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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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澜热了一杯牛奶进来,发现爱人的情绪又朝着低落的方向发展。

    他将牛奶轻轻放在桌上,再次单膝跪地,趴在床沿陪伴着。

    感觉身边出现熟悉的气息,顾庭深移开手腕,两行泪不加遮掩,从眼角滑落进发间。

    王子用手摩挲他的眼睛,月亮浸在清冷的河水里,都快泡化了。

    “怎么了?”他声地问,心翼翼、珍视无比。

    月亮摇摇头,想道歉,话语被海水罩上无形的氧气层,略出泡泡的浮沫,没有声音传出。

    拍拍他光滑的手,沈明澜拿过牛奶递给他:“不出来就不了。什么都别想,喝完牛奶就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第一次有人热牛奶给他喝。顾庭深怔怔地起身,接过牛奶。

    一圈奶色的胡子黏在嘴边,沈明澜被戳中萌点,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巾,细致地给眼前的迷糊擦拭,这个过程中,顾庭深认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像要把人烙在心里。

    雨水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的响声。

    宁静的雨季总能给顾庭深莫名的安全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王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出去。

    “古秘书,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清瘦的手腕拿着手机,沈明澜眼尾上挑,眼里有很深的冷意。

    他想重新洗牌,底线快被这个世界的黑暗冲破,让自己爱的人顶着大雨狂奔,在痛苦中数着生命的倒计时,那不是无奈,只能是他的无能。

    ——

    自从被沈明澜找过,组长仍然埋头工作,除了心里多了件沉甸甸的事儿,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转折点出现在某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来到自己常去的烧烤店撸串。

    店老板笑着招呼他:“来了啊!”因为是常客,已经很熟悉了。组长冲他点点头,要了几串鸡翅、羊肉、烤肠等。

    食物被烧烤架一熏,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香气被风沿街吹的老远,下班后饥肠辘辘的人们循着味道赶来。

    好几个人搬个凳子围成一圈,桌上开几瓶啤酒,互相诉自己无法排解的烦恼痛苦和最近繁杂琐碎的生活日常。

    来了一个新的服务生,组长看着眼生,这服务生端着盘子将烤串送上来,组长抬眼借着摊子的白炽灯量她,发现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她看起来有点手忙脚乱,应该是第一次做服务业,手生没经验。有的桌菜品还没上完,就被店里新来的的客人吆喝着叫去点单。

    组长埋头吃自己的,一边吃一边对着呆立的路灯、过路的车辆发呆,有时候起床,上班,下班,睡觉。不知不觉就成了工厂里的流水工人,起床,上工,下工,睡觉。一个模板一个人生,大家都人生不可复制,可组长觉得到他这年纪,也就那样。

    他30岁了,只有一套房,车是租的,女朋友还没一个。本来有个暴富的机会,村里,不义之财拿了总要还回去,指不定哪天降下一道雷,就劈了做尽坏事的人。

    所以他拿的那部分只够生存,不够富裕。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跟着穆棋生后面做事,不用再受些不明不白的冤枉气,组长自嘲一笑。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我们先来的,你不把菜给我们上全,先上新来的那桌是怎么回事?”粗犷的声音吸引了组长的注意力。

    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性,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穿着一身豹纹T恤,黑色皮甲,腋下夹着个钱包,脸上带有明显的怒意,他指着不远处的服务生,大声斥责。

    服务生马上跑到他所在的这桌,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帮您上!”

    着就往后厨跑,那豹纹男站起来不依不饶:“帮我上!我们都等多久了?这点眼色都没有?”同桌的劝他算了算了,他却不肯。

    服务生又跑回来弯腰道歉,诚恳地一遍遍鞠躬。店长实在看不过去,也出来解围:“这孩子最近新来的,做事没那么利索,这顿我给您折,希望你别跟她计较。”

    看老板话,那豹纹男才坐下,瞥了一眼几乎要哭出来的服务生:“快点上吧!老板眼睛擦亮点,下次找个手脚麻利点的。”店长只好堆笑。

    这场闹剧组长从头看到尾,手上的烤串已经凉透。他拿起刚碰到嘴唇,又皱眉放下了,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服务生就和当时从农村到城里找工作的他一样,无助地在这个城市挣扎。

    他初来这里,人不生地不熟,除了会修理些家具,基本没技能傍身,吃了上顿没下顿,廉价房都租不起。偌大的城市竟无处容身。

    好在后来他看到街头贴的广告,发现有夜校可以学习,组长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就开始白天当修理工,晚上去上课的生活。

    再后来他靠着自己的能力进了影音。可是人生并不是攻克一个坎就能迎来美好的未来。而是一个坎接一个坎,让人逐渐丧失前进的希望。

    顶头上司李贯帆看他能力强,对数字高度敏锐,怕他查到公司的账有不对的地方,就处处针对、事事挑剔。

    他在办公室被骂的狗血淋头,做的项目被批的一无是处。那个时候,再怎么卑微地向生活低头,现实也一丝微笑都没有施舍给他。

    记忆里天是灰的、暗的,升职无望,加薪无望,最后连工资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扣没了。

    他的处境岌岌可危,尽管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仍然逃离不开李贯帆的压。

    直到穆棋生的出现,这根救命稻草是他走投无路之下所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李贯帆已死,张经理入狱,穆棋生急需找一个能帮他做假账的人。组长则需要一笔钱,足以买房生子的钱。

    漂泊的人都希望在城市里有个家,一个可以让灵魂休息的地方。

    “我帮你,但你要给我权利。”组长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句话。枪出头鸟,他没有要求升职加薪,拿了第一笔钱,就继续守在自己原来的岗位上。

    这一次,谁也不能阻碍他拥抱生活。这一念头犹如毒疮,腐烂地长在心口,流脓发臭。组长目光沉沉,定主意,在黑夜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