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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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嗅到了变故的气息◎

    “可是他该死吗?”

    江怀魄一震, 看着眼泪止不住的女儿,慢慢锁眉敛目,沧桑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沉重。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月里她和萧恕经历了什么, 可女儿对萧恕超乎寻常的关心, 显而易见是心有所属了。

    萧恕的名声传得沸沸扬扬,就是在蜀城他都有所耳闻,他怎么会不清楚他这些年在做的各种事。

    因为身后无父无母、身边无亲无友,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拔刀杀人, 也能无所畏惧地让自己身处险境。

    为了杀敌一千, 就是自损八百他也是愿意。

    他把自己彻底当作一把刀, 为了新帝披荆斩棘,血雨腥风。

    江怀魄也知道萧恕一直以来都不相信昙王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长大后的他更是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在暗中调查, 这么长的时间或许已经让他接近了一部分真相。

    昙王是被诬陷的, 可那也只有他江怀魄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是昙王自己伪造的, 他只是在背后给了昙王一点助力。

    锦衣卫本就是天子近臣。

    解决了‘心头大患’后, 先皇对他极度信任,无数的嘉奖落在他头上, 将血淋淋的真相埋藏在心里他尽数婉拒,并且很快就提出了卸职远行。

    他是给侩子手递刀的那人。

    所以无论萧恕知道还是不知道实情, 会想要报复在他的身上,也不足为奇。

    只是阴差阳错之间,宣云卫来到蜀城的时间与他们刚好错开了一个多月, 没能遇上他, 反而把江燕如带走了。

    ……

    江燕如固执地看着他, 还在等他一个回答。

    江怀魄在她的视线里败下阵来, 微不可查得轻叹了一声。

    无论萧恕一开始想要做什么, 江燕如已经让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照顾得这么好。

    依江燕如的叙述,她是被宣云卫一路护送出城,萧恕的用意也很明显。

    他不希望江燕如再被牵扯进去。

    作为一个父亲,听见萧恕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之下还做出这样保护的姿态,足以让他动容,他又怎会真的无情。

    江怀魄眼神缓缓松了下来,他低声道:

    “他是不该死,但是如今的局势已经混乱不堪,皇帝不会再容他……“

    萧恕以往所作所为足以让他死一百次,他能活到如今也全因为新帝高允的纵容。

    这一次他‘离奇’的行为破了他与高允的这份平衡,更是大大触犯到了皇帝的威仪。

    就像老皇帝无论多么信任昙王,可是一旦得知昙王有危及他的地位时,还是会残忍地痛下杀手。

    江怀魄忽而眯起眼,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可是,萧恕为什么要这样做?

    *

    急雨在马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十分扰人。

    在马车里的两人都无法再入眠。

    江燕如依在车璧上,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称心对她接连看了好几眼。

    显然是刚刚和江怀魄的对话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她想安慰江燕如,却又无从下口。

    因为江怀魄的话很有道理,萧恕这一次情况是真的很危急了。

    而她们,帮不上忙。

    从荒林出来,全队就调转了马头,快马加鞭算回蜀城,远离山雨欲来的金陵城。

    江燕如的二师兄没有在林子里发现吴岩和如意,据他查探,林子里确有斗的迹象,可是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或者尸体。

    如此来只有两种可能,没有人丧生,或者尸体也被带走了。

    但是称心坚持认为他们二人一定是全身而退了。

    吴岩两人只负责牵绊和引开追兵,并不会主动攻击,而且没有需要保护的对象,两人只用顾着自己,没那么容易被人抓到。

    外面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几匹马的啼声乱糟糟地传来,与整齐前进的队伍有了一些不和谐的节奏。

    江燕如挑起车帘朝外张望,仿佛心有所感。

    果然,没一会带着斗笠的江怀魄就来到她们的马车旁,他只有一只手拉住缰绳,看着有些怪异,但是常年习武让他身体比常人强壮,单手操控马匹也不在话下。

    他隔着雨幕看着车帘后脸苍白的女儿,斟酌再三,怜惜地开口道:

    “阿如,爹还有些事。”

    江燕如听见这句熟悉的开头,飞快地蹙了一下眉,手指在膝盖上紧紧攥紧。

    每次江怀魄要离开她去外面办事的时候总是这样开口的。

    她们好不容易才相聚,这才短短不到一夜的时间,他又有事情要做了。

    不过聚少离多也是他们这对父女的常态,江燕如什么别的话也没问,只扒在窗台上朝他道:

    “那爹这次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江怀魄抿了一下唇,似乎在思索,又仿佛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师父,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二师兄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哒哒声由远至近,有不少于七八匹马随着他一道调转了方向。

    江怀魄松了口气,朝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回道:“好,我们这就出发!”

    他又转过头,好好量了一下江燕如,好像半年时间已经让他有些记不太清女儿的面容,他得重新记在心里。

    “阿如,你乖,跟着其他师兄们先回蜀城。”

    这一次,他留下了足够多的人保护江燕如不再受到伤害。

    雨声沥沥,闷雷滚滚。

    风把雨丝吹了进来,沾湿了少女的脸颊、乌发,她长睫低垂,雨珠就在上面欲坠不坠,就像是溢出来的眼泪,看起来有些难过。

    称心以为江燕如是舍不得和父亲分开,就安慰了起来。

    “江大人得对,姐先回蜀城避避风头也好,到时候……”

    “我不回蜀城。”

    称心还在自自话,忽而听见江燕如斩钉截铁的声音,一怔。

    “姐你什么?”

