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尘炼心3
虽然第二日就可以泡温泉了,但是显然皇帝们不会直接泡的。
纪城里的娱乐活动有限,这也就导致了皇帝们平日里没什么玩乐的东西。
所以除了制定繁文缛节浪费时间外,还要在干事情之前助助兴。
比如在泡温泉之前举办一场骑射比赛。
这样的骑射比赛自然是底下人胡闹的,皇帝和一众亲王都是看戏的。
但是也有例外,临终的最后,会有亲王或者尚武的皇帝上场,算是给这场温泉比赛提提逼格。
纪清宁虽然身体不便,但是作为国师,他理应是要到场的,这是对皇帝和亲王的尊重。
素娟一边推着纪清宁的轮椅一边道:“素娟已经去查过了,蒋将军不好男风,在年少时也追求一位姐的,不过后来那位姐落水了,得了风寒之后,没挺过那年冬天,蒋将军便没再提过婚娶一事。”
纪清宁诧异道:“哪家姐。”
以他的识人之术,按理没道理看过,那位蒋将军好男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判了。
“是原来礼部尚书的女儿,姓岑,叫岑樱。”
纪清宁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没有印象。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去查了,就到这里,再多听,蒋将军也是要不高兴的。”
“素娟明白。”
事实摆在面前,这位蒋胥不仅不好男风,而且还因为暗恋早死一事备受击,所以至今未婚。
纪清宁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是,那位将军一看便是英明神武之辈,怎么会对他一个病殃殃的瘸子感兴趣。
至于肃亲王的那种感兴趣,纯粹是为了羞辱他,连带着羞辱陛下而已。
收回思绪,他已经来到了温泉宫里的校场。
虽温泉在山上,这校场也在山上,可是这校场却极为开阔,显然是历年来的纪国皇室经常在此处修缮扩大,才将此处变得如此宽阔。
场上,肃亲王穿着铠甲。
纪清宁大概知道这次比试最后,肃亲王应该会上场。
而且这场比试,皇室的近卫军是不参与的,他们还在各处驻扎,警惕有人暗害皇帝。
所以参与的就只剩下肃亲王的纪城军和蒋胥的破骑军。
比试开始,双方人马就自发的站队,两队之间泾渭分明。
若是肃亲王的人迎了,肃亲王这边就会欢呼,破骑军的人赢了,破骑军也会欢呼,但是他们绝不会为对方欢呼的。
在这种分割中,破骑军因为经常出城作战,所以在骑射上显然更有经验,所以占据了高位。
他们得意洋洋的挑衅着纪城军,自然也惹来了纪城军的愤怒。
纪城军人数众多,所以有才能的自然不少。
“去吧陈川叫过来,让他上场。”纪城军的指挥官见对方得意洋洋,阴沉着脸色让他们去叫人了。
随后陈川来了。
十分迅捷的陈川不仅连中十环,还放纵自己的战马把破骑军的人撞下了马背。
这样撞一下,那少不了伤筋动骨。
龙兴立刻低喝出声:“你干什么!”
陈川慢慢悠悠的下马,跪在地上向肃亲王请罪道:“属下没能控制好战马,请亲王降罪。”
谁都能看出来陈川一点歉意也没有。
但是那可是肃亲王,谁敢有意见,就算是皇帝肯定也是要忌惮他三分的。
肃亲王故意板着脸道:“你怎么这样不心,破骑军可是为我纪国防着楚国攻的重要防线,怎么能把这样的功臣伤了。”
“你别来向我请罪,你去向皇上请罪。”
陈川又向皇上叩首道:“陈川有罪!请皇上责罚。”
现在,为难的就是皇帝了。
他要是罚了陈川,那就是在肃亲王的脸,可他要是不罚,那就寒了破骑军们的心。
皇帝犹豫不决,下意识的看向了国师。
纪清宁咳嗽了两声,虚弱道:“陈川冲撞了那位破骑军的人是事实,这是必须要罚的,可是念在他不是故意的份上,可以从轻发错,陛下,不如罚了陈川两个月俸禄,用这些银两安抚那位受伤的破骑军将士,您看如何。”
皇帝大喜,立刻道:“就这么办。”
纪清宁微笑着点了点头。
肃亲王扫了一眼纪清宁,后者仍旧报以微笑。
庄秋只能默不作声,在这件事情上,他其实也是没有发言权的,作为破骑军的统帅,他肯定要为自己的将士讨一个话,如果他为了考虑纪清宁,而不为将士们撑腰,那肯定会被怀疑的。
要认真扮演好这个人,才不会搅乱纪清宁的准备。
“肃亲王以为如何。”纪清宁又询问了肃亲王,陈川是他手下的人,肯定也是要经过他的同意得。
“国师的办法十分妥当,就按国师大人的办吧。”
现在不满意的就是破骑军的那群人了。
他们的人摔断腿了,始作俑者就是不轻不痒的被罚了俸禄,这谁能咽下这口气。
而且国师还不是故意的,怎么不是故意的,难道大家眼睛都瞎了吗。
但是眼看着蒋胥没什么,这群破骑军的人自然也不了什么。
“陛下,往年都是骑射较量,实在太过单一,不如增设剑术比试如何。”庄秋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终于开口了。
