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儿受罚
林晚江回到青囊峰,已是破晓时分。
本想直接去奇门峰,但一夜未眠疲惫至极。
行到玉清风住所,忽然瞧见一少年身影,正跪在院中。
破晓将至,天边乌云终散尽,日阳初升昏黄光影将院中点亮。
少年跪于门前,垂着眸一声不吭,他藏于阴影下照不见日阳。
林晚江停下脚步,眸间不悦,这人是晏长安。
缓步上前,对那少年冷道:“你来作甚?醒了便回择玉峰。”
闻得林晚江的声音,晏长安肩胛轻颤,一回头眼眶泛红。
张了张嘴,想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脸颊苍白眸间晦暗。
昨夜之事他都记得,虽不知自己为何魔障,但确实强迫了玉清风。
醒来时他便知晓这里是青囊峰,偷偷哭了一会儿,便来此请罪。
见少年不语,林晚江也来了火气,他不想玉清风一推门便看到这人。
强迫他人欢好,于他来看,罪大恶极。
他冷道:“你走不走?”
晏长安咬了咬牙,倔强的摇了摇头。
林晚江气急,却又不想吵醒玉清风,他只能薅住少年衣领将人生生拖出了院门。
晏长安欲要挣扎,奈何心内有愧,任由林晚江把自己拖到了僻静处。
耳畔传来质问:“你为何这般做?你可顾及他为何人?”
嗓音压抑至极,晏长安知林晚江正努力压制火气。
这人脾气不好没有耐性,也不会顾虑他的身份。
他那般对待玉清风,林晚江能忍到现在,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晏长安紧靠树干,喉结滚了几下,声线极低的道:“许是,醉了。”
这是他仅能想到的理由,酒后乱了心性。
话音刚落,传来几声骨节的脆响,林晚江被这话气的浑身发抖。
醉了便可欺辱旁人,这是何道理?
晏长安不敢抬头,他知这顿免不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
房内乱作一团,玉清风无暇去管,他正泡在浴桶中,浸了一夜的冷水。
满头青丝垂落,凌乱颓废,眸间黯淡无光,神情木讷。
往后的日子,于他是苦难,但他却不能怪任何人。
他与晏关山情同手足,同晏长安发展成这般,心内只有愧疚。
将那邪魔封印在体内,也是他心甘情愿,只因他这条命都是晏关山给的。
他生来不详体质怪异,常引得怨灵缠身,父母皆因他而死。
年幼之时被族中遗弃,沿街乞讨同野狗争食,始终徘徊生死边际。
若非遇到晏关山,又拜于他父亲座下,如今怎会活的这般体面?
师兄待他极好,引他一心向善,师尊因材施教,助他撑起自己的峰门。
忆起仙逝已久的师尊,玉清风悄然落泪,只觉自己枉为人师。
他这一生,皆是苦难。
生来不详之苦,父母双亡之苦,遭人遗弃之苦,邪魔入体之苦,被迫双修之苦。
爱而不得之苦。
宽慰自己众生皆苦,奈何鼻间酸涩,泪流不止。
活着真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玉清风瞬间清醒,抬手拭去眼泪。
“何事?”嗓音平缓,如往日般温和。
门外弟子忙道:“玉长老!不好了!大师兄跟少掌门起来了!”
“少掌门的胳膊都被他卸了,大师兄还要断他的双腿!”
“若非段师弟拦着,少掌门怕是要被死了!”
玉清风闻言,急忙站了起来,咬牙迈出浴桶,拾起衣衫利落的穿上。
*
前方有弟子带路,玉清风脚步匆忙,不消片刻便听到一阵吵杂。
林晚江吼声不断,口中大骂粗鄙之言。
晏长安蜷缩在地,疼的面色惨白,却没有反驳一句。
段绝尘自身后死死抱住林晚江,一边咳嗽一边劝。
周遭围了大批青囊峰弟子,却无人敢上前拉架。
行凶之人是林晚江,玉清风不出现,也不能去寻掌门。
林晚江怒火攻心,力气大的惊人,生病的段绝尘根本无力束缚。
见他还要继续,玉清风连忙喝道:
“江儿!住手!”
罢,飞身而至,稳稳落于晏长安身前。
见到玉清风,林晚江脚步一顿,咬着牙跪了下去。
玉清风回眸,见晏长安双臂绵软,垂着头不敢去看他。
林晚江低声道:“师尊,江儿伤了同门,自愿领罚。”
他敢当众对晏长安下狠手,便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他认了。
怪只怪自己怒时没轻重,闹的动静大了,引来了旁人。
念及众弟子在场,玉清风不能偏袒,只得冷道:
“罚两百戒鞭,为师亲自执行。”
他知此事因自己而起,心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真相不可,知晓内情之人皆不可,只能先委屈林晚江一回。
思及此处,他问向晏长安:“是否告知掌门,由少掌门决定。”
听到这声冰冷的‘少掌门’,晏长安瞬间清醒。
被人搀扶着坐起,他红着眼眶,哑声道:
“是长安先招惹的师兄,玉长老要罚便罚我吧。”
“也无需告知掌门,皆是长安的错。”
玉清风没接话,只是吩咐外门弟子:
“将少掌门扶去主殿,稍作休息。”
罢,掷出一张静心符,令少年陷入沉睡。
玉清风转身,欲要带着林晚江,前往青囊峰刑台。
段绝尘见状,急忙拦住这人脚步,望向玉清风眸间冰冷。
林晚江淡道:“与你无关,莫要多言。”
罢,绕过段绝尘,二人渐行渐远。
*
林晚江跪于刑台,玉清风手持戒鞭站于他身后。
台下围着众弟子,段绝尘强撑起身子,站于最前头。
临到行刑,玉清风低声问道:“江儿可怨为师?”
