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两人就这样在石丘坝住了下来, 他们平日里倒也不会过来扰，栗子煜观察了几天，判断出他们没有恶意, 也就放任不管了, 更何况那个胡杨还给他们当起了免费劳力。

    他们来这一周后, 有一天刚好胡杨替向明洲搬东西，就进入了那个一直患者止步的后院, 自那一天后，他们似乎就默认开通了某个权限。之后有一次赶上饭点儿，向明洲客气地让了一下, 结果胡杨就十分不客气地上了桌,

    秦远拉了两下愣是没拉起来，最后没有办法也跟着端起了饭碗。他一开始还想着这是在任务对象家里，可等到第一口菜吃进了嘴里, 就再也无心其他了、

    栗子煜看着吃的头部抬、眼不睁的两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是哪个棒槌安排了这么两个人过来。

    不过也正是这件事，让栗子煜确定这两个人是真的没有恶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秦远的腿在栗子煜的精心治疗下明显灵便了很多。

    这天, 栗子煜正在给他拔火罐，秦远脑袋趴在病床的床洞里, 瓮声瓮气地：“栗大夫, 我这两天嗓子特别不舒服, 好像是咽炎犯了,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栗子煜：“咽炎？喉痹呀！你这毛病还挺多的呀！”

    “早些年连队连个喇叭都没有，传声基本靠吼, 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秦远的马甲已经被栗子煜扒的差不多了, 也不在乎再漏一星半点儿的了。

    栗子煜现在倒觉得这位的领导也挺有识人之明了, 至少秦远和胡杨两人都有那么一股子真诚，就算掉马了也不会引起人的反感，“咽炎我倒是也能治，不过你这属于慢性的，就算是治的话也是治标不治本，这样你还愿意试试？”

    “那怕啥，我相信栗大夫的医术。”当初来这的路上碰上张庭阅，听他栗子煜医术如何了得，秦远还只当他是吹嘘，后来到了这见他和栗子煜熟稔的很，秦远私心里还想着这两人指不定是一伙的，等到真上手了他才发现是他孤陋寡闻、见识短浅了，秦远现在是真心佩服栗子煜，这人年纪轻轻地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行吧，现在就给你治，把手伸出来。”

    听到栗子煜的话，秦远十分配合地伸出了手。然后他就觉得大拇指外侧一痛，他努力地把头从床洞里拿出来，就看到眉淸目冷的栗大夫正在认真地给他……放血。

    栗子煜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趴回去，要不然一会儿火罐掉了就得重来。”

    秦远听话地趴了回去，“栗大夫，这怎么治个嗓子还得在手指头上放血呢？”

    “那我给你治个腿还在你脑袋上扎针，还在后背后腰上拔火罐儿呢！这你怎么不问呢？”

    秦远很喜欢听栗大夫科普，当下就问道：“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了你也不懂。不过你这嗓子要是想要以后舒服点儿平时就需要多加注意，多喝水，多吃水果和蔬菜，清淡饮食，禁烟酒，忌辛辣，加强锻炼，你要是能坚持住倒还真有痊愈的可能。”栗子煜又在秦远另一只手少商穴的位置来了一下。

    秦远，秦远觉得自己坚持不住，干脆装聋作哑不话。

    栗子煜作为一位医德高尚的大夫，看到患者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十分痛心，手下不免又用力了几分。

    张庭阅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秦大哥这是怎么了，手也出问题了吗？”

    “没啥事儿”栗子煜看着他身上背的袋子，眼儿一瞧就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自他和张庭阅提到要是有书籍字画之类的就给他留着，张庭阅很明显是特意搜集过的，每次过来多少都会带些，这次的尤其多，想到向明洲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喜悦，栗子煜的脸上就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张庭阅这个合作对象还真是不错。

    他看外面的太阳刚偏了一点儿，估计张庭阅一大早就出门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厨房里还有我们中午吃剩下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去对付一口。”

    张庭阅哪里会嫌弃，栗大夫的厨艺不比他的医术差，他得了这句话高高兴兴地就往后院儿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着那些人好像在你们村子里，我在这没关系吧！”

    栗子煜好似浑不在意，“你过来看朋友，能有什么关系。”

    秦远从刚才就一直没有出声，现在听到这句话耳朵忽然动了动，看来他们的“那些人”应该就是那些人了。

    等到张庭阅去了后院儿，秦远带着几分担忧地：“栗大夫，那我和胡杨在这儿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栗子煜：“为什么这么问？”

    秦远看了看自己还扎着几根针的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背上的火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栗子煜觉得还挺暖心的，笑着：“放心吧！我这是持证上岗，而且各地民情不同，你从J市来可能不知道，石丘坝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再往山里走连巫医都有，那些人也不是不知道，可谁敢管了？我这还真是巫见大巫了。他们要是真敢拿这个事儿，只怕到时候捅出了娄子他们补不了！！”

