼疼疼……”江燕如躲了躲脸,因为脖子受伤,她的肩膀不能抬起,所以只能扯着萧恕的衣袖往他身上靠,刚擦干净的脸又滚满了眼泪,她就把眼泪和血都蹭在了萧恕身上。

    “哥哥,头好晕,我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啊呜呜呜……”江燕如被自己满手的血吓到了。

    萧恕扶住她的脑袋,把她靠过来的脸拨开,“你不乱动,伤口会愈合,你再动,就真的大出血了。我先处理一下别的事……”

    江燕如的伤口看着可怕,其实也没用那么严重,萧恕的脸色并没有他刚来时骇人。

    只有怜妃看见萧恕的脸随着话音转过来,那道阴鸷的视线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一下就重新提了起来。

    萧恕身后跟随他回来的还有十几名宣云卫,此刻大步走上前,不发一言就把怜妃周围的护卫通通挡开。

    怜妃身边的护卫虽然人数众多,可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内宫护卫,比不上萧恕身边这些顶着悍勇凶名,恶名远扬的宣云卫。

    他们面对宣云卫时,甚至连刀都不敢拔,就好像不敢在狼群面前呲牙的家犬,深知不敌,早已放弃了所有抵抗。

    护卫被隔开,怜妃一下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处境,她忍着瑟缩,冲着萧恕喊道:“萧恕!我可是宫妃!”

    萧恕放开江燕如,抬脚一步步走上来,弯腰俯身,劲瘦的手指就在地上的纨扇和长剑上来回移动。

    怜妃紧绷的神经开始剧烈跳动,她心里是不认为萧恕当真敢对她动手。

    即便他再怎么飞扬跋扈,也得看着皇帝的面子不是?

    可萧恕冷漠地着‘处理’二字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遏制地开始怕了。

    不但怕了,更是悔了。

    刚刚她就应该离开的,不该留在这里等着被人羞辱。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韩皇后为什么总是这么受到眷顾。

    无论是出身尊贵,还是轻而易举就获得多少人奢望的尊位。

    在她金骄玉贵的世界里有大把的人为她铺路,所有人都会爱她、向着她。

    就连公平的天枰都会向她倾倒。

    还有眼前这个连皇帝都难以控制的萧恕,也会为她抱不平?

    “大胆!我可是宫妃,萧恕你不要太过放肆了!”怜妃大声呵斥,然后又慌张地朝他身后张望:“陛下呢!陛下可回来了?”

    萧恕提起剑,那柄剑上面还沾着灰土和血。

    怜妃僵着脸,踉跄后退一步。

    “宫妃?”萧恕嘴角噙着笑,眼睫掀开,露出眼底的凶芒,他用指腹擦过剑身,慢条斯理地道:“活着的时候,兴许叫宫妃,死了后……只能叫尸体。”

    怜妃悚然立在那里,不敢置信萧恕就敢当着这么多人,出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威胁。

    他毫不避讳,怜妃倍感惶惑。

    “我妹妹,平日里我都不忍伤她一根指头,娘娘倒是下得了狠手……不过,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也不要你命偿了,就一码还一码……”萧恕很宽宏大方地,手指终于择定了一件。

    “萧恕你要做什么!”怜妃看见他直冲着地上的长剑伸手,失声惊叫。

    萧恕抬起剑,直接起身搁在她颤抖的肩膀上,锋刃离着她的脖颈很近,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刺疼。

    “怜妃娘娘千万别乱动,你当知道这剑锋利,心脖子。”

    怜妃被长刃压颈,骇得迈不开脚,全身紧绷像是被拉开的牛皮绳,她终于崩溃大喊:“你疯了!我可是陛下的妃子,你不过是个下臣,竟然敢这样、这样对我!我要让陛下狠狠的处置……”

    萧恕嗤笑了声,“我看怜妃娘娘才是疯了,我的人,你也敢动?”

    “哥哥!”

    江燕如看萧恕居然把刀横在怜妃脖子上,这比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还紧张。

    她仿佛忽然醒悟,萧恕他是敢挥剑的。

    即便他口里得轻松放过,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怜妃会不会血溅当场。

    江燕如没有想到萧恕一上来就这样偏激,她以为自己卖个惨能让萧恕多少对她好一点。

    她都受伤流血了,多可怜啊!

    再来就是最多可以在皇帝面前,帮皇后多几句公道话,不至于让怜妃太过嚣张。

    她万万没想到萧恕直接把剑架到怜妃脖子上去。

    怜妃是皇帝的人,他这样做,皇帝还会忍气吞声吗?

    翠珠跑过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心里一咯噔。

    难怪韩皇后一醒了听见这事马上就派她过来。

    萧恕实在无法无天惯了,就是韩皇后也不敢像他这样任性。

    “萧、萧统领,皇后娘娘醒来了。”

    江燕如也不顾自己脖子上的伤,颠颠地跑过去,才伸手拉住萧恕的另一只手,劝解的话还没出口。

    萧恕已经一个利落回手收剑,在她眼前利落地划出一道血痕。

    血珠随着长剑飞出。

    怜妃捂着脖子尖叫一声歪坐在地上,她的两名贴身宫婢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奔过来扶住她。

    “娘娘!娘娘!”

    “……哥哥。”江燕如愕然看了一眼地上哭嚎的怜妃才转眼看萧恕。

    萧恕斜眼睨着她,声音漠然绝情:“永远不要为伤害你的人求情,他们不配。”

    脖子上的伤口刺痛,却也没有她此刻心脏被重压的沉闷。

    萧恕在告诫她,又好像是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绝不要对敌人心慈手软。

    江燕如在他的目光里只感觉到了森寒和肃杀。

    来江家之前,萧恕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在刻下奴印之前,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从前江燕如没有细想过。

    他会是从就是这样偏执狠戾的人吗?

    还是曾经也有人狠狠地伤害过他……

    萧恕把剑扔在一边,大掌伸过来就捧起江燕如的脸,殷红的血迹在她的脸侧染开,越发让她的这张脸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触及她的眼神,萧恕心里只剩一片冰冷。

    即便是为她出头,江燕如依然惊骇惶恐。

    她瞳仁紧缩,仿佛见到了这世间最邪.恶的东西。

    呵,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他们受到了伤害却还会假模假样地摆出一副伪善的模样。

    哪怕有人为他们出头,到头来却还会怪这个人太过狠毒残暴。

    江燕如并不知道萧恕在想什么,她实在不够了解他。

    她只是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泫然欲泪地对他:“哥哥,我担心你。”

    萧恕一怔。

    “我害怕陛下会因此处罚你,哥哥,我的伤不要紧的,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她害怕?

    是害怕他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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