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隔云端，奈何仙凡别◎

    寒潭内被羽道灵的灵力一击, 水墙升起了好几丈高。江有义正不亦乐乎地忙着捡白鱼呢，一回头，那水浪冲了过来, 将她兜头浇了个彻底。

    “噗, 呸呸呸。”江有义被淋得一激灵，一个人抱着四条大白鱼，身上湿哒哒的，把嘴里的水吐了个干净，她发泄似的大喊一声：“师叔！”

    这模样，多少有点傻气。

    半空中的羽道灵远远瞧着她, 差点没笑出声。待听得她喊的那句师叔, 实在委屈极了，羽道灵忙收敛了笑容，水雾间凌波而来，长发翻飞，衣袂翩然, 背后是璀璨星光，衬得好似九天仙人下凡而来。

    这幅画面看起来简直美好的太不真实了。

    江有义本来郁闷的很, 现下见到走来的美人师叔, 忘了自己又冷又饿，全然忘我地瞧着，生怕一眨眼这幻境一般的画面就会消失不见。

    “怎的不知道躲开？”羽道灵忍不住嘴角上扬道，“都这样了，还舍不得放下手里这四条鱼呢？看来有义是真饿了。”

    江有义定了定神, 不由自主了个寒颤, 她乖乖将那四条宝贝鱼放在地上, 哆嗦着道：“拜我的好师叔所赐, 现在不仅饿还很冷呢。”

    星光下，江有义淡薄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脸带了些苍白之色，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如此一来，衬得那双杏眸又黑又亮，此刻她仰着脸定定地看过来，那是从未有过的带着脆弱的楚楚可怜。

    羽道灵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走近她，以清冷低沉的声音道：“转身。”

    “啊？”江有义疑惑道，“转身作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发现自己被一股气劲推了下，不由自主的转了过去，背对着羽道灵。

    “师叔？”

    羽道灵没有回答，不消片刻，江有义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贴上了一个手掌，她立时猜到，原来师叔是想帮她烘干。

    修士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层层叠叠好几层，但其实料子是十分轻薄的。再加上全身上下湿了个通透，此刻背后那只手掌只隔着薄薄的衣裳，她都能感受到他手掌心的温热。

    心脏便不受控地砰砰跳个不停，江有义爱看美人，可每每接近美人，自己就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好像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特别是羽道灵，本以为与他相处多了便会习惯，可谁知，相处越久，这症状越发严重。

    江有义觉得，经过朝阳峰上那次，这辈子在羽道灵面前，自己都正常不起来了。

    羽道灵正专心为她烘衣服，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明明衣服快干了，可为何掌下的身子仍有着细微的颤抖呢？

    “可是哪里不适？”耳畔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关切，话间温热的气息洒在耳侧。

    太过突然，江有义蓦地感受到一股电流冲进了了脑子里，几乎像是受惊的猫一样转身退了开去。

    头发还只是半干，江有义却低着头道：“师叔够了，有义不冷。”

    “过来！”

    “……不……不用……”

    “别让我第二次……”这次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江有义向着羽道灵挪了几步，却还是隔着三步距离便停下了。不知为何，羽道灵心中蓦然升起一丝不快。

    “为何躲我？”

    江有义飞快地抬头，美人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一双琉璃眼，此刻黑沉沉的，仿佛暗藏着巨大的风浪。

    江有义不由得心头一跳，讨好一笑，解释道：“师叔，有义不冷，只是想将这鱼儿处理了快些烤了吃。”

    谁知，羽道灵抓向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近身前：“白天的话，晚上便忘了？”

    “？”江有义满脸疑惑。

    “好啊，好得很。”羽道灵将她放开，嘴上着好得很，但江有义听出他的语气明明是失望和责怪。

    她回想自己白天所言，无非是听师叔的话，天涯海角不离不弃之类的，难道师叔是误会了什么？

    方才自己因为他的碰触，紧张到全身发颤的地步，但这样的心思，她也无法跟羽道灵启齿啊，这出来也太过……羞耻了些。

    可是现下师叔双手背负，站在那里望着瀑布，显然是在生她的气呢。

    江有义想了想，算了算了，不如让师叔冷静一下，先去捡些干枝枯叶来烧火烤鱼吧。

    此地周围都被寒潭的水汽浸润，要是直接烧肯定点不起来，她只得把那些捡来的木头和枝叶堆在那里，又将鱼洗剥干净串上干净的树枝上，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而后慢腾腾地蹭到羽道灵身边。

