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猎场 03
“你我要不要去一起狩猎?”
江玖仪正忙着发呆,刚刚赵瑞熙和赵瑞琪的对话太过无聊,让他都没听下去的兴致,现在赵瑞熙突然一问还让他愣了愣,“去做什么?”
赵瑞熙跟路过行礼的下人招呼,随口道:“去狩猎。”
“你想去?”江玖仪道,“想去就去。”
赵瑞熙幽幽一声叹息,“可狩猎过程凶险万分,万一本王香消玉殒留王妃一人岂不罪过?”
“……人话。”
赵瑞熙点了点他的肩头,江玖仪垂眼看那节白而劲瘦的指尖落在身上,“人家这不是害怕想让爱妃陪我一起去嘛。”
江玖仪了个冷颤,瞧着赵瑞熙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大病。
“去不去?”
江玖仪不想理他,甚至觉得有点丢人现眼想把人拖回马车里。可赵瑞熙个子高力气大,哪里是他轻易能拖得动的?还一个劲儿在他耳边念“去不去”。
“去去去,我去行了吧?”
赵瑞熙满意地笑了,凑在他耳边道:“拿了头彩的人有重赏。”
江玖仪白了他一眼,想也知道这种场合下头赏不是他们该拿的,熙王府要是敢拿头赏,就有人要拿他们的头去邀赏。
“虽然——”赵瑞熙眼中沉寂,“虽然不能拿头彩,但是头赏可以是你的。”
“不感兴趣。”江玖仪直白地道,他最近这段时间总觉得乏力,能多休息会儿就多休息会儿。
他指了一圈或明或暗在看戏的人,“你确定吗?这么多人在看着你,到时候你命玩完怎么办?”
赵瑞熙云淡风轻的声音里透着狠意,“那就同归于尽。”
两个人走得不远,转了一圈便又回了熙王府人手所在的位置,春桃和长生已经备好了午膳。在两个人的身后,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走了很远。
赵雯笙看向赵瑞熙,那日踏青时的快乐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她想起曾听宫人王氏的公子与熙王府关系交好,又想起那日王珩祁对江玖仪隐隐的称赞和欣赏。
心仿佛烈火烹油般煎熬。
她本不该来,作为一个母妃被废哥哥被禁的公主,她合该成为整个皇宫里被人嫌弃甚至避之不及的存在,但她来了,赵孚庆让她来,甚至还给了曾经比不上的礼待。
赵雯笙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当然懂赵孚庆或者整个皇朝的人都是什么算。
赵孚庆带着摩哲和太子回来,赵雯笙温柔地笑了,眼神落在摩哲身上,好像还有点眷恋。
三人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赵雯笙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已经能预见自己未来的命运,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怨怼。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这个与她从未有过交集的二哥哥回头,眼神复杂而深沉,仿佛还有怜惜与不忍。
你在不忍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惺惺作态?
若非你的人手彻查下去,她的哥哥何至于计谋戳穿暴露出来,甚至因此成为过街老鼠。她又何至于要面对远嫁可都真的命运,她才十五岁,她还没有看过西都外的天,而现在——她要去可都真,像早逝的嫡长公主一样客死他乡,将魂魄永远留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
不该只有她承受这样的命运,江玖仪、赵瑞熙……乃至赵孚庆!他们都应该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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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车队抵达西山狩猎场,这里已经支起营地,巨大的篝火将这一片天地都染得金红,而在篝火前方竖立着一根高大的画着奇怪纹印的柱子,这根柱子就是日柱,当月亮升到日柱顶端时,会用第一只猎物的血来浇灌柱子,以求丰收太平。
号角与战鼓声响起,江玖仪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曾经出现在脑海中的破碎画面再度重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刀剑碰撞的嗡鸣声,成河的鲜血,不断倒下的战士,累累的白骨……
手心瞬间汗湿。
赵瑞熙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骤然乱了,“怎么了?”
江玖仪摇摇头,冷汗浸透衣衫,在夜风里凉得刺骨,“无事。”
他尚不确定,心生疑窦,这频繁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在战场上的经历?就像南朵所那般,他的娘曾带着他去战场,后来在战事吃紧后便让梅娘带回南壹寨。
可一个四岁的孩怎会对战争有如此深刻的记忆?而现在这段记忆呼之欲出,又代表了什么?
江玖仪并不信那些玄妙的东西,但在大荣的每一段经历都在冲击他的认知。
是不是在这段模糊的记忆里,也藏着云家和苏家被覆灭的真相?
他看向跳跃的篝火,心跳随着战鼓声起落,悠长的号角让他越过昏黄的天际线看到无边的大漠。
先一步抵达的宫人已经将整个西山狩猎场装点起来,星罗棋布的帐子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将孟庆皇的大帐呈众星拱月之势簇在中央。熙王府的帐子就要偏僻许多,在一众皇子里算得上最外围,甚至比不上一些外姓宗亲的位子。
赵孚庆已经不愿意再遮掩他对熙王府的不喜,赵瑞熙对这样的事乐见其成,对手不留情面他才好狠下心来。
也有不少大臣对此议论纷纷,据赵瑞熙所知,那位忠心耿耿为人正直的御史监察刘大人包括几位在礼部就职的老臣已经不止一次上奏过有关熙王府待遇的问题,哪怕皇上心有不喜,但现在的做法已然不符合礼教规矩,再闹下去那便是皇上的不是。
可现在的赵孚庆哪里会听得进去这些东西?
大手一挥,呈上去的折子都成了废纸。
抵达西山狩猎场之后,各家都去了自己的帐子稍作修整,等下才是秋狩的大戏,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所有的男子甚至连女子也可以进入草原狩猎,直到月亮升到日柱顶端之时,狩猎结束,第一只猎物的血将彻底拉开秋狩的帷幕。
到那时,不是一只两只的猎物,而是一场人类对动物的追逐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