“剑术?”皇帝若有所思,随即他道:“有理。不过剑术比试又该如何定规则呢。”
“让参与的将士们抽签,一对一比试,比试采用木剑,这样就不会伤到诸位英勇的将士了。”
“这个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皇帝笑了,他应允道:“那便就按照蒋卿的话办,你们去准备木剑,你们去安排比试顺序。”
庄秋的目光淡淡的看向了龙兴。
龙兴瞬间就领悟了庄秋的意思。
这是将军为他们争取来的,光明正大的回去的办法。
他可不相信京城里那群欺压百姓的纪城军,会能比得过天天剑术训练的他们。
他暗暗的握拳,对着身边的人道:“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肃亲王和庄秋对视了一眼,双方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是空气中,硝烟的味道已经弥漫开了。
就仿佛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庄秋并不是不会玩心眼,他是觉得和这群玩心眼实在是有点欺负人。
但是眼下他就是这么一个身份,不为自己的部下讨回公道,那久了部下们也会跟他离心——当然,是跟蒋胥离心,他总不能走的时候,给蒋胥留下一个离心离德的烂摊子。
新的比试很快就准备好了,剑术比试,要比骑射多了一点观赏性,这点观赏性在于剑术本身上。
因为剑术的多变,甚至还延伸出了一种剑舞,供人赏玩。
肃亲王自然是明白庄秋的意思的,他只是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他认为在剑术上,他的部下也是很有研究的。
但是很显然,他的愿望落空了。
如何让出剑更好看,和杀人的剑是不一样的概念。
虽然破骑军主张大开大合的剑法,但是他们的剑是杀人剑。
了几个回合下来,破骑军一吐郁结,欢呼声震天。
肃亲王的将士们,自然是被的鼻青脸肿的。
“剑术切磋,点到为止,破骑军的人这样猖狂,是受了蒋将军的授意吗。”肃亲王沉声道。他的目光看向庄秋,显然是在跟庄秋发难。
庄秋淡定道:“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我们军营中的切磋,尚且经常受伤,但是将士们也没有一点怨言,这都是为了纪国更好的发展。况且若是不全力以赴,比试又有什么意思呢。”
“本王以前竟然不知,蒋大人这么好的口才。”
庄秋轻笑道:“将也不知将军麾下的人都这么不心,**马也控制不好。”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
庄秋论官职,是三品大将,是不如二品的亲王的,但是因为纪国的国土,对品级并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没有三品一定不能忤逆二品。
但是像庄秋这样,直接点出来的,那就很少了,一般来,都给得肃亲王一点面子。
蒋胥这个人,心直口快,又不惧权威,所以他在纪城中好友不多。
眼下这番话,也是他能出来的。
庄秋正是琢磨了一下蒋胥的性格,才出这番话的。
“战马受惊,那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在这里给蒋大人赔罪了。”
肃亲王着,就站起身,径直朝着庄秋鞠了一躬。
要是刚刚那番谈论还算是在规则允许之下,那么现在肃亲王给庄秋鞠躬,那就是要折寿的了。
顿时场面一片哗然,那些肃亲王麾下的大臣纷纷开始旗帜鲜明的指责庄秋。
庄秋也立刻起身,回抱一礼,故意装傻道:“亲王这事何意,难道亲王不知道我只是三品官吗,可受不得亲王如此大礼,况且是战马受惊了,亲王为何要道歉,难道是亲王指使战马受惊的吗。”
官员们自然知道庄秋是在胡搅蛮缠,在眼下这种情况,要是真的按照常理来,那肯定是要被批判的,但是庄秋出这么没有逻辑的话,完全是在空拳。
这口才,让纪清宁也刮目相看。
他心中想着,若是不当武官,这位蒋大人一定是位舌战群儒的大文官。
肃亲王眼见没办法用威势迫使庄秋害怕认错,这会心中自然要生别的法子找事了。
其实用威势压迫这件事,本来就是百试百灵的,哪个官员被他鞠躬不惶恐,但偏偏这个蒋胥,也不知道是傻还是胆子大,真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肃亲王又道:“我听蒋大人最近新的了宝剑。”
庄秋称赞道:“亲王消息灵通,蒋某佩服。”
“正巧我手下有位剑客,也是位爱剑之人,他有心向大人讨教几招。”
“是哪位英雄。”
“段玉。”
话音落下,一直站在肃亲王身后,闷不吭声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面冠如玉,和名字极其相配,只是因为面容格外冷酷,所以让众人不大敢仔细量。
