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已经化成了血海，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真的会杀红了眼。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轻鸿师叔。

    在他的记忆里，师叔还是那个跟他讨论话本子里姿势可行与否的师叔，可萧逸同他师叔叛变了。

    的确，师叔的确是投靠了妖族，甚至现在还在杀戮同类。

    庄秋见到的，是她最后一面，轻鸿被三位化神期围攻，致命一击在胸口处，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正从天空上跌落下来。

    庄秋下意识的朝着她伸了伸手，但是随即就感觉到了杀气从后面袭来。

    他转过头扛了妖兽的一爪，又和眼前的妖兽缠斗起来。

    但是当他斩杀掉这头和化神初期差不多的妖兽时，庄秋再回过头看。

    轻鸿的尸体已经和那些尸体混在了一起。

    他还没跟轻鸿上一句话，甚至连遗言都没听到，就这样死了。

    庄秋恍惚间觉得这样的生死格外的儿戏。

    原来人在死的时候，不会有那样多话可以，只是一瞬间的事。

    死了太多太多人和妖，斗声震耳欲聋。

    庄秋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符箓拍在身上，连忙追了出去。

    他一路追出了战场，一剑飞出，他的隐形也被破除了。

    “站住！”庄秋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白发及脚边，无风四散在空中。

    “好久不见啊，子秋。”

    “果然是国师吗。”庄秋一时之间想问的东西太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死？”国师笑道。

    “不仅想问你为什么没有死，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人妖的大战，你在里面是什么角色，还有……雅安那场大火，有你的原因吗。”

    “子秋啊，我教过你，在做事情之前，一定不能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你怎么这样不稳重呢。”

    庄秋道：“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很怕死，但是我更怕死的不明不白。”

    “不，你还是不明白，这世上有太多东西，远比死可怕，比如。”国师指了指头顶上的战场。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庄秋看到了纪清宁。

    他正在被两只妖兽围攻，一只禽鸟和拿着三叉戟的鲛人。

    庄秋看过去的时候，纪清宁的金线被对方挑断了，径直逼到身上，纪清宁无奈只能动用符箓，但是双方都被符箓炸到了，纪清宁那只金贵的手，更是有一只被炸的鲜血淋漓。

    庄秋目眦欲裂，他转身就要冲上去帮纪清宁。

    可是身后的国师却道：“你现在去帮他，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呢。”

    庄秋沉默不语。

    “子秋，你可能不理解我要做的事情，但是我像你保证，我是为了所有人和妖的未来着想才会这样做，你忘记你时候我对你的教导了吗。”

    “正是因为那些教导，我才不敢信，你竟然站在妖兽那一边，反过头残害人类。”

    国师悠悠道：“人和妖，重要吗。”

    “妖族里，有轻鸿这样的人，不也被接受了。人族里，也有青毒那样的妖，又有谁对他置喙吗。你只看到了人和妖，却看不到这其中的本质。”

    庄秋冷冷道：“什么本质。”

    “本质就是，在这片陆地上只能有一个霸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就到了统一的时候，我不在乎是谁赢，我在乎的，是过程。”

    庄秋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国师的手上幻化出了一道道的灵光，灵光生动的在庄秋的面前跳动着，就像是一幅幅生动的图画。

    “你应该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们这个世界，是有造物主的，造物主给予我们这些修士一样，却又在这个世界上设立了一道无形的规则。”

    “千万年来，我们都在为了飞升而努力，可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古籍上有记录飞升者。”

    “古籍、记录、你亲眼见过吗？”

    庄秋沉默了。

    “你之所以这么，是因为造物主这样让你认为的，他们还让我们以为最近的千百年飞升者越来越少，灵气越来越稀薄。但这都是假的！假的！”

    白发在空中陡然飞舞，就像是在深潭中的水草，仿佛下一秒就要扯断庄秋的脖子。

    国师看起来也激动极了。

    天才都是需要观众的，他的这些话憋在心里，憋了太久，没有人理解他，他孤独的快疯了。

    他现在就在疯的边缘。

    但是庄秋能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压力，眼前的人修为已经到了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那是什么境界呢。

