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类的寿命这么长呀。

    桑葚惊叹。

    比好多猫猫的寿命加起来都长耶。

    桑葚现在开始认真思考,难道其实猫猫不是人类的神明，人类才是猫咪的神明吗？

    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在猫咪的脑海中只存在短暂一瞬，又统统被忘掉。谢薄声果然没有主动抱她,但聪明的桑葚还有其他办法,她智地主动钻入谢薄声怀抱，站在他和玻璃中间，看外面漂亮的、绚丽的烟花。

    谢薄声不知该什么,他所受的二十多年的教育,在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恰当地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古文中没有,现代语言中也没有，谢薄声忽然察觉,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猫猫一腔热血、真挚的热爱；又何等荣幸,能听她这样热烈而坦白地表达出来。

    那些精心雕琢的东西在天然之物面前皆黯然失色。

    猫猫不会谎。

    谢薄声拥抱着她，忽感先前所有心血都未付诸东流。

    瞧,桑葚这样好。

    谢薄声触碰着桑葚金色的马尾，还是他亲梳理的。

    他低声：“你会长命百岁。”

    是的。

    桑葚会长命百岁，她不是可怜的、没有家的流浪猫猫。

    谢薄声就是她的家。

    桑葚没有话,她仰起脸,正在好奇地看着烟花,以人类的视角,惊叹地看着人类所创造出的、如此美丽、瑰丽的景象。

    千顷万丈,烟火绚烂。

    此时此刻,猫猫和他一同欣赏。

    烟花好美呀。

    谢薄声闻起来也好棒。

    棒到让桑葚短暂地忘掉猫猫的生命居然只有十五年这种事情。

    人类的新年果然十分热闹,除了贴对联、大扫除等活动,还会做年糕,蒸豆包。

    年夜饭上，桑葚终于吃到了美味的饺子，不过太烫了，她还是猫舌头，吃不了太热的，谢薄声拿了个碟子，放在她面前，先将饺子放凉到几乎没有热气，再让桑葚用叉子心翼翼地叉着吃。

    用叉子给孩吃饺子，是谢文朗童年家乡中的习惯。年纪的孩，筷子用得不利索，夹不稳饺子。

    在谢文朗的时候，物质贫瘠，一年吃不了几次荤腥，更不要叉子了。在这种情况下，给孩吃饺子的时候，就用刀将弯了、快被丢弃的筷子从一端竖着开始劈，劈开一条缝后，横着卡进去一点木片，就成了简易的、二分叉的叉子。

    谢文朗也这么给谢薄声做过简易的叉子，煮水饺时偶然提起，谢薄声还真的给桑葚也做了一个。

    家里没人守夜，早早便睡下了，不过桑葚一觉醒来，收到好几个信封——压岁钱。

    这还是桑葚第一次收到人民币，谢薄声给她买了一个漂亮的盒子，有个金色、猫猫模样的锁，教她如何使用，让她将压岁钱都放在里面。

    “等你上学后，我每周还会给你生活费，”谢薄声，“你需要学会理财。”

    桑葚愣住：“为什么呀？不是还有你吗？”

    “倘若我出意外呢？”谢薄声笑，摸摸她的头，“你要学会自理。你要读书，上学，找工作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桑葚不喜欢这样的法，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他的东西听起来很有道理，只是她都不喜欢。

    猫猫不可以听这些。

    她：“我不会离开你。”

    猫咪不会离开自己的信徒，她发过誓，要一直保护信徒到死去。

    谢薄声什么都没，他只轻轻叹口气。

    现在时间还早，他不想在这时候就开始教会猫猫离别。

    少话多笑、经常睡觉和黏着谢薄声的桑葚凭借着甜甜的嘴巴成功俘获二老的心，尤其是方珍玉。她之前一直渴望有个女儿，只可惜那时候提倡独生子女，工作单位也不允许多生孩子，她也就只有谢薄声一个孩子。现在的桑葚完全符合方珍玉对女儿的全部要求，聪明，偏偏又有不世俗的天真，直率。方珍玉喜欢她喜欢到差点带着桑葚一块儿去打麻将，幸好谢薄声发现得早，才及时拦下。

    新年前后总是忙碌的，倒不是工作，而是人情世故，迎来送往，谢薄声也不例外。

    谢文朗年纪大了，有些亲戚，则是谢薄声代为开车拜访。这些倒还好，他给桑葚捏造了一个“腼腆”的性格，让她只负责跟着自己，少话，倒也轻松蒙混过关。

    只是初三晚上的密友聚会，思考良久，谢薄声决定还是不带桑葚，自己独自去。

    他朋友不少，不过男人嘛，朋友之间开玩笑往往混不吝的，没有什么忌讳。带着桑葚不妥当，多多做多错，谢薄声也了解自己那些狐朋狗友的性格，天晓得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桑葚倒是乖乖听话，临走前，谢薄声给她布置作业，背诵一篇英文短文，还有两篇古诗词，以及数学练习册上的几道题。家中方珍玉在家休息，她自己在卧室中学习，学累了就睡一会儿，谢薄声堪堪放心。