庄秋扫了一眼,心中有些好笑。
一个练气境的修士怎么跑凡人的地方来了。
不过这倒也正常,练气境的在修真界太不入流,做的都是些洒扫的活计,在修真界哪里有在凡人的地头上潇洒。
庄秋看到段玉就明白这肃亲王的什么心眼了。
他这是想拿练气境的修士震慑我呢。
纪清宁这时候察觉到那个段玉的不对劲了,他站出来圆场道:“若是想鉴赏剑,拿着鉴赏不就好了。”
肃亲王淡笑着,胸有成竹道:“早就听闻蒋大人的剑术让楚国人闻风丧胆,有这等机会,只是鉴赏剑多可惜呢。”
庄秋站了起来,他淡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皇帝还搁那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好不容易有人压压他二皇叔的气焰了,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而且他也听过蒋胥的剑出神入化,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虽是皇帝,但是也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强大的力量呢。
庄秋来到了场地的中央,周围的人识趣的都退下了。
中央处的段玉,看着庄秋,心中是不屑的。
一个凡人国度的将军,他的眼界自然是有限的,恐怕现在还觉得自己不堪一击呢,不过等下,他就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段玉猜的没错,庄秋的确是觉得他不堪一击。
所以在努力的收敛气息,生怕自己的威压漏出来一点把对方给活生生吓死。
修真界中的差距过大,仅仅是威压也是致命的。
段玉的剑已经出鞘道,他冷声道:“请赐教。”
在段玉上来的时候,庄秋根本没动位置,他只是用剑柄单手格挡。
用了灵力在剑上,凡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抵抗下来的,段玉知道这点。
虽然练气境也就跟凡人差距不大,但是毕竟这剑上有灵力。
段玉收起了自己的轻视,看来这个凡人的实力应该是凡人之中的顶尖水平了,他也得拿出自己的底牌才能赢。
纪清宁则是瞳孔有些震惊的看着场地上的比试。
他当然知道蒋胥的实力很强,但是他没想到,已经强的这么夸张了,那位他觉得十分诡异的段玉,根本没让庄秋挪动半分。
那出剑的一招一式之间,仿佛蕴含着天地道理一般,看着格外的让人舒心。
纪清宁从前也希望能成为一位剑客,潇洒,强大。
但是奈何他身体不好,根本不能从武,现在如今更是要靠着残损的病体,在背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是羡慕蒋胥的,甚至有些嫉妒。
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能拥有这样一副身躯,为什么他却只能在轮椅上苟延残喘的度过一生。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嫉妒的,蒋胥现在是他的盟友,盟友强大,他应该开心才是。
庄秋完全不知道纪清宁脑海中已经出现如此多的想法,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放点水,毕竟一个练气境的凡人不能撼动一个凡人丝毫,这多少有些不符合常理。
所以在对方放出大招之时,庄秋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才挡下来。
但是这局面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庄秋见差不多了,就用剑鞘在对方的胳膊上点了一下,对方手上握的剑随即掉落在地上。
寒光凛凛,鸦雀无声。
外行人看不出庄秋后退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他能只知道庄秋的剑都没出鞘。
只是把段玉退了,庄秋道:“你还不错,只是在力道上要多加练习,你的气太虚浮了。”
段玉此刻心中已经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了。
他感觉现在面前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捡起来剑,回答道:“受教了。”
因为这个提议本来就是切磋,庄秋也就给了肃亲王一点面子,让他能有借口把这件事情翻篇。
要是真要弄的肃亲王恼羞成怒,直接跟皇帝闹翻了,那会不会对纪清宁有影响,他也不知道。
