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这边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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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外国友人浅灰色的眼睛和善量,徐诀感觉自己从天灵盖到趾甲盖被对劈成两半,一半是臊的,一半是乐的,他理一下衣领回归状态,:“给您颁个汉语水平证书得了。”

    画家挥着画笔继续作画,还挺自豪:“真不巧,已经考到手了。”

    他完笑着道了句歉,讲起中文长句来也不拖沓:“装作不懂汉语,是想为你们创造只有彼此听懂对方的私人环境,基于你们之间的真实磁场,我才好画出非伪装的关系。”

    外国友人的思想就是高深莫测,徐诀在脑中简单过滤,懂了,无非就是偷摸观察他俩是敌装友,还是着兄弟情的幌子搞基嘛,他也想知道对方看出什么名堂:“那您觉得我跟他什么关系?”

    画家摇摇头:“不可,不可。”

    徐诀快要把裤腿搓出褶子,连敬称也省了:“你别瞎琢磨!”

    腿外侧一麻,陈谴用膝盖碰了碰他:“瞎琢磨也得有人提供思路,赖谁呢?”

    自己心痒难耐不敢是一回事,毫无预兆被人点破又是一回事,徐诀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也有底线的。”

    陈谴心道,什么底线,那个眼睛最好看的女孩儿?

    画纸轻抖,画家把完成的作品展示在他们面前,以线条为主的速成画,个人风格很明显,大片黑白中只有眼珠子上了颜色。

    画中的徐诀是侧脸,陈谴指着他的眼睛呲瞪他:“你这么深情看着我干嘛?”

    徐诀学他口吻:“我看的是冰激凌,吃这么慢,赖谁?”

    陈谴证据十足地指着画中的自己:“我抱的是相机,哪来的冰激凌?”

    徐诀学人精上瘾似的,模仿画家用词:“真不巧,人家先画的我,画你的时候你已经吃完了。”

    陈谴不跟精力充沛的高中生多计较,画纸一卷,逛别的地儿去了。

    从遍地日光到漫天残阳,两人在镇消磨掉整个晴好的下午,西边出口有个艺术馆,陈谴赖在里面的时间最长。

    被红粉金黄相融合的晚霞笼罩的艺术馆浪漫又幽雅,浓郁的美学气息让人不由自主放满了步调,给眼睛留足时间去欣赏。

    一楼是画展,二楼是摄影展,观赏的全程陈谴都没再碰过相机,不愿让角度、光影、色调的丝毫偏差亵渎了作品最原始的样貌。

    在二楼,徐诀渐渐与陈谴拉开一截距离,他落在后面七八米开外,倚在窗框边,展开画夹让晚霞铺满纸张。

    在大自然馈赠的背景色中,徐诀把仰头专注于欣赏摄影作品的陈谴勾勒出来,而在陈谴眼中不容玷污的摄影作品他却全部留白,只剩一个个空洞的相框。

    继筑梦清华,他重又刷新人生的计划清单,他要为陈谴设计一座艺术馆,以后陈谴的摄影作品不会只刊登在不知名的杂志中,它们会被精心装裱,供所有人驻足仰望。

    从镇离开已经天黑,陈谴前些天在当地一家老字号饭馆订了座,无视门口一溜儿排号的客人,被服务生领到备好位的卡座坐下。

    等餐的空当,陈谴支着下巴,犯毛病般用脚尖勾徐诀腿:“画家,给我看看你的作品。”

    徐诀腿肚子酥麻一片,报复性地两腿夹住陈谴的脚不让动了:“你先让我看看你拍的。”

    陈谴尝试几下,没法抽回作恶的脚,便也由着徐诀惩罚:“相机没电了。”

    刚好上餐,徐诀:“那我也迟点再给你看吧,还有些细节没完成。”

    饭到中途,陈谴嚼不出滋味儿了,从热菜中抬头:“你不累啊?”

    徐诀腿部持续发力,桌上却坦然自若地给陈谴舀了勺宫保素丁:“外面排了半天号的人都没喊累,我有座有吃的累什么。”

    陈谴舔一下嘴唇,舌尖在唇钉上扫过:“我脚腕酸了。”

    徐诀放下筷子,稍一偏身,左手托住陈谴的右脚腕。

    他右手动作干脆地脱去陈谴的鞋子,把对方的脚放上自己的大腿晾着,边手法温柔地按摩脚踝边继续吃饭,还关切地问:“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原本是埋怨徐诀罚他撩拨,可此时被按着揉着,陈谴行走了一整天的腿脚在徐诀的指掌中寸寸放松,仿佛微信运动显示的近三万步数得了嘉奖。

    满桌佳肴终于被他品出了滋味,陈谴埋头吃着,也给徐诀夹剔去骨头的鱼肉,然后偷偷踩掉自己另外一边的鞋子,把那只脚一同搁上徐诀大腿:“乖弟弟,这边也要。”