    但谢薄声没想到一别几月，狐朋狗友的损友值大幅度上升。他本身不爱喝酒，但聚会时，偶尔也会稍稍喝一些——今天就是那个偶尔。

    谢薄声少碰酒精，喝了一杯白酒，就开始头晕目眩。朋友也知道他情况，眼看着他开始发晕，也不混账地继续劝酒了，立刻找人扶着，送他回家。

    桑葚还是第一次见到喝醉酒后的谢薄声。

    他看起来情绪很混乱，身上有着深深的酒精味道。她用力嗅了嗅，判断出他现在有跌倒风险后，立刻跳过去扶住谢薄声，和方珍玉一起，将他心翼翼地扶到卧室中。

    书房的那个折叠床太，也不适合醉酒后的人。

    方珍玉去冲解酒的糖水时，桑葚就担忧地蹲在谢薄声床边，脸贴在他掌心。等到方珍玉过来，她也有些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方珍玉将糖水递给谢薄声，听着她叮嘱谢薄声多喝热水，问他想不想吐。

    谢薄声不想吐。

    他酒品还是不错的，不吐不呕不闹，只是有些头痛，需要缓一缓。

    等方珍玉离开后，桑葚才挪着步子，重新回到谢薄声床边，她这次坐在地上，贴着他的。

    “我没有办法帮你，”桑葚难过地，“谢薄声，你怎么啦？我知道你现在不舒服，可是”

    可是猫猫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一直以来都是谢薄声照顾她，她完全不会照顾对方——以人类的方式。

    谢薄声笑了，他握着桑葚的，示意她起来，坐在自己身侧。

    他缓声：“你能这样陪我就是在帮我了。”

    桑葚却陷入深深的忧虑中，她不肯坐着，而是也挤啊挤，努努力，要和谢薄声睡同一张床。

    谢薄声现在属于微醺的状态，有些慵懒，也没有制止她的行为，反倒往旁边让了让，让她贴着自己。

    恍惚间，似乎回到她还是只猫的时候，睡觉时候也是这样地依赖人，一定要贴贴，不然就不肯睡。

    桑葚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他缓慢有力的心跳。这些东西让猫猫确认他的健康，也让她陷入那种不可名状的难过中。

    猫猫的生命只有十五年，那等她死后，谢薄声该怎么办呀？

    “谢薄声，”桑葚声，“我担心自己死掉后没有人陪你。”

    谢薄声：“什么？”

    他喝了太多酒，现在还没有彻底清醒，有些头晕，声音透着一点懒散：“什么？”

    半睁着眼睛，长长睫毛下，眼睛清醒地看到桑葚。

    喝醉酒的人世界是晕的，谢薄声此刻的世界就在天旋地转，他看来，却是桑葚的身体在晃晃悠悠。微微眯眼，谢薄声扶住她，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桑葚摇头，她告诉谢薄声，“人类的生命太长了，我怕你一个人在世界上孤单。”

    谢薄声笑了笑：“不是还有你吗？”

    “可是我怕我没办法活那么久呀，”桑葚认真地，“这样吧，我一年可以生一窝，从现在开始，你每年和我嗯嗯，我一年生一个猫崽崽给你，你就会有十五个猫崽崽啦！”

    谢薄声：“”

    谢薄声按着眉心，叹气：“傻孩子，你还没有学到生物，我们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是不熟悉的名词，桑葚好奇，“什么意思呀？”

    “就像猫和狗不能繁殖后代，”谢薄声解释，“我们也不可能生猫崽崽。”

    桑葚：“喵？”

    “明白吗？”

    桑葚点头：“明白了。”

    犹豫一阵，她贴在谢薄声耳边，声：“所以，你是狗变的人类？”

    谢薄声：“”

    谢薄声用了十分钟时间，来为桑葚提前上了一堂生物知识课，让桑葚充分明白，什么叫做生殖隔离。

    原来人和猫不能生下猫崽崽啊。

    桑葚有些失落。

    但很快，她又振奋起来，双握拳，认真：“没关系，谢薄声，我可以和其他猫猫生呀。”

    “一次生五只，一年生一窝，5年，你就可以有5只猫崽崽啦！”

    谢薄声：“”

    “对啦，”桑葚微微倾身，她整个人都趴在谢薄声身上了，看着他，善解人意，“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猫猫啊？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猫，我就找什么样的猫给你生。不过最好不要找缅因猫喔，听像我这样的猫，如果怀缅因猫的孩子的话，很容易难产的。而且，据和缅因猫会比较痛痛——”

    谢薄声双撑着，咬牙切齿地将桑葚抱起：“我只喜欢你这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