    “师叔？”

    羽道灵倒是大方地回过身凝视着她，江有义抿了抿嘴，道：“师叔，可否借个火？”

    她的眼里带着希冀，又道：“有义没了灵力，连最简单的生火都没有办法，师叔……”

    羽道灵叹息一声，走至柴堆旁，那里正巧有一块长形岩石，他左手微抬，向那湿漉漉的柴火扇了两下，柴堆立时冒出了火苗，而后坐在岩石上，随手拿了两串洗好的白鱼置于火上烤着。

    火光映着他无暇的侧脸，眉骨丰秀、鼻梁高挺，薄唇的弧度亦是让人怦然心动，江有义不敢多看，再这么下去非得心脏病不可。

    她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看着火堆拍马屁道：“师叔您这是生的三昧真火吧？湿柴都能这么燃，厉害了。”

    羽道灵头也没抬，仿佛没听到一样，只一心一意烤着手里的鱼。

    江有义讨了个没趣，便坐在岩石的另一端，拿起另外两条也像模像样的烤起来。

    她想了想，继续道：“师叔，放着我来吧。”

    羽道灵无言，只是他手里的鱼已经快要烤熟了，香气四溢，看起来可口极了。

    江有义咽了咽口水，尽量去忽略那香气，心下想着：“怎么师叔什么都会，就连烤鱼都这么厉害，真是不公平。”

    过了一会儿，她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鱼期待着它快点熟，忽然两条香喷喷的鱼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而后她手里的两条又被羽道灵接了过去。

    江有义开心地差点流口水，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

    “很烫，别急，无人跟你抢。”羽道灵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江有义连连点头，有些好奇道：“师叔，你可会下厨？”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过得到什么回答，更何况像羽道灵这样一百多年来在洞府专心修炼的神人，怎么可能会下厨呢？

    “嗯。”羽道灵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回忆着道，“我与师兄师姐幼年时，师父只教我们修炼，却忽略了没有辟谷的我们还需要吃东西……那时无法，我们跟着师父是在洞府内修炼，很少有机会下山去膳堂，故而我们三人便自己想办法生火做饭。”

    江有义想象了下当时情景，三个朋友也当真是不容易：“那我猜肯定师叔做的最好吃吧？”

    羽道灵淡淡道：“实则不然，本是你师父做的最好，他上山前本就有些下厨经验，还是他教的我。只是在师父闭关时，师兄需替师父处理一些事务，便没空再弄，到后来便是我做了。”

    “那秦师叔呢？”江有义脱口而出道。

    “她那时是辟谷最晚的一个，故而我与你师父都不需要用膳，她却不行。那时便是我和掌门师兄轮番给她做菜，直到她辟谷成功后，还时常让我偷偷做菜给她吃。”

    江有义忽然有些羡慕秦言薇，那时师兄师弟师父陪伴在身边，想吃什么一声便是，再加上她灵根又纯，天赋极高，当真是天之娇女了。

    或许正是因为被宠着长大，心下爱慕师弟，却万万未曾想到这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师弟竟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一方面心里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或许还有自尊心作祟，如此爱而不得，这才走了极端。

    江有义心下想想，倘若她是秦言薇，年少气盛时，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一定比她做的好。

    “秦师叔的事情，其实我也有所耳闻。”江有义看了看羽道灵，见他没有反感，继续道，“其实你没有错，秦师叔也没有错，错就错在造化弄人，她爱错了人。倘若所爱之人便是爱她之人，双向奔赴，那是多么美好的事……”

    她凝视着羽道灵的侧颜，缓缓道：“只可惜，这世间常有的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正所谓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所思隔云端，奈何仙凡别【1】……”

    也不知怎的，江有义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湿润，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羽道灵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对上她水润的杏眸，那眼里的情绪让他内心无端的酸涩。

    “你想到了谁？”羽道灵一字一句问道，此刻琉璃眼中深邃如海，像是要将她吸引过来，深溺其中。

    江有义心头一跳，几乎笑得有一丝惨淡的意味。

    还能是谁呀？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可是她不能、不敢，她没有资格。

    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一个随时随地可能被抹杀的尘埃罢了！

    她笑得眯了眼：“没，没有，至今我还不知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

    作者有话：

    【1】出自《山木诗词全集》，这里最后一句稍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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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