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A+A-

    赵瑞熙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当砍杀冲进熙王府,当火光亮在正金宫,当他跟江玖仪天人永别,甚至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他醒了,在江玖仪留下的血液和风之晏的双重救护下,他终于醒了。

    可是他醒的太晚,迎面便是他伟大的父皇不择手段地想要他的命,而他的王妃音讯不知下落不明。

    敬容阁冷冷清清,大火烧过之后只留下了一具枯骨,甚至骨头都被烧黑了半截。

    十一年前,敬容阁带走了他母后的命,十一年后,敬容阁再次夺走了他最爱的人。

    一场深秋大雨浇灭了这场大火,赵瑞熙站在院中,看着被烧得漆黑的断壁颓垣,怀中只有已经辨不清的烧焦的头骨。

    他想,老天爷真残忍。

    他的快乐和幸福还不到一年,就被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拿走。

    可日子还在往前走,他要报仇,他要照顾好他的王妃的家人,他身上还带着神临军的遗愿带着云家的希望。

    孟庆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七,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在正金宫城的敬容阁,这里是前皇后薨逝的地方,如今突起大火,惹了不少人议论纷纷。

    同年二十七日夜,熙王府突遭贼人袭击,熙王妃殁,熙王爷身受重伤,醒来后悲痛欲绝的熙王爷三日后便带着熙王妃的尸骨启程到琉阳就藩休养。

    江府缟素,闭门谢客。

    巧的是在这之后不久,京中重臣的家眷陆续有人染上了通风的毛病,严重者甚至瘫在床上卧病不起。

    往年冬日里总是大雪纷飞的西都却出奇地下了一冬的雨,湿冷的雨水像是在奏一首哀乐,滴滴哒哒地唱着一个没人听懂的故事。

    ——————————

    “王爷,前面就要出京了。”

    车厢里应了一声,传来些动静,赵瑞熙挑开车帘看着熟悉的景色后退,他曾无数次描述给江玖仪的远天在向他走来,只是看得人只有他一个。

    他的手中还攥着一颗鬼工球。

    这是江玖仪送给他的那一个。

    江玖仪没留给他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在江府时是个不受宠的孩子,来了熙王府也只是拿了他应该得到的那些。真正留给他的,除了手里这颗球,便剩下自己这半身血。

    他拒绝了他人想要送别的好意,于深夜悄悄离开西都。

    赵孚庆不想留他,甚至是想要他的命,是正金宫中的那场大火把他叫了回去,甚至让他放过了熙王府让他去琉阳的封地。

    过程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极为惨烈的代价。

    江玖仪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究竟受了怎样的苦,究竟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妄他自诩狂傲尊贵,一切到头竟然全都是江玖仪在救他。

    他在那晚拦住了准备进宫复仇的南朵,告诉她茹儿的真实身份,南朵送给他一个耳光,直接在他身体里种了情蛊,然后带走了茹儿,再不知踪迹。

    情蛊一旦种下,他这辈子都只能爱一个人。

    也正好,他本就不算再去接受江玖仪之外的人。

    风之晏来劝他,王珩祁来看他,看他怀里抱着的枯骨,看他仿佛行尸走肉。

    他,“我不会现在去做傻事,我要他的命,要每一个染了仪儿鲜血的罪人的命。”

    ——————————

    正金宫城内,

    高耸的宫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在隔绝外界窥探的同时,也封住了里面人向往自由的梦。

    赵孚庆此时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那就是江玖仪,而熙王妃竟然真的是一个男人!

    但是现在,人被火烧死了,甚至还被南疆的人趁虚而入进入地宫带走了南枝!最可气的是,现在他的母后竟然就守在乾仪宫寸步不离,不允许他找赵瑞熙的麻烦!

    他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南疆、南疆!

    总有一天他要彻底铲除南疆,什么鬼地方闹得神神秘秘,这么多年来,历朝历代每一任帝王都想要将这个地方收入囊中却都铩羽而归,他就不信一个破寨子难不成还能挡得住大荣的铁骑?

    当下便传召贺林,“贺林拟旨!传朕口谕诏任风奇大将军入宫!”

    “任风奇不会来。”坐在太师椅上转佛珠的老太后眼也不睁地道,声音平静地陈述事实。

    “母后,朕是皇上!”

    “大荣不需要一个没有理智的皇上。”老太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即便苍老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皇上,你犯错了。”

    这句话触到了赵孚庆的霉头,他几乎暴跳如雷:“朕是这大荣的主人,朕何错之有?错得都是那些胆敢冒犯朕的贱民!”

    “皇上!”老太后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扣在桌上,眸光如炬,“你生病了。”

    完,老太后便站起身迈着步子往外走,任她的儿子在身后怎样叫喊也不回头,因为有侍卫拦住了这个“大荣的主人”。

    乾仪宫的宫门关闭,老太后走出来,对候在外面的宫人道:“皇上急火攻心病了过去,你们仔细照看着。”

    她往前走,自然有人跟上她的步子,而紧跟在老太后身后的,竟然是赵孚庆贴心的御前司礼掌印大太监贺林!

    他竟然是太后的人!

    青灯古刹中,夏皇后正端坐在蒲团上静静地抄经,这些天外面吵得沸沸扬扬,来她这里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有些她见了有些她没见。

    她知道南枝一定逃出去了,否则赵孚庆不会如此失智,做出这样不过脑子的事情,但江玖仪似乎并不好,宫人们有看到她被老太后带走,然后在敬容阁的一场大火里没了后续。

    若是——这皇帝能换一个人……

    夏皇后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着外面沉郁的天,淅淅沥沥的冬雨还在下,冷的人心底发寒。

    她起身,不再抄写经书,反倒是开始绣花,只见一张麻布上密密麻麻绣了青线,看上去像是团簇的鲜花。

    “赵孚庆,你要知道血债血偿的道理……”

    而远在西都城郊,本该无踪迹的南朵竟然再度出现,而她的院中竟然多了三个陌生人……

    西都的巷子中走过一个瞎了眼的老道士,嘴里还嘀咕着,“破而后立,浴火重生……”

    “总算能有个太平光景喽……”

    第三卷 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