庄秋自我反省道,还是太跳了,区区一个将军是不敢跟亲王叫板的。
下次坚决不能再这么浪了。
自我反省完,他回到了座位上,面对着来自各方势力极其复杂的神色。
自己的部下,包括龙兴,那眼神都是呆滞的。
他虽然知道自己将军剑法好,但是他没想到,已经超越人了,简直就是个神。
而那些文臣们隐隐带着忌惮,大概从今天之后,蒋胥就会被冠上一个“剑神”之类的称号。
而肃亲王则是再也没投来目光。
他今天已经够丢人了。
助兴的比试仍旧继续,只是大家的心思已经都不在比试上了,而是纷纷开始听这个蛰伏了这么多年的蒋胥,真正的实力。
夜间,晚宴。
奖赏了那些比试中露尖的,晚宴就开始了。
就算是看了一天比试,也是会累会困的,再加上庄秋那场比试之后的比试,都多少有点儿科。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段玉的剑风把地面砸开一个坑洞的。
因为温泉晚宴不太正规,所以皇帝也不用那么拘束,他好奇的询问庄秋道:“蒋卿,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究竟是如何炼成的。”
庄秋回忆自己在太玄剑派的日子道:“剑道无捷径,唯有夜以继日的勤加练习而已。”
“但是许多人都很勤奋,却唯独蒋卿你能做到此地步,看来蒋卿在剑道上,天赋卓然。”
“陛下谬赞了,将只是侥幸而已。”
因为白天的气,肃亲王没来参加宴会,他的那些官员也称病了。
晚宴缺了一半官员自然已经不能算晚宴了,换了以往,皇帝该慌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过生日给别人发请帖,但是没人来的感觉差不多。
但是因为白天的事,皇帝现在正在兴头上,还没心情考虑那么多,甚至觉得不来他还落的轻松。
纪清宁虽然参加宴会了,但是他被冷风吹了一天,头疼的厉害,心思不在宴会上,陪了皇帝一会就要回去了。
庄秋连忙起身道:“陛下,臣白日比试,也有些疲惫,恳请陛下准允回房歇息。”
“准了准了,朕也吃饱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陛下。”
庄秋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坐在轮椅上的纪清宁。
此刻纪清宁的脑袋上带着一顶毡帽,身上披着红色的裘绒披风。
他闭目养神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蒋将军。”纪清宁客气的喊了一声。
“国师大人可是有些头疼。”
“被冷风一吹就这样,老毛病了。”
“我在外征战时,遇见过不少乡间郎中,其中一位有种治疗头疼的法子。”
“蒋将军果真见多识广。”
“国师不如让我试一试,只是按摩的法子,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素娟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庄秋,又看了看自己主子。
因为头疼,纪清宁现在很不想跟别人交谈,但是看蒋胥的模样,十分胸有成竹。
纪清宁只好道:“那请蒋将军到我的住处来吧”
“嗯,让我来推吧。”
庄秋不由分的接过了素娟的活,在后面推着纪清宁往前走。
温泉行宫的路可没修过,颠簸的很。
庄秋用灵力在轮子下托着,让轮椅走的顺利了许多。
纪清宁虽知道蒋胥这么做有点逾矩,但是他实在头疼,想不了那么多。
他靠在轮椅上,闭着眼睛,想要缓解这种头疼。
等会到住处的时候,纪清宁已然睡着了。
这对纪清宁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天性谨慎多疑,再加上病痛折磨,他很少能轻松睡着的时候。
素娟看到的时候,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抬起头再看蒋胥那张坚毅沉稳的脸庞时,心中不由得想,蒋将军真是一位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啊。
不过作为奴才,她自然不能胡思乱想,将自己的想法压在脑后,她声开口道:“蒋将军,国师大人是不让旁人扶他上床的,我们只要将他推到床榻边就好。”
“我抱上去快一些。”
素娟摇了摇头,她仍旧压低声音道:“国师大人了,他要自己来。”
庄秋看着素娟坚定的神色,心里明白了。
就算纪清宁后来双腿健全,幼时的自卑仍旧是根深蒂固的。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事情都要让别人做,他自卑的同时,也有着极强的不容让人践踏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