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路迷迷糊糊醒来, 居然还没到目的地, 可他自我感觉已经睡了很久了。

    揉揉眼睛, 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嵇蒙的肩膀上，嵇蒙大概是为了迁就他，还特地斜着半边身子。

    “醒了？”

    凌路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嵇蒙肩上还留着凌路的温度,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被人为调整过的行驶面板。

    “不知道，可能离得远吧。”

    刚完，船舱内响起语音提示：

    “亲爱的旅客, 您的目的地即将到达, 请您检查好随身物品，做好离舱准备。”

    飞行器稳稳地落在了扪萝山顶交通站,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舱门，凌路一落地便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山顶的空气真好啊！”

    嵇蒙启动了半透明悬浮地图：“按导航走, 大概半个时就能到。”

    做了三个月数学题的凌路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么大的运动量了：“我想念你那头肥龙了。”

    “之前是谁坐上去就怕得要死？”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凌路不服气地。

    非公共假期，山里的游客不多, 他们两个就像逃课来约会的情侣，甚至有全自动路边庭在识别了他们的面孔后，智能向他们兜售情侣套餐, 嵇蒙居然还有想买。

    “我上次来的时候, 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

    嵇蒙隔的时间更久，记忆更模糊，不过他很想知道凌路被植入了什么样的记忆，为什么连这种细节都充分考虑到，难不成用的是真人记忆的转移？

    不知不觉中, 他们已经来到目的地附近。

    道路尽头一拐，隘口竖着座石碑，上面刻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七个书法字，笔锋犀利，气势磅礴，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那是什么？”凌路指着长草间若隐若现的牌子。

    嵇蒙过去拂开草叶，露出一块被风雨长期腐蚀的路牌，指向他们左手边的位置，用字刻着“最佳跳崖点”。

    二人：“……”

    这样也行？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他们来到所谓的“最佳跳崖点”，这里有一块人工开凿的平坦石台，从边缘向下望去，隐约是雾气笼罩的深渊，凌路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腿脚发软。

    “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倘若他们推测得不对，那结局就是粉身碎骨。

    ”如果这里真的是游戏世界，相信无论如何都回得去，区别只是在通关与否吧。“

    ”那如果不是呢？“

    两个人都语塞，如果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如果上一个世界才是他们的幻想，那这纵身一跃，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

    哪怕99%的概率为假，但仍有1%的概率为真，敢赌吗？

    他们并肩站在悬崖边缘，风从他们脚下过，凌路站了几秒，仿佛腿都要僵了。

    他艰难地退开一步：“我觉得还是等等。”

    嵇蒙也趁势下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再找找看有没有新线索。也许……也许这个游戏是时间制的呢，只要存活到一定时间自动通关。”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就该游戏结束了。”凌路，“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万一，我是万一，这里是真实世界的话，那我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岂不可惜？”

    “你想怎么样？”

    凌路在周边四处寻觅，终于在很偏僻的地方觅得一块石壁。

    “有尖锐的东西吗？”他问。

    嵇蒙在地上捡了块边缘尖锐的石头：“这个可以吗？”

    “应该行。”凌路拿起石头，在石壁上一笔一笔地刻上名字。

    ——鹿、比。

    刻完把石头递过去：“你也来。”

    嵇蒙模仿他的样子，在左边一点的位置，平行刻下“嵇蒙”两个字。

    待刻完了，他们才发现这石壁的纹路有些特殊，二人名字中间竟隐隐是个心形。

    “这样也算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了姓名吧。”凌路异想天开，“假如我们返回真正的现实世界，就回到这个地方，你猜到时候会不会还有这四个字？”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惊悚片了吧？”

    “嘿嘿，我开玩笑呢。”

    两个人重新站在了悬崖边。

    “朋友，如果这真的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你有什么想的话吗？”

    嵇蒙大脑一片空白：“我想不出来。你呢？”

    凌路扭头去看旁边的他：“如果最后一天是跟你在一起，好像也不是很遗憾……我是，跟好朋友在一起，总好比孤零零一个人。”

    他故意强调“好朋友”，强调得很生硬。

    “……”嵇蒙犹豫了下，拉住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心都有汗。

    “你紧张吗？”

    “嗯。”

    凌路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也听到嵇蒙的呼吸在渐渐加速。

    “你知道吗，人在特别紧张的时候，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肾上腺素上升，很容易跟另一种生理反应混淆。”

    嵇蒙与他视线相接，眼神中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我知道。”

    凌路害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他知道，丢人现眼，嘴硬道：

    “所以你不要误解。”

    “……我知道。”

    夕阳斜照在他们身上，一只苍鹰在高空展翅滑过，发出长长的惊空遏云的鹰唳。

    “我数三个数，然后一起？”

    嵇蒙点头。

    “3——”

    “2——”

    “1。”

    凌路数到“一”的瞬间，嵇蒙突然转过半圈，将人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将他的头紧紧护在胸口，背对着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直直向后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