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无题
莫嫌这一睡,到底没有轻易爬起来,高烧也反反复复平稳不下去,叶向东最后还是只能给他挂针。
针管扎过手背上的血管时,莫嫌被惊醒了,他看着床边陌生的护士,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自己在做梦,看到床边出现的陌生女孩,莫嫌下意识就想要抽回手。
“呀,您别动!”护士正在专心的给他扎针,手里握着的手却勐然往回抽,她头也不抬的低唿,“心刺破血管,要重新扎的。”
被护士一喊,莫嫌下意识的停住了抽回手的动作,再转头,就看到了褚瑴。
“醒了?”看见他醒了,褚瑴有些意外,刚才医生还,他的体质实在太差了,一发烧,病程就是两三天,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醒过来,往常一发烧,意识清醒,至少都需要两三天,整个病程当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看到褚瑴在,莫嫌心里就踏实了,“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晕。”
褚瑴点头,“你还在发烧。”
听到褚瑴他还在发烧,莫嫌就想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伸到一半又突然想起,发烧自己是摸不到温度高低的,他又放下了手,“我睡了很久么?”
不止其他人,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习惯,一发烧醒来就是两三天之后。
褚瑴看了看时间,“三个时了。”
听到褚瑴的话,莫嫌略显意外,“三个时么?”
“嗯,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吃的?”
“不饿,想点想吐。”
两人话间,护士已经挂好了针贴好了固定针头的胶布,“莫先生,好了,心手哦。”护士收好东西,识趣离开了。
她听叶医生普及过主人家的情况,知道这位莫先生是褚先生的伴侣。
等护士离开之后,褚瑴才在床边坐下来,“除了头晕想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嫌摇头,“没有,就是感觉有点热。”裹在被子里的身体热烘烘的就仿佛在炉子里被烘烤着,头也一并在其中,烘得他头晕目眩的难受。
“不舒服就闭着眼睡。”
莫嫌闭着眼睛点头,想起几天没有回家的孩子,他有些挂念,“闹闹睡了么?”
“睡了。”
“我考完试了,别把他送走了好吗?”一想到因为他考试的缘故,家伙就被迫离家,莫嫌就有些心疼,家伙本来就特别黏他们,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也不知道闹得有多厉害。好不容易回家了,他又病倒了,他怕褚先生转头又把孩子给送走了。
“嗯,好。”
“阿征呢?回去了么?他好像只请了一天的假……”
听着没有精神的人,一直絮絮叨叨的念着,褚瑴有些不悦,“不想睡?”
话音中的不悦那样明显,莫嫌烧得昏昏沉沉的脑袋被这短短的几个字吓得一激灵,耳朵准确的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快,他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褚瑴,“……您不高兴么?”
对于他的明知故问,褚瑴微微挑了挑眉,“你觉得呢?”明明自己都烧得没有多少清醒的意识了,还再惦记这个惦记那个。
听到褚瑴这明显带着怒意的反问,莫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褚先生好像真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褚先生是不会这样明确表示自己的不悦的,以前他的情绪总是很内敛,他高不高兴,生不生气,从言语和举动中是从来不会显露的。
莫嫌伸手去拉他,被褚瑴反手一把压住,“护士刚刚什么转头就忘了?”
“没有……”莫嫌摇头,“你还忙么?”
“有事?”
莫嫌,“如果你不忙了,能不能陪陪我?”
他话音落下,褚瑴就缓缓应道,“不忙。”
听到这矜持的回复,莫嫌就往床中间挪了一些,“那你能不能抱我一下?我有点冷……”虽然是瞎话,但是莫嫌却不敢睁着眼,这话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的,这样得寸进尺的举动他第一次做,多少有点不自在,也怕被拒绝,只能仗着自己烧得头晕脑胀,放肆一次。
他闭着眼睛却竖着耳朵,身旁半响都没有人靠近,耳边倒是有些动静,他闭着眼睛,却不知道这动静是什么声音,他有些纳闷,难道这要求真的太过,把褚先生给吓走了?
莫嫌悄悄睁开眼睛,一睁眼,却发现刚刚坐在床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莫嫌一愣,真的走了?因为他刚刚提的那个要求?
