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和离
◎我王家人,没有休妻只有和离。(帝后)◎
原本应该提前进来通传的太监都被甩在了后面。
一行人鱼贯而入, 屋内的人惊惶跪倒一片。
皇帝来得很急,甚至氅衣都未解,带着倦容大步跨进, 拂开的珠帘交错回落, 玲玲盈耳的声音回响渐隐。
怜妃见救星已至,推开抵在唇的药碗,挣扎着想要挣脱左右的嬷嬷挤到皇帝身边, 可却都没有成功。
被身宽体壮的宫人挡着, 皇帝甚至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就在一旁的怜妃。
韩皇后在翠珠的搀扶下从塌上起身, 皇帝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一看之下有些发怔。
她长发散肩,素衣宽袖, 与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时的韩皇后像是洗去铅华的水百合, 娉婷秀雅, 柔情绰态。
高允有些出神地想。
他似乎还没有见过韩皇后这么素净的一面。
而且她的脸色这样苍白, 就连搭在宫婢胳膊上的那只手都在微微发颤, 就好像起身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高允从她的指尖看到了不平静。
“皇后这是怎么了?”
他终于嗅到了满屋子的血味和药味,拧着眉环顾屋子里侍奉的宫人。
“……皇后病了?!”
皇后病了却没有半个人来通知他, 反而是怜妃宫里的人先来禀告他怜妃出了事,还是被韩皇后的宫人扣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他就好像很少听见关雎宫的消息。
起初他以为是韩皇后还在和他置气,毕竟他们除了是帝后之外,更是相互扶持多年的夫妻。
夫妻之间会有争吵的时候, 无可厚非。
可是他渐渐发现, 事情好像并不是简简单单这样。
韩皇后没有和他争吵, 不但没有争吵, 甚至连出现都少了。
她就好像是清的雾, 在照耀之下,很快就要离去,风流云散。
消失。
可怎么会呢?
在这深宫之中,院墙深深,她插翅难飞。
她又能去哪里?
韩皇后在皇帝的注视下慢慢跪拜在他身前。
“陛下,臣妾……”她话音刚落,就哽咽着垂下两行清泪,“……臣妾有罪。”
怜妃还以为韩皇后抢先开口定然是要先告她一状,却不想韩皇后一开口却是告罪,她的这一出让怜妃都有些看不懂了。
只是不管她懂不懂,泪水总是能引起恻隐之心,更何况平素要强的人忽然落泪。
皇帝走前两步,不顾礼节当着宫人的面想亲手扶起皇后。
怜妃惊诧皇帝自然而然的动作,后脊生出了寒意。
她曾以为皇帝一定是对韩皇后越来越厌弃,可是到头来却不是这样。
韩皇后一朝服软,皇帝就表现出回心转意,想要与韩皇后重归于好。
那她之前的努力岂非都是一场笑话?
韩皇后却并没有顺势起身,而把手搭在皇帝臂膀上,是抗拒地往下压。
她不想被皇帝扶起来,啜泣着慢慢道:
“臣妾与陛下相识于式微,幸得尊长撮合,结发为夫妻,相伴数七年,也曾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陛下潜龙腾天,不忘初心托以后位,臣妾主持后宫,却一直未能衍嗣绵延……”
犹如流绪微梦,高允心里微微触动。
他还记得。
曾经的他只是一个落魄皇子,生母生性懦弱,从不知争宠夺势,在偌大的后宫里就像一粒尘埃一样不起眼。
连带着他也像是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子,在后宫吃尽苦头。
偶然一次机会,他在宫宴上窥见了一位站在云端之上的天之娇女,比公主还要有尊荣,灿烂地像是冉冉东升的旭阳,笑颜仿佛都能灼眼。
他侧身隐入转角端柱后,目睹她与太子话别,翩然而去。
等所有人离去,他才敢走上前捡起被她长袖拂落的花,放在鼻端轻嗅。
从此他心底埋下了一粒种子,那是他奢望攀越的高峰。
想与那样的女子站在一块,成了他又卑微又执着的念想。
没人知道他为此做了多大的努力,也是第一次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绝不亚于旁人,甚至连王太师都曾评价他为治世良才,乱世枭雄。
在皇兄的帮助之下,终于父皇也对他刮目相看。
他逐渐在一干皇子之中崭露头角。
可还不够,远远不够,这一些都不足以让他满足。
他把目光看向了东宫。
蛰伏的野心终于像是决堤的激流冲垮了所有的防线。
后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是却又不全然如他所愿。
尤其在看着韩皇后的时候,他总会忆起从前那些不能得偿所愿的事。
曾经的一道光变成了现在的一根刺。
让他想到自己曾经的卑微与卑劣,无助和渺。
韩皇后是他想要跨越却无法逾越的高峰。
她爱慕却不臣服。
永远不会让他忘记曾经只能在人群之后看她与旁人语笑嫣然的心情。
在慕恋他之前,韩皇后是否也对太子动过心,他们犹如珠玉在前,让他无能为力。
“陛下,都是臣妾愚昧,治宫不严……臣妾愧对陛下。”
韩皇后的话重新拉回了他的心绪,高允再次用力想把韩皇后搀起。
他声音低哑,耐心劝慰:“地上寒凉,不要伤了身体。”
恰在此时,一旁的怜妃捂唇作呕,声响终于引起里皇帝的注意。
他猛然回头,几个嬷嬷在他的目光之下,瑟缩地往两边退后,让出了被挡在她们身后的怜妃。
怜妃一身血污,楚楚可怜地朝他望来。
半碗汤药泼了一地,浅色的氍毹被染出了药汁的颜色。
“陛下、陛下,救救臣妾。”
高允拧眉。
韩皇后一向不屑对怜妃动手,这次怜妃却弄成这幅模样,让他很意外。
怜妃膝行几步,哭着伸手拉住皇帝垂下的氅衣,“陛下,臣妾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姐姐,她要将来历不明的药灌给臣妾,臣妾……”
“可有此事?”高允并不信。
“是,既然我不好过,也不想你好过。”韩皇后冲着怜妃微微一笑,一口承认了药有问题。
皇帝微有怒容:“蓁儿你这是做什么?”
