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旧事
“今天是年,工作就暂时放一放吧,咱们也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过年了。”霍夫人道。
霍远扬停住脚步,一言不发的看着母亲,霍夫人被他停顿的脚步一带也停了下来,她笑盈盈的转头看向儿子,对儿子的讶异无从察觉一般,“怎么了?远扬。”
霍远扬有些不明白母亲今日的反常,但是大庭广众,他也无心与她为此争辩,摇摇头,他抬脚继续往外走,霍夫人也高高兴兴的挽着儿子的手臂走出机场。
母子俩一路相安无事的出了机场,上了车之后,那种被生硬营造的母慈子孝感就淡了,霍夫人上了车,脸上的笑意但下来,等助理也上了车,司机将车启动汇入车流之后,霍夫人升上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隔断了前面的司机和助理之后,她神色冷淡的转头看向一旁的霍远扬。
“之前为什么不回家?”没有之前虚假的脉脉温情,她冷冷的质问。
面对这样的母亲,霍远扬反而放松下来,他端坐在座椅上,没有做出任何松弛随意的举动,“工作忙。”
“忙到连家都不回?你是当上霍氏的主席了么?”霍夫人冷嘲道,“霍氏的主席都有时间去喝茶,你一个的区域负责人,还能有日理万机的霍主席忙么?”
对于母亲的嘲弄,霍远扬没有争辩也没有反驳。
“你这段时间都在大陆,难得回来一趟连家门都不踏一步,你是没看到那些报是怎么写的么?你想闹到什么程度才消停?霍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看见一言不发的儿子,霍夫人怒意更甚,她精心保养的手拍在座椅中间的桌板,起落的掌心一片血红,“你还装聋作哑是不是?你是不是算就这样跟我反目成仇?就为了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男人?”
“母亲!”霍夫人最后那句话,仿佛掉入火药桶的火星。
“怎么,到你的痛楚了?”看见儿子这反应的霍夫人,心中的怒火简直烈焰滔天,“我,你不在意,霍家你也不在意,你在意的就只有那个女人生的贱种是不是?你们霍家的男人,还真是一脉所出,那个女人是给你们下了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知廉耻的凑上去啊!”
“母亲,请您注意措辞。”
“我需要注意什么措辞?这么多年,我百般忍让,可我换来了什么结果?家业,家业丢了,丈夫,丈夫死了,儿子呢?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我的?阿仔,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大你,什么都为你着想,可你是怎么对我的?”霍夫人那双犹保持着风韵的眼睛里全是赤红的红血丝,她看着这个和自己渐行渐远的独子,她还没有老去,却已经感受到凄凉,她不明白,这么多年的辛苦,为什么就换回了这个结果。
霍远扬轻轻叹了一口气,“母亲……”
“就算是报应,也不该报到我身上!那个女人自己坚持要生下那个贱种,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个报应?”当年的事跟她无关啊,凭什么最后的苦果要她承受。
“母亲,我再一遍,莫嫌不是谁的报应!那些事到此为止,我们都不要再提!”霍远扬一字一句的提醒母亲,这如同诅咒的话,他不想再从母亲嘴里听到。
“他是!”
“母亲——”
霍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这疯魔一样维护那个女人的儿子,突然豁出去的感觉,“阿仔,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将那个女人送给卓远飞?”
看着母亲脸上有些失去理智的冷笑,心里有点慌,这种慌在母亲亲口承认她骗他莫嫌是叔的儿子时出现过,现在这诡异的慌再一次扑袭而来,他心里有些没底,“母亲!我不想再谈及当年那些旧事,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你慌什么呢?你怕知道真相,你就再也不能面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贱种么?可是阿仔,就算你不愿意听,难道事实就不存在么?”看见儿子眼中几乎满溢的惧意,霍夫人呵呵的笑起来,她年轻时是个名满湘江的大美人,即便年过半百,眉眼间依然能窥见她年轻时的风采。可是她的出身不好,年纪轻轻就进了娱乐圈那个大染缸,好在上天还算眷顾,让她还没渲染上色就被霍家长子早早的看上了眼,当年的港城,霍家大公子的身份是何等高不可攀,多少门名贵女任他挑选,可他偏偏就看上了这个出身低微的明星,后来他竟也抗争赢了,风光迎娶。
可是豪门的媳妇不好当,豪门的日子也不好过,看似无限风光,可关上门谁又知道她在这高门大族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们这些豪门望族,个个都戴着面具活着,一辈子都戴着,装得高贵得体,装得优雅绅士,可是脱下这张面具你们是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是!”她半辈子都在试图融入的世界,拼了命的想要将自己安放进去的圈子,到头来她还是区分着你我。
“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啊?蠢得那样过头,她以为平稳踏进去也能安稳的全身而退么?那么蠢,蠢透了!”
