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摘果子
那天颜鹤径开车走掉,在后视镜里看到宗炀的身影,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失落的样子,让颜鹤径怀疑如果没有人扰,宗炀会一直站在那里。
颜鹤径想要调头回去,无非对宗炀一句不要在乎别人觉得我们不合适。只是颜鹤径的话始终是他的想法,不能代表宗炀内心。
颜鹤径不在乎,宗炀也会不在乎吗?
之后商应来电话问宗炀的情况,颜鹤径才知道宗炀为什么突然情绪转变。
商应还纪嘉涵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对宗炀颇有偏见,她觉得颜鹤径理应找一个更好的人。
颜鹤径没有很客气地回应:“我适合怎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最清楚,纪嘉涵实在不应该靠嘴去了解一个人,她以后要再些宗炀或他们家的不好,我们朋友是很难做的。”
以前相处中,颜鹤径鲜少有生气的时刻,商应一时内疚,了很多好话,末了叹气:“鹤径,你是真的喜欢阿炀,当初介绍你们认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太喜欢也很容易受伤啊。”
挂了电话,颜鹤径想着商应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笑笑。感情受伤这种事困不住他。
不再联系宗炀后,颜鹤径多出无聊得难以发的时间,想约朋友喝酒,恰好孔泉发来消息,问颜鹤径有没有时间。
那晚颜鹤径常去的那家酒吧在做活动,人比以往多了不少,酒吧是栋单独的玻璃房子,楼梯下有露天的座位。
颜鹤径沿着铁红色的旋梯一步步往上走,玻璃房里容纳着迷幻的紫光,音乐和光似乎都要从玻璃当中崩裂,颜鹤径想这房子真美,闪闪发亮的,可又好像特别脆弱。
室内不大,然而很多人在中间跳舞聊天,气氛热闹。
孔泉还带了他的一个女性朋友,他他们以前是情敌来着,颜鹤径问那女生:“是你爱上gay,还是他爱上直男?”
孔泉哭丧着脸,像在讲笑话似的哀怨:“当然我爱上直男啦!以前还为他要死要活的,想起来真是恨不得撞死。”
那女生大笑:“其实那个男的很不是个东西,后来我和他分手,就和孔泉成朋友了。”
老板从后面冒出来,端了一杯他调的新酒,请颜鹤径帮他品尝。颜鹤径认识老板,边喝酒,边同他闲聊了几句,老板让他去中间人多的地方。
“今天的活动是单身男女,不定能有段邂逅呢。”
颜鹤径摆手,笑着:“我在谈恋爱。”
“我怎么记得你跟邵荣没分多久?”
“陈年旧事了。”颜鹤径嫌弃,“你什么记性啊?”
“他现在男朋友长得特别帅。”孔泉神神秘秘凑过来,对着颜鹤径挤眉弄眼。
老板饶有兴致地要照片看,颜鹤径兴趣缺缺,推辞着不给看,孔泉嘲笑颜鹤径气,大方地把手机拿出来,给老板一睹宗炀的芳容。
听着老板惊呼,颜鹤径趴在吧台桌上,也忍不住斜瞅一眼孔泉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是宗炀和孔泉的合照,宗炀留着寸头,颜鹤径从来没见过他留那种发型,他像被迫与人合照,表情很不爽,眼神游离,没有认真地看镜头。
估计照片在夏天拍摄的,宗炀穿着短袖,那时似乎比现在清瘦一些,孔泉踮着脚,攀着宗炀的肩。
颜鹤径把眼镜朝鼻梁上推了推,里面昏暗,视力逐渐下降,颜鹤径前倾身体,想看得更加清楚,孔泉却收回手机了。
颜鹤径耐不住,心上像有蚁虫在啃,麻麻地痛,衍生出对宗炀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念。他以为宗炀不过三天便要联系他,等到一周后的今天,手机也没传来他的半点消息,颜鹤径不肯低头,苦苦地熬着,有时很没有希望,猜测他们是不是就要这般不明不白地走到尽头。
克制住不去想宗炀,不看他,好像的确没那么想了,如今看到照片,他的眉眼口鼻像画一样展现,颜鹤径想得难过,装不在意,问孔泉:“宗炀还留过寸头?”