“那你……你给我喝的是……”怜妃揪着衣襟。
韩皇后不是那种下手歹毒的人。
她不是一向清高,自诩自己是个品性高洁的贵女吗?
“从前我有什么你有什么,我嫁给陛下,你也嫁给陛下。”韩皇后转眸,温和的目光落在怜妃身上:“自然,我不能的事,你也不能。”
怜妃连连摇头,口里喃喃道:“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两人哑谜一样的对话让皇帝心绪焦躁,“皇后你们到底在什么?”
韩皇后挣脱了皇帝的手,后跪了一步,手交握在身前,微微昂首,漠然道:“臣妾无颜承蒙陛下厚爱。”
丹唇一张一合,几乎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之时扔下了一句震撼所有的人话。
“臣妾恐此生都不能诞下陛下的孩子。”
高允错愕之下失态到连声音都控制不住,蓦然拔高声音:“你什么!”
意识到皇帝震怒,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孟千秋忽然直起身插话:“回陛下,皇后娘娘常年血虚体弱,本就不容易有孕,今次草民在娘娘的汤药之中还查出了一味血躁草,娘娘一连服用三日,今日更是险些血崩而亡。”
“血躁草……”
高允心错漏了一拍,心里没有来的一慌,甚至他都没空去想这个陌生冒出的青年是谁。
在皇宫里长大的人,对这些能伤人无形的草药名称并不陌生,即便是一再禁止,可总有人会千方百计地找来。
韩皇后宫里的人都被限于别院,唯有怜妃得了他的准许回去探亲。
怜妃看见皇帝忽而朝她凝目看来,慌忙道:“陛下,皇后姐姐的药都是太医院配好的,从来都是由姐姐的心腹一手操办,臣妾冤枉,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既知道是这样阴损的药居然也给臣妾饮下……呜呜呜……”
“是,我容不下你。”韩皇后直挺挺跪着,即便是一脸苍白,可丝毫没有畏惧退缩,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她这具病弱的身体。
她直言不讳的态度让高允有些无措,她就像是突然要抛开了所有枷锁,想要飞走一样。
高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单薄衣袖之下她尚在跳动的脉搏,他紧紧握着,丝毫顾不上这样的力度会弄疼韩皇后。
怜妃扯着皇帝的衣服,害怕道:“陛下救救臣妾……”
皇后当着面容不下她,这次是灌药,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手段,她像以往一样委屈地祈求皇帝,希望能得到他的怜惜与庇护。
可是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谁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韩皇后眼睫一颤,对高允道:“臣妾心胸狭隘,容不下陛下心里有别人。”
“陛下喜爱怜妃,臣妾憎恶万分,若臣妾还在宫中,陛下每怜爱一分,臣妾就要痛恨一分,假以时日,也不知道会做出何等可怕之事……”
“所以——臣妾,不配母仪天下,再做陛下的皇后。”
话音落下,唯有怜妃惊呼了一声。
四周寂静地落针可闻。
一直没能看清的事就忽然摆在了眼前。
以高允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这一切是怜妃下的手,可背后却是韩皇后自己做的局。
她要用这样的方法——和他决裂。
又或者,逼他。
她懂得他心底的龌蹉,知道他容不得人挑衅,她要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自由。
可他……
“我何时过要废后!”高允忽一拂袖子,暴躁地像只困兽。
困于无法挣脱的泥潭里,逐渐窒息。
无人再敢接皇帝的话,就连怜妃也察觉到了皇帝的暴怒与无常。
鸠杖敲在地板,沉闷的声响就像是暴雨前的闷雷。
随着鸠杖声一起传进来的是苍老而坚定的声音:
“陛下的是,我王家人,自古没有休妻——只有和离。”
作者有话:
阿如:忽然感觉自己插不上话(默默看神仙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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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戏份很快就会下线了,第一次加副cp有点把握不好(挠头)
但是总想要尝试一下呜呜,可能影响了部分读者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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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皇后身体没事,儿女成双,不是狗皇帝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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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耶皇后单飞】
【撒花】
【不影响不影响】
【作者写得好棒棒!】
【真的属实是不想看皇后皇上的破事了 皇后要是准备第二春或者皇上火葬场要不就整个番外吧或者标题标注一下 我真不太想看他们】
【嗯?拿鸠杖的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皇帝也真的是个普信男,快离开他!让他直接入火葬场哈哈哈哈哈哈】
【太太更新摩多摩多嘿嘿嘿】
【好看好看】
【和离!和离! 远离男人,获得新生】
【这章好有张力,爱了】
【gkdgkd渣男跳脚我最爱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咋办吧!】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
不影响不影响,爽了爽了,去死吧这个狗皇帝】
【加油,好看!希望皇后有好的结局。】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