霍远扬看着笑出眼泪的母亲,觉得无比的陌生,他的母亲,因为出身低微,在家族里一向没有多少立足的地位,但她从来都优雅得体,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在外面失了仪态,既不会掉泪弄花自己的妆,也不会歇斯底里丢了霍太太的份儿,这么多年,也多少弥补了出身的不足,到现在,谁也不会再当面让她下不来台,这一声霍太,她也担得起了。
“你爷爷为了你叔,不惜亲自下场截了胡,闹了一出惊动湘江的风流韵事,自己都能当人家爸爸了,还恬不知耻的强娶,你爸爸呢?觊觎自己的妈,觊觎不成恼羞成怒竟把人送给另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糟蹋,糟蹋也就算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他还能算干算净,把能利用的价值全用净,多厉害呀,他肖想过的女人,放在心尖上奢望过的女人,得不到就算了,毁了就是,毁掉的同时还能再狠狠的踩兄弟一脚,多么划算的生意是不是?”霍夫人优雅的抹掉脸上的眼泪,脸上扬起笑来,“阿仔,你你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你身上流着这样的血,所以你做出这些事是不是也有理可依?”
听到这远超他想象的旧事,霍远扬浑身的血都凉了。
过了很久,他才艰难的吐口,“……叔他……知道么?”
“知道什么?”
“父亲……曾经觊觎过他的爱人。”
霍夫人笑,“不然你以为仅凭你父亲把苏墨送到卓远飞的床上,就值得你叔这么穷追不舍的报复么?争家多产用什么肮脏手段他们都已经司空见惯,你叔从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你以为他心里能承受的底线这么低么?他这一辈子什么都看不上,唯一看上一个蠢女人,自己却没守住,当年苏墨还在,他疯狂浪荡得没有底线,连你爷爷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心了,可是直到那个女人死了,我才知道他真完了。”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不,或许在你爷爷眼里,真疯了的霍守业才叫回归正途,以前那个随心所欲做自己的霍守业只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叔会这么恨他父亲,为什么父亲就算死了叔依然还要报复,当时叔父债子偿,后来他把莫嫌送给触觉,叔那嘲弄的笑,当时叔了什么?他现在都还记得一字不差,叔,你看,这是不是报应?
“你叔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哥哥觊觎自己的爱人,即便自己这个爱人已经成了他们的妈,自己的哥哥依然无耻的觊觎着,甚至在被戳穿后恼羞成怒做了后来那一切。”
“那叔抢走霍氏大权……”
“他要毁了啊,不然为什么我要你尽快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份呢?”这是该他们的,她熬了这么多年,凭什么到最后要一无所有?
霍远扬看着这完全陌生的母亲,仿佛完全不认识,这还是他那个外人口中只能装饰父亲的花瓶霍太么?他印象中的母亲,除了逛街扮,她只会念叨自己命苦老爷子偏心,拼命催促他要努力要上进,要抢回自己的那一份的家产的短视豪门太太么?
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然后还隐忍这么多年一言不发,把自己花瓶贵妇的角色扮演得彻彻底底?
“哦,对了,你不是向我抱怨为什么从你爷爷还在就已经成立的家族办公室这么些年一直被搁置么?,你总抱怨你叔忙着拓展版图无心家族办公室的相关事宜是为了防你,你有什么值得他防备的?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子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不想成立真正的家族办公室,只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传承这件事啊。”霍夫人笑,有种不管不顾的畅意,她装傻扮痴这么多年,突然发现原来不用装是这么舒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