    合体期之上的境界吗，合体期绝对没有他这样的威压。

    天空之上，雷云涌动着，仿佛要灭绝掉这个疯掉的生灵。

    “千年前我就到了大乘期的圆满，然后我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天道，那条规则，就像是盖子，盖住了溢满的水，水漏出去了，却没能顶开盖子。”

    “在这一千年里，我找遍了办法，想要飞升，可是最后我发现了，世界其实是在围绕着有些人转的，这个世界被固定住了。我被遗忘了，我明明还活着，却被所有人遗忘了。”

    “我做了一个创举，我想把人和妖结合在一起，做出来一个不存在的种族，是否就能破桎梏，能够飞升。第一个尝试，我用当时天赋最高的人类和赤炎金猊造出了一个红眼睛的孩，但它不是很完美，所以我丢了他。”

    “他就是你的师尊。人和妖存在着隔离，但是我拥有大乘期的本领，所以我能做到。”

    “我被发现了，天道追着我，想要杀死我，听到另外一个世界造物主对我的称呼，他们称呼我为病毒。病啊……我原来是病啊，难道我想飞升，就是错的吗？！就应该被修正吗！？”

    “他们以为清洗了我的记忆，不仅让我和凡人结婚生子，还成为了你的老师。但是让他们失望了，我这个病毒太顽固了，我又活过来了。”

    “庄秋。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凡人的天赋比不上修真世家的人，你不是凡人中的万里挑一，你之所以有这样好的天赋，是因为你是我做出来的第二个尝试。”

    “你和人一模一样，你简直是完美的。可是，你太完美了，太早的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了，这也毁了你。”

    国师着，想要伸手抚摸着庄秋的脸。

    可是被庄秋躲开了。

    “你只是我的一次尝试，在过去的那些年，我做了很多尝试，最终，我确定了一个万无一失得办法。”

    “这个世界，是基于人类和妖兽而存在的，只要他们都死了，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了，那规则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放心吧，我会带着你们的希望，去看看造物主的世界的。”

    庄秋的眼眶红了，他怔怔的问道：“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飞升还有意义吗。”

    “你在什么，飞升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是你们所有人存在的意义！只要能飞升，就算都死了又能怎么样？！”

    ……

    青城山。

    不存在的空间里，那台机子正在发出红色的警报。

    “警告！世界剧情发生重大偏移！请立刻进行修正！”

    “警告！……”过了一会，这台机器发出了电流声。

    “警报解除，欢迎您，庄秋执行官，祝您在游戏里玩的愉快。”

    白衣男子站在机子前，仰起头，仿佛在看着远处。

    他喃喃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

    庄秋的气息节节攀升。

    化神四重！化神五重！合体期！合体期上乘！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已经都回来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如今的眼神，总是带着悲伤。

    庄秋不再理会疯掉的国师，他飞身入了战场，杀掉几只拦路的妖兽，他径直托住了纪清宁被撞飞的身影。

    纪清宁回过头，他有些焦急道：“师兄你不用管我……”

    话还没完，他感知到了庄秋的修为。

    庄秋一手揽着纪清宁道：“嗯，我回来了。”

    纪清宁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还能去想庄秋会不会揍他一顿。

    ——毕竟他趁着庄秋失去记忆，对庄秋进行了一场诱骗。

    ——失去那些悲伤记忆的同时，自然也忘记了自己对他做过什么，所以纪清宁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勾引。

    “师兄……”纪清宁还想装一装弱。

    “你的事，我稍后再跟你算账。”庄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纪清宁闭上了嘴巴。

    庄秋突破了原本的桎梏，达到了合体期上乘的地步。

    他一剑甩过去，锋利无比的剑光，根本没有半分泄露出来，跳进空间之后，又从那两只妖兽的面前飞出。

    只不过是一剑，那两只合体期的妖兽就被重伤了。

    庄秋把纪清宁放在地上，抬起头扫了一眼战场。

    就算他现在晋升了合体期上乘，想要停下这场战争，也是乏力。

    除非有大乘期的实力，能把所有人镇压。

    但是他刚刚突到合体上乘，怎么可能接连突破。

    尸体还在不断增加着，那沁入地底的血，已经将整个区域染红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