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有口难辩
◎耳聋眼盲◎
江有义已经预感到, 今日在这洞府内,将会是她穿书以来最难熬过去的一晚。
以往无数次,即便再怎么危险, 即便濒临死亡之际, 因为有人信任她,引她为知己好友,便终是有人会来救她,所以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怕到骨子里的感觉。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感到怕了,前所未有的虚脱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此时身旁明真还不知是何意, 正疑惑地看着从洞口缓缓走进的余长老。
江有义不敢想象, 一会儿明真会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会如何想她这个人。她忽然有些累了,也不想细想。
咬咬牙,走一步看一步吧。
原本以为只是余长老带着净琉派的亲信而来,谁知紧接着便是几个光头和尚和一身白菜绿的儒雅弟子。
好, 好得很!
永慈寺和长清宗的也来了,想来今晚她江有义终于要名扬四海了!
宽阔的洞府里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为首之人是净琉派余长老;左首那位是一身青绿宽袍的中年人, 看着面生,约莫也是长清宗长老级别的人物了;右首是一位身着土褐色僧袍的大师,续着白胡子,身形有些圆润,眉目甚是慈祥。
明真一见他, 眸子一亮, 抢先一步道:“无闻师叔, 您, 您怎么来了?”行难和行参修为较低,此时刚恢复神智,无力地坐在地上调息,见是师叔祖来了,二人瞬间激动地想要起身,却不得法,又跌了回去。
戒痴由于被元海禅师的气劲定在地上,又没法回头亲眼看看,听到明真喊了一声无闻师叔,一张苦瓜脸喜上眉梢,顿时觉得自个儿腰板硬了一些。
当下又梗着脖子一脸委屈道:“无闻师叔祖,您来的正好,求您为弟子们做主啊!”
无闻一进洞内便瞧见自家四名弟子东倒西歪地或坐或躺在地上,特别是弟子行觉,俨然没了生气,他胸前一个巴掌大的窟窿,衣襟完全染成了深红色。
无闻当下心中悲痛不已,只是还未等他话,身后永慈寺几名武僧看到此情景,无不悲愤问道:“到底是谁,敢向我们永慈寺弟子下此等黑手?”
“明真师叔,您,凶手是谁?”
“是啊!不能让行觉白白死了!”
“行觉师弟竟是被人活生生掏了心脏,死的好惨啊,此仇不报我们怎能安心?”
那四五个永慈寺弟子,一个个拿出禅棍,气势汹汹。似是一旦知道凶手是谁,便要将那人当场乱棍死。
无闻忙回头道:“稍安勿躁,有人残害永慈寺弟子,我等自然要为其报仇,但也不可错杀任何无辜之人,如今要做的便是弄清楚真相。”
众弟子齐刷刷看向明真,似是在等着明真给他们一个交代。明真一时不知从何起,而且他想到戒痴之前所言,此事关系到江有义的身份,想了想道:“此时不便细,还望师叔替戒痴等人解开定身术。”
无闻心中一动,想着这件事情大概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随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当下走到戒痴跟前,伸手捏诀随后在他身后几处大穴推了几下,可是戒痴仍是一动不动,无法起身。
无闻又试了几次,仍是没有任何效果,他心下略感焦急,却又束手无策。
戒痴心下有些慌了,不安道:“师叔祖?”
身后净琉派余长老道:“无闻大师,不防让老朽与叶真人试一试?”
“阿弥陀佛。”无闻摇了摇头,道,“并非老衲看轻你们,只是这定身之法太过奇特,对方的修为高过我等太多,所以……”
此言一出,余长老与叶真人同时看向了石床之上坐的灰袍人。此地除了此人看不出修为外,其余众弟子皆比他们三人低了一些,故而极有可能便是这灰袍人下得手。
余长老是个人精,他见那灰袍人不言不语,见着当今三大门派之人竟能泰然安坐,想着可能是什么世外散修,又或者是哪位不愿露面的前辈高人。
可无闻作为永慈寺长辈,眼见着弟子们受苦却无计可施,当下便质问灰袍人道:“这位施主,不知与我永慈寺有何恩怨,有什么事可与老衲,我寺辈们什么都不知,何其无辜呢?”
一旁余长老向他递了个眼神,无闻心知自己方才着急了些,便默默退到一边。
余长老随后面带微笑,向着灰袍人的方向彬彬有礼道:“前辈见谅,我等分别来自东宗长清宗、中岳永慈寺和净琉派,因事先瞧见有人放了永慈寺的信号,便知门内弟子恐有变故,故而前来。”
他顿了顿,继续指着戒痴三人道:“这三位禅修弟子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他们年轻气盛,还望前辈多多海涵,只是有什么事情我们摊开来好好,前辈您是不是?”