林晚江笑了笑:“不怨,他一顿,江儿心里舒服。”
不论缘由,重伤同门便是重罪,何人都不得例外。
玉清风罚他,合情合理。
咬了咬牙,一鞭子落下......
谁知还未触及林晚江背脊,台下传来阵阵抽气。
一抬眼,却见长鞭的另一头,正被段绝尘握在掌中。
少年抬眸,嗓音冰冷:
“不准动他。”
罢紧握长鞭,同玉清风僵持不下。
此番做法极其无礼,惹的台下弟子面面相觑,纷纷交头接耳。
玉清风本就不舍,也没在意少年语气,只是淡道:
“若阿尘继续阻拦,你二人同罚。”
林晚江左右为难,仅是皮肉之苦,他并不在意。
他不怪玉清风,也无法怪段绝尘。
一个无可奈何,一个是为了他好。
林晚江只能劝道:“阿尘你下去,此事与你无关。”
少年充耳不闻,忽而转身跪了下去。
绝灵阵悄然而起,不断注入灵流,化作护阵为林晚江护体。
玉清风望向众人,淡道:“二人共罚,一人一百戒鞭。”
此番做法仍是偏袒,胜在还算有理。
又一鞭落下,二人共担。
奇怪的是林晚江背脊渗血,却未察觉痛楚。
侧眸去看,身旁少年面颊惨白,身后蕴出一阵血气。
为保证效果,绝灵阵无法扩大范围。
段绝尘无法,只得被迫苦肉计,也算合他心意。
未等林晚江细思,又一鞭子落下,玉清风虽收了力道却不能做戏。
一下又一下,在两个徒弟身上,他也跟着心疼。
林晚江不知所措,只得暂时垂眸做戏。
身旁传来隐忍的咳嗽,少年额间渗汗,疼的面色惨白。
只觉自作自受,这风寒明明一夜就好,他偏生要将病情恶化。
如今痛楚翻倍叠增,又不能断掉绝灵阵的供给,只能咬牙硬撑。
好在林晚江心软,定会心疼自己,若是换得几句温声软语,也算值得。
临到最后几鞭,玉清风加快动作,力道放的更轻。
段绝尘挺过最后一下,忽然闭眼躺进了林晚江怀里。
见人晕厥,玉清风急忙上前,探查一番眉头紧蹙。
他问道:“阿尘何时染的风寒?”
原是这少年病了,连这皮肉伤都挺不住。
林晚江将人抱住,低声道:“昨晚风大,忘记关窗了。”
玉清风闻言,又去探查林晚江,好在他无碍。
他有些愧疚的问道:“江儿疼吗?为师下手是否太重?”
林晚江摇了摇头,他心里也纳闷。
无需去看,背脊定是鲜血淋漓就和怀中少年一般,可他却不觉疼痛。
林晚江细思,忽然察觉体内灵流翻涌,他恍惚惊醒急忙切断。
痛楚猛然袭来,林晚江皱了皱眉,他能忍住。
望向昏迷的段绝尘,心内升起愧疚,这人本就病了竟还护着他。
他这师兄不称职,总是欺负自己师弟。
若昨夜让他进门,即便是睡在地上也好。
他对这少年太过苛刻,本就不是师兄应有的态度。
但他转念一想,若非段绝尘纠缠,自己也不会这般对他。
林晚江无奈,徒留一声轻叹。
不再消耗灵力,少年面上终于恢复血色。
“走吧,为师替你们疗伤。”
罢,玉清风不敢耽搁,一手扶住一人,回了林晚江房内。
*
临到晌午,玉清风已经替二人止血包扎。
段绝尘仍在昏迷,林晚江因一夜未眠,昏昏欲睡。
摸了摸林晚江的头发,玉清风哄道:
“江儿睡吧,这几日让阿尘与你同住,要照顾好他。”
林晚江闻言,心有不愿却也点了点头。
翻身踹了段绝尘一脚,将人踹到另一头,自己睡了过去。
玉清风望了他半晌,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想到晏长安还在自己房里,那孩子需要接骨,也要折腾一阵子。
今晚还需同他双修,熟悉一下如何吸收魔气。
北冥闻隐晦提及,第一次如何双修,以后也不可更变。
玉清风思及此处,心内烦躁不已。
其实无关上下,对方是晏长安,他便心有不愿。
不是嫌弃这少年,也不全是因林晚江,也有他身份的问题。
晏长安为晏关山独子,如今跟他不清不楚,如何想都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