    一顿饭,两人磨磨蹭蹭吃了俩钟头,换作是在自助火锅店早就要另外收取费用,双方走出饭馆大门时却都还意犹未尽。

    夜晚的闹市装点上连绵明灯,为游人晚来闲逛提供了好机会。这里离酒店不远,陈谴脚不酸了,算补满那三万步,徐诀没意见,学画画的经常需要外出采风,这点路途不算什么。

    吃饱喝足,彼此都对吃摊和奶茶店提不起兴致,于是直接略过吃食的店逛别的。

    “我好久没这样跟人作伴闲逛了。”漫步在陌生的城市,不用惦记晚上要穿什么衣服去吸引来客,不用端起讨好的面容迎合老板,夜市的熙攘代替夜场的污秽,大街的霓虹覆没酒里的重影,陈谴只感到浸润全身的惬意。

    结果徐诀不解风情:“跟狗吗?”

    看陈谴脸色不对,他忙给自己开脱:“我真以为你以前跟狗逛,那什么……就你头像那只黑柴。”

    “也有吧,”陈谴从兜里拿出手比划,“它这么大一只,是我以前邻居奶奶家养的,我放假的时候会帮忙溜它,它最爱去公园给别的狗舔尾巴根,那傻劲儿有点像你。”

    “……”徐诀停下脚步,有点没心情逛了,“我觉得你在骂我。”

    “不是,”陈谴回身拽他胳膊,一八九的个儿,被他一拽就动了,“我是可爱,你们都很可爱,是那种陪我消磨上一整天我都不会厌倦的感觉。”

    途经自助娃娃机店,他像哄孩,扫十个游戏币,想给徐诀抓一个柴犬弥补刚才的失言。

    当九个币下去石沉大海,陈谴抓摇杆的手松开了,感觉自己需要被哄一哄。

    “我来吧。”徐诀在他手心一抓,捞走了最后一个币。

    抓夹摇晃平移,徐诀盯着路线,嘴里念念有词。

    等抓夹甩下去,他松开摇杆听天由命,陈谴问:“你念咒语啊?”

    “算加速度。”徐诀屈指叩了下玻璃柜,“上来了,掉没掉?没掉。”

    还他妈是挂绳缠在一块的两个玩偶,平稳地移到洞口上方安全降落。

    “十块钱两个,不亏。”徐诀弯腰取走胜利果实,黄柴留给自己,黑柴塞陈谴怀里,“我要一个就够了。”

    怀中被软乎的玩偶填满,那股满足感蓬松鼓胀直顶到了嗓子眼,陈谴感觉五年来奢求过的、没体验过的,全在今天体验够本了。

    进来时是他拽徐诀,这会儿轮到徐诀把傻愣在原地的他拽出去,无缝衔接上刚才的话题:“什么叫很久没人陪你闲逛,那个谁,我能不能提他?”

    陈谴搓着黑柴的耳朵,:“不吧。”

    “我偏要提,”徐诀,“不能提的那叫舍不下的白月光,多提提才能让他变成路人甲。那姓蒋的不陪你闲逛?”

    “陪,但我顾虑他工作忙,通常到点儿了就放他走。”陈谴回忆起来这五年的相处经历,好像都是那样顾虑着度过的,他个唇钉的时间,蒋林声就接了两通电话,出去看个电影,四分之三的时间蒋林声都在低头看邮件。

    徐诀像在听笑话:“什么叫放他走,得好像他被你威胁着似的,这不该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事儿吗?那么忙抱着工作过一辈子去,怎么还有那个啥时间招鸡引鸭……操,不提他了。”

    陈谴笑了笑,黑柴的耳朵快被他捏坏了:“不是要多提提?”

    “一提他就他妈来气。”徐诀义愤填膺人家一大堆坏话,扭脸却错愕地哑了声。

    陈谴虽是笑着的,但笑容没有直达眼里,那双平时会勾人的眼睛此刻载着满城破碎的灯光,像零落漂泊的脆弱情绪。

    “我,”徐诀心翼翼挨过去,弯一点身子,撩一点眼皮,“你现在看到我是不是特他妈来气?”

    “不至于,”陈谴朝徐诀手里的黄柴脸上拍一掌,“回去吧。”

    一整天逛下来,两人都挺累,回酒店后陈谴先给相机插上电,挨住床沿就不想动了,想坐下歇会。

    徐诀抱了衣服正欲钻进浴室,经过桌边看到画夹,他偷瞥一眼埋头摆弄相机的陈谴,迅速开画夹用扫描软件拍下一张。

    水流冲刷声响起,陈谴扫一眼浴室门,正好今天拍的第一张照片传到手机,他稍微调了个色,算先发一张给对方乐一乐。

    微信界面划拉下来,陈谴惯性找那个白底黑字的头像,没找到,怀疑徐诀把他删了。

    他重新翻到顶部,这时弹出一条消息,一个陌生头像缀了个红点,陌生头像旁边挂着徐诀的名字。

    他点开,图片还没加载出来,陈谴却瞪着徐诀的新头像愣了。

    成双成对抓上来一对狗子就算了,这头像跟他的怎么那么像情侣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