江有义原本亦是被元海禅师的气劲定在角落动弹不得,此刻听着余长老这番狗屁不通的长篇大论、看着这幅假君子真人的猥琐模样,忍不住反胃。
她看了看洞口乌泱泱一群人,心想着今日怕是难逃了。
正想着,忽觉一道森冷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江有义抬头,果然便见余长老一脸冷笑着看着她。
江有义心道,既然躲不开,那就只能硬碰硬了,当下不怕死地狠狠瞪了回去。
明真就站在她前方,似有所感,微微侧过身。他身量很高,鹤立鸡群一般的姿态,江有义便再也看不到那讨人厌的余长老了,看着眼前已然宽阔的肩膀,心下微微一暖。
沉默已久的元海禅师呵呵怪笑道:“老夫久不在外,竟不知现在的净琉竟然落在此等人手上,看着着实令人不适。”
净琉派那几个年轻内门弟子自然沉不住气,噌噌噌地纷纷拔剑,余长老忙扬起手让他们不要冲动,自己则继续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若有不足自当改之。只是这三位净慈寺禅修弟子……”
他话不喜满,喜欢留半句让别人接,以往仗着净琉派大长老的身份,别人自是给他薄面,各种奉承讨好。
元海禅师却冷冷道:“话都不会?滚下去,换个人来!”
江有义不免觉得好笑,余长老这次面对的是元海禅师,也给来这套,总算吃了个憋。
净琉派那群弟子又站不住了,似乎觉得自己人多势众能够围杀了灰袍人似的,叫嚣着要教训教训元海禅师,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余长老前没了面子,还得撑着脸面拦住这群初生犊子,安抚他们的情绪,估计这辈子也没这么堵心过。
就在此时,却听元海禅师指着无闻道:“你作为永慈寺长辈,竟要他人来为你们讨回公道,堂堂中岳之一,这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这话到底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江有义心道,果然元海禅师还是很护犊子的。
无闻自觉羞愧难当,躬身宣了句佛号:“前辈的是,此乃我永慈寺之事,自然由我出面。还望前辈能够高抬贵手,放了我寺僧。前辈如有不满,一切由贫僧承担。”
元海禅师这才缓和道:“解开不难,只是现如今有件事情牵扯到老夫头上,今日需得问清楚了才好放了他们。”
戒痴抢话道:“师叔祖,方才我早就将实情和盘托出,但这老人家不信我,戒痴也不过是个受害者,师叔和行难师弟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无闻心道,这前辈看起来暂时也并非是要伤害戒痴,便想着等弄清楚真相再央求灰袍人解开也不迟,于是安抚道:“戒痴,这位前辈并无恶意,暂且稍安勿躁。”
戒痴一时语塞,求助地看向明真,却见明真挡在江有义身前,向他暗暗摇了摇头。
此时长清宗叶真人道:“我今日随余长老前来便是相助捉拿净琉派奸细的……余长老,还是快快进入正题,抓了那奸细咱们尽快回长清宗,没多久便是弟子们的比拼盛会,宗内事务繁多,我恐怕不可在外久留。”
余长老点了点头,拔高声音,向着江有义的方向喊道:“怎么?是要老夫亲自来请你吗,艳姬?”
众人面色均变,大家知道这声艳姬自然是叫得那和尚身后的女子,以往艳姬和魅术的传言在各门各派传的神乎其神,但众人从未见过艳姬本人是何模样,今日有此机会,一个个伸长脖子倒要看看是何等魅惑女子。
明真冷着一张俊脸,尽力挡住那些人的视线,他向余长老略一施礼道:“僧与江姑娘多年前便是旧相识,她为人宽厚善良,多次救助我们,长老何以认为她是那魅蝶双煞的艳姬?”
余长老冷哼一声,轻笑道:“列位看到没?这永慈寺的和尚在这妖女的魅术之下如此死心塌地维护,可见她的厉害,诸位心了,莫要再着了这妖女的道!”
戒痴闻言,立时附和道:“是啊师叔,我方才所言不虚,我与行难四人皆是着了这女子的道,她竟让我们自剖心脏供这老人家,心思何其歹毒,你还要护着她吗?”
众人惊异之下,都在思量,难道这灰袍人是跟艳姬一伙的不成?
“住口!”明真急道。
他待要再解释,身后传来江有义的声音:“明真,他们耳聋眼盲,一心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再多也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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