“他做模特嘛,以前发型总变来变去,那次摄影师想要他剃头,他也就真的剃了,不过阿炀头发长得快,那头发没养多久就长起来了。他还染过各种颜色的头发,不过好多是一次性,有次染过白发,可帅了,我还有他那组照片,要看看吗?”
宗炀头发长得快,颜鹤径是知道的。
就像他的胡渣也长得比颜鹤径快许多,还有眉毛,因为宗炀拍摄时要画眉,隔几天就要修一修,那天颜鹤径心血来潮要替他修眉,不慎划破他的肉,一道半个拇指长的口子,细细的像线,等了几秒才冒血,却也没多少血,手指一抹便没了。
可颜鹤径心疼无比,亲亲那道口子。宗炀问你亲我干什么?颜鹤径你眉毛不疼吗,我不心割出一道血口子啊。宗炀摇头不疼,我没感觉到,然后抱紧颜鹤径缠着他多亲几口。
颜鹤径也帮宗炀染过头发,一些理发店Tony们的专业术语,客人你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我给你剃个光头好吗?我觉得你很适合。
宗炀始终笑着,问你们这家理发店的理发师都长得这么好看吗?我不想理发了,我想带理发师回家,可以吗?
颜鹤径心闷,不想看,孔泉聪慧无比,立刻前来试探:“你们吵架了?”
“不是吵架。”颜鹤径叹气,“根本连架都吵不起来。”
孔泉纳闷:“吵架是什么好事吗?”
“但是吵架的时候总能出真实想法吧,把所有的不满都全部发泄出来,只是有些人能化解,有些人只会变得更加极端。可是宗炀什么都不,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性格就是这样,闷到底,活得太压抑了。”孔泉端起酒杯,摇摇头。
老板研发新品,总让颜鹤径帮他试酒,他颜鹤径对酒的鉴赏能力一向不错。
那几杯酒度数都不低,颜鹤径心中郁结难消,乐意喝酒,越喝越沉默,最后只听见孔泉和他朋友在耳边聒噪,颜鹤径有些晕乎,孔泉去了个电话,转回来问颜鹤径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啊。”
“那我们去中间跳跳舞。”
颜鹤径不愿意,被孔泉强制拉起来,摇摇晃晃走入那人潮,这里爱放爵士乐,让人快乐轻松地跟着旋律轻轻地跳,颜鹤径手里还拿着啤酒瓶,笔直站着,望着头上旋转的灯球,仿佛意识飘了起来。
孔泉拉他的胳膊,左右地摇动,所有人的步子变得非常缓慢,颜鹤径心上浮起醉意。
孔泉新认识一个男人,自顾自聊天去了,颜鹤径觉得里面太热,奋力想逃,趁机钻了出去,撑在外面的栏杆上,想要吹风。
夜晚没剩多少风,已经入夏,楼下栽了颗桑树,枝繁叶茂,又长得好高,颜鹤径伸手能抓住叶子。
颜鹤径高举着拿烟的左手,放下手中的酒瓶,看到一颗很大很大的桑葚,想去摘树上的果子,身体探出去。然头脑昏涨,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仰下去。
一只有力的胳膊勾住了颜鹤径的腰,把他稳稳地向后带。
颜鹤径心脏差点掉出体外,咚咚跳个不停,整个世界还在天旋地转,转身后望,看到宗炀那张淡淡的脸。
“哟,阿炀。”颜鹤径反应不足,呵呵笑,反手抓住宗炀的胳膊,“你怎么来了。”
他手中的烟差点烧到宗炀的头发,宗炀截过了烟。
“在做什么?”宗炀问。
“摘果子。”颜鹤径指指树上,手又朝空中抓了抓。
宗炀看了一眼桑树,伸出手摘到了那颗桑葚,颜鹤径如愿以偿,手疾眼快地夺下宗炀刚到手的桑葚,塞进嘴里,一会儿五官就皱成一团。
“酸死了。”
桑葚在颜鹤径嘴皮上留下黑紫色的汁水,在夜色下像墨汁,宗炀用手擦过颜鹤径的嘴唇,又留恋地磨了磨,带去汁水,:“孔泉给我电话,你酒喝多了。”
颜鹤径的嘴还微张着,上面残留了宗炀指腹的温度。
“算是吧。”
“回家。”
宗炀握住颜鹤径的手腕,牵他下楼梯,楼梯有些陡,宗炀走得很慢,而临走前,颜鹤径捡起了地上那半瓶啤酒。
宗炀带着颜鹤径走到了停车场,停在一辆白车前面,掏出钥匙,车灯亮了起来。
颜鹤径指着汽车,茫然地问:“你的车?”