    江燕如抬起眼睛,那滴雨珠就从她的睫毛上掉了下来,落在她放在膝盖的手背上,破碎的水珠四溅,虽然悄无声息,却仿佛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江燕如轻声慢慢道:“我爹没有归期。”

    “……什么?”称心没觉得江怀魄在匆忙之间少了几句话有什么奇怪。

    多年父女有着一个默契,每逢出去办事,江怀魄总能给出归期,用来安抚女儿的心,而每一次他都会如约回来,从不破誓言。

    江燕如没有花时间解释她的猜测与不安,只问称心道:“我要回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称心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江燕如口里得回去并不是指回蜀城,而是回金陵城。

    风雨来了,林子里的鸟都懂得飞走避难。

    “为什么?”称心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江燕如自己做的决定。

    江燕如手指抚在胸口上,那枚温热的骨扳指压在她微颤的手心下:“他需要这个真相。”

    话音停顿了须臾,她用更加肯定的声音道:“他们都需要。”

    “我想让他能光明正大地能站在阳光下。”

    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曾经萧恕为什么那么能理解王太傅为韩皇后做的一切,是因为他也希望自己能一样。

    只可惜昙王大义凛然地做出决定时,他放眼在大周的国土安定,在百姓的安居乐业上,唯独没有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若没有人站出来,那萧恕到死也要背着这个污名。

    而且,她也不能让爹为了这件事再去送死。

    这是个错误,但不只是他们两人的错误。

    该扳正的时候凭什么只让少数的人流血、流泪。

    “你、你疯了?”

    这件事哪是这样简单就能被抖出来。

    真相对大周皇族、其他位高权重的武官们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击。

    谁能料想到这件事被捅出来,会让多少人痛得跳脚,恨得咬牙。

    江燕如转眸,那纯稚无邪的眼神已经不复存在。

    她慢条斯理地:

    “这天已经烂了,为什么不能把它搅得更烂,我爱的人在流血,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流血?”

    他们要把所有错误都埋在一人头上,是绝不可以。

    称心一时语塞,看着江燕如,像是从没见过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在姐妹倆印象中江燕如一遇到危险就会害怕得哭泣,她分明是一个柔弱的菟丝花,像没有依附的对象后她都无法存活一样。

    所以她们一直都不能理解一向刀山火海走的人,一个已经绝情绝爱到自己都可以舍弃的人,怎么会喜欢这样无能柔弱的姑娘。

    不过,她们似乎并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从一开始被她们保护起来的姑娘。

    她是柔弱,但是也顽强固执。

    这一刻她不像是柔弱的菟丝花,反倒是像野火烧不尽的草。

    只要有一点点阳光、一点点雨水,她就能扎根,疯长,然后漫山遍野。

    ……她爱的人。

    称心不合时宜地想,萧大人听见这句话兴许不会再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吧?

    以前师父就曾经嘲笑过萧恕这个人凡事做得太狠太绝,对自己也狠,对别人也狠,这样的性子注定孤寡一身,得有什么样的疯子才会喜欢他这样的疯狗。

    称心看着江燕如‘凶狠’的眸光,忽而一笑。

    待到明年祭拜师父的时候,她可以告诉师父了。

    “好!我陪姐回去。”

    江燕如闻言粲然一笑,用力拍了拍车璧,大声对外面道:“六师兄,我也要回金陵城!你不答应,我就跳车了!”

    长吁了一声,马车急急停止。

    *

    金陵城。

    百官在太极殿里激烈地争执,皇帝坐于金玉阶的龙椅之上,难得少言寡语,一脸阴郁地看着下方。

    本是言官舌战的话题,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武官们的主场。

    他们原先就对萧恕有很大的意见,一方面他把持着宣云卫,无疑就是把刀时时刻刻架在他们头顶上,如今得知他是昙王的儿子,他以往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挟私报复,让人心底就滋生阴暗的念头。

    他知道什么?

    他想做什么?

    让人猜不透的萧恕变成了一个致命的隐患,而他们只不过是想要拔除这个隐患,让一切都回归到正轨。

    毕竟这十五年,已经是这样过来了。

    没有人想要再去触碰已经结痂的伤口,让那些血淋淋的东西重现。

    他们口沸目赤,强烈要求皇帝严惩罪臣之子。

    “陛下!悬而不决是祸也!”

    “是啊陛下,再不快点下令,焉知会不会再生变故!”

    就在群臣激忿填膺地在太极殿聚讼纷纭时,皇宫外有好几波人正在慢慢汇聚。

    高允手指紧紧绷紧,扣着龙椅上的雕饰,目光越过那些攒动的脑袋,望向大殿的门外。

    咚——

    沉闷巨声震破天际。

    宫门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

    众臣齐齐一惊,仿佛已经嗅到了变故的气息。

    作者有话:

    再一次惨遭改名,等我想到更好的名字再改吧……

    (虽然可能会更得慢,但是也可能会出其不意地更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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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就是。就屯了几天。回头一看书名变了。给咱整个疑惑(啥时候收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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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呜呜呜,又改名了,狗晋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