    秦远听他这么才放心。石丘坝这个地方确实和他以往待过的地方不一样。他忽然想刚来这儿第二天听到的事儿，哪怕他也算见多识广，可仍然会觉得石丘坝很神奇。

    他和胡杨来这的时候轻装简行，几乎什么都没带，正好借着跟村民买米买面的机会听听消息。

    当时村民刚好下工歇晌，他们谁也不认识，就奔着离他们住的最近的一户人家去了，那天的事儿过了半个月了，仍然历历在目。

    林二嫂看到两个陌生人进院儿，问道：“你们找谁啊？”

    胡杨：“大嫂子好，我们是昨天过来看病的，我老舅这病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就跟村长了招呼，暂时借住在后边的空院子里，来的时候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不想着先跟老乡儿换点儿吗？大嫂子怎么称呼啊？”

    林二嫂一听他介绍就明白了，昨天就听唐妹子来了两个来看病的外乡人，当时他们还呢，栗大夫的名气还挺大，还是村长有远见，看看，这生意不就上门了吗？大家起这事儿都高兴着呢！

    想到这里，林二嫂的脸上堆满了笑，“哎呀！快别外边站着了，进院儿来，你们来我这换东西可就来对了，当初栗大夫和向校长也喜欢跟我们就换东西。”

    “大嫂子……”

    “我男人姓林，排行第二，你们叫我林二嫂就行。你们想换点儿啥？”

    “啊，我看你家院里的白菜长成了，能换一颗不，还有粮食，啥粮食都成，能吃饱肚子就行。”

    “能啊，这白菜你们看着砍一颗就行，我去屋里给你们装两斤高粱米？”

    “行，谢谢林二嫂了。”

    “谢啥呀，你们也是城里来的吧，要你们可比向他们两个好养活，至少不挑嘴。”林二嫂话间就给他们称了两斤粮食。

    胡杨看旁边墙角有个劈柴的斧头，拿过来自己挑着砍了一棵白菜，掂了掂足有五斤重。大白菜现在市面上是二分钱一斤，一颗就是一毛钱。

    秦远掏了五角钱出来递给林二嫂，林二嫂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这才接过去，“哎呀！我去给你们找五分钱。”

    “不用了，我们正想跟你听点儿事儿呢！”秦远一句话就阻止了她。

    “你们想听点儿啥啊！”

    “就是我们这个月应该都会在栗大夫那边看病，怕他有什么忌讳的，这病人嘛！总担心自己得罪了大夫，不知道有什么我们需要注意的没有，还有您提的那个向校长，我们刚才过去的时候是听人提了一耳朵，就想知道知道大体情况。”

    “你们问我可是问对了，他们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村长，也就我跟他们最熟，他们两个呀，是内兄弟！”林二嫂笑的神秘。

    秦远和胡杨对视了一眼，有些没理解，于是迟疑地问道：“内兄弟是……表兄弟？”

    林二嫂一拍大腿，“什么表兄弟，没见识了吧！内兄弟就是屋内的兄弟，钻一个被窝的！”

    “钻一个被窝的”是啥意思，不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还是秦远要老成一些，他清了清嗓子，道：“可我昨天从栗大夫那边过来，他他有媳妇啊！”

    “都钻一个被窝了，除了不能生孩子和媳妇也没啥区别啊，栗大夫这么也没错。”林二嫂完看两人目光呆滞，解释道：“你们不是这边的人不知道也是有的，整个灵山县都有这样的习俗，只不过现在结契兄弟的比较少。结契兄弟就是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和夫妻两口子没啥区别，我们这边都是认的。”

    秦远是万万没想到，刚一出来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好了。

    他们领导当初给他安排任务时也没跟他明，就让他过来看看和向工夫妻俩的儿子住在一起的年轻人的具体情况，还让注意一下向同志的现状。

    秦远他们来到这边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刚来就在阳化乡.知青办.主任那里拿到了有关栗子煜的下乡记录，这一步还真挺顺利的。

    因为去年被分到石丘坝的知青一共就两个，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了和向同志住在一起的年轻人的名字，知道了他的籍贯和出身，也知道他们现在在石丘坝落了户，两人还出人意料地成了卫生所和村的负责人，把这些情况都摸清了他们才来的石丘坝。

    之前的调查都特别的顺利，考虑到栗子煜有个曾经是资本家的爷爷，秦远和胡杨凑在一起研究这件事儿的时候甚至还阴谋论了一下，栗子煜是不是敌特派过来潜伏在向同志身边的奸细，他接近向同志就是为了瞅准时机来威逼利诱向工夫妇。

    结果证明他们真是想太多！

    听了林二嫂的话，秦远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领导当时的表情那么古怪，枉他还以为是这次任务特别艰巨，领导才会忧心忡忡，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那天他和胡杨从林二嫂家出来一路都是精神恍惚，最后连着饿了两顿才算找回了飘忽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