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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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魏谌的心情好像很差。

    被照例喊去院长室办公期间,越川观察到他一直在喝咖啡,从头至尾没有过一句话。

    偶尔前来拿取文件的维拉也脸色难看。看过结尾的落款后,她多次抬头确认魏谌的表情,估计是惊异于这些文件的审批都没有通过。

    但她没什么,接到指令后便扬长而去。

    每当三位当事人齐聚一堂,越川就无言地摸过脖子一侧的针孔,想起了昨晚令他心有余悸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缘故,提诺并不意外他们的相遇。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即将爆发的信息素。接着又露出笑容,递过来一管Alpha抑制剂。

    提诺,这是最强效的短时抑制剂。

    越川犹豫着接了过来——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值得信任。但弹出的针头快速楔入颈动脉,一阵舒爽的热流自注射点扩散开来。

    等待血管内的躁动渐渐平复的过程里,越川销毁针头,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提诺只是踮起脚尖,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因为魏先生喜欢你。

    越川没有再回答。

    抢在维拉和搜查人员闻声赶来前,提诺贴到他耳边,特地提了句醒。

    ——有人在跟着你。我不确定是谁,心点。

    但直到现在,越川心里还是没有“跟踪者”的人选。

    这批表格大概处理了一个多时,他才终于完成手写稿件。

    由于没有等到前来验收成果的维拉,他只好起身询问情况——接着立刻被魏谌使唤去茶水间冲咖啡。

    越川端起马克杯候在咖啡机旁,他有些心不在焉。看到桌上的一把折刀,忍不住拿起来分神。香醇的深棕色液体落进杯底,溅起水珠的一刹那,他的手指不慎被弹出的刀片划破,一滴血珠险些坠入其中。

    他挪开手指,连忙冲洗了一下伤处。

    从前,他在美洲见证过一种仪式。是当地人的仪式,只要喝下对方的血,就象征着血缘,或者……婚姻。

    如果滴进去的话……

    他实在不敢细想下去。

    返回办公桌等待新指示的过程中,越川发现,魏谌此刻不只是心情差,连注意力也飘忽不定。摆在他面前的合约与申请报告堆积成山,他却迟迟没有动笔批准。

    男人接过咖啡杯,心神不定地转起钢笔。看模样,像在对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发呆。

    越川也识时务地没有搅他。

    他独自站了很久,目不转睛地看着魏谌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咖啡,直盯得自己喉咙发干。

    过不多时,魏谌才注意到快被自己遗忘的某个人。

    “你……”他蹙着眉头,把钢笔和眼镜拍在桌上,“就这样呆呆站着,连一句话也不?”

    越川弯腰将表格移到他惯用手的一侧。

    “嗯。”

    “也对,你最擅长的就是安静。”象征性地拿起最上面一张手稿,魏谌默念了几行,瞥开眼去,“交给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嗯。”

    接下来的手写内容,魏谌连看也没看,拎起堆在角落的一份文件袋,甩到越川眼前。

    那袋文件已经拆了口,里面的东西也有阅读过的痕迹。

    “做完了就继续,你要干的活可不少。”他摆摆手,不耐烦地发道,“别老是傻站在我旁边。”

    越川看得出来,魏谌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发脾气,就连维拉也在为此忍受——但对于此刻的自己而言,顺从是最好的算。暴露,只意味着丧命。

    因此,他没有丝毫不愉快地点点头。

    “好。”

    关于魏谌布置下来的新任务前,越川只看了几行字。它们都是一些被放了很久的介绍信,字里行间均透出明显的讨好与恳求。

    这类信件的整理难度比报告简单太多,他也如自己所料,比预计用时更短地完成了工作。

    再一次起身呈交文件时,魏谌貌似对他的进展早有预料。他顺手从抽屉当中摸出一块零食,扔了过去。

    “距离午餐还有一个半时,先拿去垫肚子吧。”他在一份文件的落款处印下“作废”二字,没什么情绪地,“我还有不少事要做,你就在椅子上安静地待一会儿。”

    “谢谢。”

    越川端详着手里的方形硬块,撕开了一道口。包装上写着“巧克力”,但他不知道要拿这块零食怎么办。

    瞥见他生疏的手势,还有不时朝自己眨巴几下的求助眼神,魏谌放下钢笔,弯起手指,催促式地轻叩桌面。

    “怎么,不喜欢?”

    “不是。”

    “我知道了。”魏谌发出了一声不怎么意外的哼笑,“你可能还没见过这东西。”

    男孩诚实地朝他点头。

    “嗯。”

    “倒也的过去。”Omega重新执笔,在申请报告的右下角沙沙地记录下一段文字,“在这家孤儿院,不论是节假日,还是庆典,又或者你们的生日,确实没有提供甜食的服务。”他,“这是巧克力,咬一口看看。”

    “……好。”

    他掰下一块放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从味蕾蔓延开来。

    和蛋糕带来的感觉很不同。它没有那么松软,也没有那种奇特的香味。

    但是,很好吃。

    “魏先生。”他走到桌前,期待地望着神色疲惫的男人,“一起?”