宗炀开车门,平静回答:“我的。”
“什么时候买的?”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记不清了。”
颜鹤径思维正出于快速跳转的状态,没办法静下来认真地思考一件事,很快他就放弃了思考,自然地坐进了汽车的副驾。
但他还是有些疑虑,正经问道:“你去抢银行了吗?”
“我存的钱够我买一辆车。”宗炀扭头看了一眼颜鹤径,很是无奈。
颜鹤径靠在座椅上,回想了一下宗炀平时节俭的生活作风,觉得这是合理的。
行驶到路上,颜鹤径忽然侧目盯着宗炀,盯得宗炀都有些毛骨悚然,频频回看了颜鹤径好几次。
“宗炀,你这几天都不睡觉吗?”颜鹤经,“你知不知道你的黑眼圈有多重。”
宗炀保持缄默,颜鹤径都开始怀疑宗炀真的没有睡过觉。
得不到回答,颜鹤径摇开窗户,往嘴里灌那瓶剩下的酒,终于感受到一阵凉爽真实的风,好像刺一样滑过他的脸。
颜鹤径咽下酒,问宗炀:“你想好了吗?”
“什么?”
“那天我让你回家好好想清楚的问题。”
宗炀不回答,他的沉默是他最好的武器。
颜鹤径终于忍无可忍,在今晚酒精的浸泡下,他爆发得很彻底,不顾体面、冷静。他三十多年来积攒下的成熟和自制力,全崩塌了。
“你没长嘴,是吗?”他几乎咬牙切齿,第一次觉得在这段感情,这样无力,“真的很没意思。”
在颜鹤径的质问声中,宗炀靠边停下了车,颜鹤径舔舔嘴角,近乎执拗地看着宗炀。
宗炀的吻落下得又快又狠,颜鹤径迟钝的神经无法反应,嘴唇上最初的酸痛过去后,他抓住了宗炀的头发,使劲揪住往后扯,宗炀的头被迫后仰,喉结鼓出来,他的眉毛皱在一起。
颜鹤径恍惚间看到那条被他割破的口,汩汩冒血,越变越长。
“你我长没长嘴?”宗炀抓住颜鹤径的衣领,把他拉近。
“你发什么疯?”
宗炀的表情有长时间的僵硬,似是坏掉的弹簧,不会再弹动。
颜鹤径解开安全带,下车,摔门,一气呵成。
前方是条隧道,一排一排的灯亮着,把光也织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网,颜鹤径走进那网里,才发现那网又深又黑,颜鹤径还攥着酒瓶,手在发抖。
他知道宗炀追上来了,缓慢地跟在自己后面,像道影子。颜鹤径看见自己的影子,像颗树,被他一步一步踹着走。
他转身,看见宗炀离他仅仅几步之遥。
颜鹤径开口:“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宗炀靠得越来越近,颜鹤径就像能触摸到宗炀的鼻息,在颜鹤径的手心跳跃,那么热烈。
宗炀抱住了颜鹤径,十根手指勒得很紧,像想要嵌进颜鹤径的皮肤里。
“我想要抱抱你。”
颜鹤径快要抬起手回抱宗炀了。
“这样分开以后就不遗憾了,”宗炀的声音非常轻,也是从未有过的柔软,“我们分开吧,颜鹤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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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得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