这愣神的片刻功夫,他突然感觉身后的被子被掀开了,他一转头就看到褚瑴正掀开床另一侧的被子,翻身上了床靠近他的背后,然后从背后将他拥入了怀里,“快睡。”
几乎是一瞬间,莫嫌的耳朵爆红,他赶紧闭上眼。
……刚刚那要求竟然是他提的么?!
莫嫌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失速,也不知道身后的褚先生听没听到,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和褚先生躺在一张床上,还是以这样亲密的方式……
之前考试前的那次,他以为褚先生会留宿在他的房间,可最后证明是他胡思乱想,褚先生安顿好他,就绅士的离开了他的房间,他的鹿白白乱撞了一回。
这样算不算太逾距了?
但是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这样也不能算太逾距吧?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了闹闹……
想到孩子,莫嫌的脸更红,那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对褚先生提出那样的要求——
“快睡,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
一出声,莫嫌就后悔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莫嫌却尴尬得想要挖条地缝钻进去。
这刹那,身后的怀抱烫得几乎要灼人,莫嫌羞耻得想要将自己团成一团,他蜷缩着身体,想要挣脱身后的怀抱,但是他一动,就被身后的人抱了一个满怀。
褚瑴趣他道,“你没有胡思乱想着急否认什么?”
莫嫌低低的哀嚎一声,却不敢接话。
“莫嫌?”
莫嫌简直想要哭了,褚先生这一本正经的人,突然促狭起人来,简直让人无力招架。
“莫莫?”
莫嫌尴尬得只想原地消失,但是很遗憾的是,他做不到。
怀里的人浑身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本来就还病着,再逗下去就有些不像话了,褚瑴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不逗你了,快睡吧,我守着你。”
莫嫌埋着头不话,褚瑴也不再逗弄,抱着他,让他睡。
烧得晕晕乎乎的,莫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拥着他的怀抱温暖又宽厚,那抹让他安心的冷香萦绕在他鼻翼间,助他安眠,让他睡得格外的沉。
褚瑴看他睡着就没有再惊扰他,他一直守着他,等吊针的药水挂完,护士进来看到床上的两人,连眼睛都不敢抬,匆匆取了针就退了出去,虽然床上的夫夫很养眼,但是那不是她应该看的,叶医生警告过她,在他身边工作,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保护客人的隐私是他们作为私人家庭医生护士的基本职业操守。
怀里的人体温降下去了一些又高上去,一直反反复复,褚瑴守在他身边,一直到后半夜怀里的人不烫了他才睡着,睡得不沉,意识模煳间,他梦到了第二次见到这孩儿的情景……
翻开那支紧握的拳头,看到手心里攥得变了形的盒子时,褚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直到看到攥皱的盒子边缘露出的一行字,心里陡然袭上怒意,他豁然站起身,看着那被翻开就一直哆嗦的手,看着那一滴一滴砸落却没有声音的眼泪,又强压下,“哪里来的?你自己准备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答,褚瑴叹了一口气,掏出手帕递给他,“既然这么委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他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只是一个涉世未深被逼无奈的孩儿,后来他了解情况后,才明白那晚他为何会那样惊慌失措恐惧不安,如果那一次他是被诓骗而来,那今晚他再次出现在这里就应该对自己的来意和处境一清二楚,因为清楚,所以绝望到需要用到这样肮脏的东西么?
男孩没有接手帕,他仍然垂着头,默默的坐着,无声的哭,单薄的身型看上去落寞又可怜。
褚瑴见他不接手帕,嘴角微动,他附身凑近才听到他喃喃低语的什么。
“……求您……要了我……”
他那样卑微,连大声请求都不敢。
褚瑴轻轻叹了一口气,宽厚的掌心落在发顶,那样一个带着怜惜和温暖的举动,让几近崩溃的男孩紧缩起瘦弱的双肩,喉咙里的呜咽终于泄露出了一缕。
……
梦境停在了男孩的呜咽声下,褚瑴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怀里的人,看到梦中那绝望的男孩安稳的躺在他的怀里,他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