    魏谌支住脖子,不以为然。颀长的食指靠在唇边,一脸玩味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给我做什么?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甜的。”

    男人缓缓抬起眼皮,无声地盯了他半晌。见邀请者态度坚决,他叹了口气,勾勾手指招呼他靠近。

    “你再咬一块,记住,别吞下去。”

    “好。”

    越川咬住了巧克力,毫无怨言地服从着命令。他本来还在纳闷,为什么要咬一块,两个人又为什么得靠这么近——

    只一个晃神,浓密的睫毛便颤也不颤地逼近,距他的脸也不过咫尺。

    越川的心脏霎时嘭嘭乱了方寸,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颊上细的绒毛,还有那对迷幻得不可思议的眼眸。

    好漂亮。眼睛像宝石一样,又有点像蛇。阳光落进瞳孔里的时候,居然催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美感。

    可惜这不能给魏谌听,他一定会为此大发雷霆。

    在热腾腾的呼吸压近时,越川忽地听见“咔嚓”一声。魏谌垂眸逼视着他的嘴唇,神情却有些恍惚。他又坏心眼地一咧唇角,从越川嘴边掰去近乎三分之二的巧克力。

    ——嘴唇。是嘴唇。

    越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巧克力。他的神经突破心跳频率般跃动着,血管向着颅内翻涌雀跃。

    ——是前天才做了那种事的,很柔软,也很温暖的嘴唇……

    越川喉结一动,整个人头昏脑胀起来。

    魏谌总是有些凶巴巴的,目中无人,看似对谁都很礼貌,可谈吐间总是夹枪带棒。

    这样的人,只有被抓住要害,或者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才会软和下来。

    想要他对自己轻声细语,想要他永远不要理睬别人。可是,脾气不好时的魏谌也让人放不下,他老是心软,老是勾得自己神魂不属。

    好像只要可怜一点,更依赖他一点,就能被这个人全心全意地注视着。

    “在看什么呢?”男人三两下嚼碎零食,好笑地瞄了越川一眼,“我可不像你这种可怜巴巴的鬼,天天受着苦,却只能得到与劳动完全不符的报酬。听好了,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不用还我。”

    “好。”越川慌了心神,差点噎到一块巧克力。他急忙吞下去,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什么意思?”魏谌问他,“什么‘好点了’?”

    “你,心情不好。”

    男人怔愣片刻,立马矢口否认。

    “没有。”

    “有。”

    “我过了,‘没有’。”

    “你有。”

    魏谌无可奈何地面对他执拗的模样,却是一点也不反感他难缠的一面——对一个任劳任怨,服从性强,又不跟他顶嘴的孩子,他总是有更多的宽容。

    “不论我心情好坏与否。”他端正态度,清了清嗓子,“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一个鬼来安慰。”

    “好。”

    越川的眼神继而落寞下去。

    又是这个样子,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可怜样。

    这个傻子根本不知道,拿那张无懈可击的脸蛋做出这种表情,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至少,是那种让人想入非非的杀伤力。

    魏谌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动,只盯了片刻,桌下的腿就难耐地交叠起来。

    “如果你真的想安慰我,光是嘴上可不够。”他轻咬拇指,像只抱着毛线球的猫一样望了过来,“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越川歪了歪头,又被他的一个眼神骗了过去。

    “……好。”

    -

    在得到上位者的指示后,越川双手撑在扶手两侧,身体前倾,脸颊上的红潮快要从耳朵蔓延到脖子根。他磨蹭了半天,都没法下定决心去碰那饱满的嘴唇。

    就连魏谌忍不住强调只要一下就好,他也还是羞得无地自容。

    “你,不会是不喜欢和我这样吧?”魏谌拨去他唇边黏到的发丝,作势要推远他,“那我可得好好尊重你的想法了。”

    “不是,不要走。”越川紧张到指节都握得泛白,颈间渗出一层薄汗,“我……”

    “我什么?”

    “……不敢。”

    Omega看着他快要不受大脑支配的表情,不由得忍俊不禁。他故意贴到越川耳边,柔声逗弄。

    “阿越,大声点。你为什么不敢?是不喜欢我,讨厌我,还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越川被那醉人的信息素,还有一声声流进他心房的“阿越”哄得险些晕厥过去。喉咙仿佛被绒毛搔过,痒得要命。

    他头脑昏沉地抓住魏谌的手指,整个人都开始语无伦次。

    “我、我会,咬到你。”

    魏谌在他掌心挠了几下。

    “你不是昨天才把我咬得见不了人吗?怎么现在又忍不住了。”他笑着,“阿越,你不会还想把我吃了吧?”

    越川涨红了脸,拼命否认。

    “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么,就别担心其他问题了。我的大男孩,学一学接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拢住越川的后脑来回抚摸,另一只手的食指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来,嘴巴张开。”

    越川终于还是照着他的做了。

    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只要惹上Omega那引人心悸的狡猾眼神,他的理智就烧得一干二净。

    连自己该做些什么,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也一并抛在脑后。

    “乖孩子。”他的手指探了进去,夹住越川的舌头,“牙齿不要用力,不要碰到我的手指……”

    越川刚要配合地嘬弄起来——

    “——对了。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过你。”男人稍一侧脸,呼吸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耳廓,“无论是接吻,还是亲热,我都喜欢别人对我粗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