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光洒在一对玉人身上,像情人温柔的手,从此每一个月夜都不再冷清。
卫清哽咽一声,深深埋进墨玄方的胸口。
多少担心,多少恐惧,多少想念,多少离别,过去总总,曾经像一块无法卸下的巨石,如今就这样在他怀里化成了水,肆意地涌出眼眶。
墨玄方的手指微颤,心里千言万语字字如千斤,也只能深埋心底。
“司瀛,你怎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鼻涕眼泪,湿了为师的宗袍。”良久,墨玄方柔声道。
“我才没有。”
卫清在他胸口蹭了蹭,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墨玄方微红的眼眸。
那不是魔气,是人间的烟火气浸染了道尊的仙眸。
卫清抬手在他眼角轻轻滑过,终不敢触碰,放下手来,一时间相顾无言。
“还疼吗?”墨玄方坐下来,轻抚他的后背。
“疼……”卫清虚弱地点点头,大哭伤神,经过这番折腾,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软软靠着墨玄方胸口,他手指依旧勾住墨玄方的腰。因为无处受力,只得挂在他宗袍底下的腰带上。
墨玄方也由着他,握住他手腕,断断续续地过渡灵力。
抬腕之间,茶碗再次飞入掌心,墨玄方端到卫清嘴边,一点点将参汤喂给他喝。
“喝完汤就休息了,好不好?”墨玄方抱着他,用手指拭去他唇边汤渍,那唇色苍白,失了少年血色,每一次见心里都隐隐作痛。
卫清不愿意闭眼,但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墨玄方灵力又刻意地为他安神助眠,渐渐的,他阖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墨玄方凝神看着怀里的卫清,不遗余力地输送灵力,良久,听他呼吸慢慢均匀下来。
但卫清一只手始终勾住墨玄方的腰带不肯撒手,墨玄方抠了几没抠下来,不忍用力,只得就着他的姿势扶他躺下。没想到,腰带竟已被他拽松了,这么一扯,里面衣衫随之脱落。
正巧婆婆这时候端了盆清水推门进屋,一眼看到屋里的情形,大惊失色地道:“公子,可使不得,姑娘身子还虚,要出人命咧。”
“呃……”墨玄方嘴角抽搐了一下,身体僵直地穿好衣衫,幽灵一样绕过婆婆,走出门外。
屋内婆婆还在唠叨:“要我孤男寡女就不能独处一室,这种时候,还想着欢好呢,你看看,姑娘刚好一点,又晕倒了,幸好有我老婆子来得及时哟。”
院子里,墨玄方的脸色青了红,红了青,钢牙几乎咬碎,半晌,郁郁走回屋去。
这晚过后,卫清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每次醒来,墨玄方身后都站着婆婆,偶尔也换成老头。总之,两人好几天没有机会单独话。
终于,这天晚上是墨玄方一个人来。
卫清精神已好了许多,此时抻着头往外看:“就你一个人?”
墨玄方淡淡道,“两人年纪都大了,轮流值班照看你,为师不忍心他们辛劳,略施法术,让他们晚上好好睡觉。”
卫清眼睛滴溜溜看着墨玄方:“师父,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
“为师……咳咳……为师……想等你好了,带你到处去转转,游历一番,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旅游?”卫清咧嘴一笑,“师父要带我去旅游吗?我想去师父的家乡,还想去师父战斗过的地方,只要师父去过的地方,我都想去。”
“好,为师就应承你,不过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自己要多休息,乖乖吃饭,早日将养好身体。”
“你要走?”卫清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去哪里?”
墨玄方赶紧坐下来,抱住卫清,轻抚他的后背:“别乱动,你又该疼了。为师要回紫云宗一趟,最多三五日就回。”
卫清后背痛得抽搐了一下,死死抓着墨玄方道:“是不是他们来了?北斗宗和无妄宗,他们来紫云宗了,还有付家,天燕国,他们人多势众,师父你不要回去。”
墨玄方握住他手腕,一股强劲的灵力徐徐汇入他体内,见卫清眉头舒展,墨玄方这才道:“为师何时骗过你?三五日回,必三五日回,区区几个宗门派还难不倒我,你太看为师了。”
“你现在……全好了吧?”卫清侧过脸看着墨玄方,他心里始终有一个阴影,不知墨玄方是否魔气尽除。
墨玄方却是神色如常点了点头:“司瀛,多亏了你的闭元赤魇丹,为师如今已无大碍。”
“真的吗?”卫清兴奋地咧嘴一笑:“师父,那你可要好好慰劳我。”
“为师明白,算你的工伤。”
“切,师父太家子气,就知道口头表扬,那有什么用,能来点实际的吗?”
墨玄方顿了顿,摇头笑道:“不是应承你了,带你出去游历几个月。”
“那你话可算数?”卫清贴着他的脸,少年清甜的呼吸喷在墨玄方的嘴角。
他好喜欢这样的师父,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的师父。
墨玄方喉结滚动了一下,离他远了一些,道:“你这叫什么话,好像为师话从来不算数似的,为师一不二。”
“那我也乖乖听话。”卫清伸出手,翘起手指道,“来来来,口无凭,咱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音刚落,两人均是一怔。
卫清眼前突然幻化出凌乱的画面,像一帧帧记忆的碎片,无论如何也拼不完整。
但那些碎片还是攥住了卫清的心,带着难以言状的恐惧。
“师父,我……”
卫清感受到体内幼龙金色的能量。虽然羸弱,但气息尚存,龙血二字他不敢,也不出口。
“哎,为师拿你怎么办才好?”
墨玄方似无所觉,很自然地拉起卫清的手,勾住他手指,又与他拇指对按了一下,“为师与你拉钩,带你去玩,看风景,吃遍天下美食,你可放心了?”
卫清低下头,看着两只缠绕在一起的手,心里挣扎得厉害。
“师父,如果,我是如果,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会原谅我吗?”卫清抽出手指,抬头看着墨玄方。
墨玄方清眸默然,过了一会儿,扶卫清靠在塌上,他则直起身道:“司瀛,你可曾记得,当年你拜入我门下,发过的誓言?”
“弟子记得。”卫清正色道,“拜入紫云宗门下,心中当不做二想,终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死不休。”
墨玄方微微颔首:“除魔卫道,除的是心中邪恶,卫的是昊天正道。不因你是我徒弟,不因你是紫云宗弟子,甚至不因你是何族,何派,只坚守心中唯一的道。
我记得从前有人跟我过,万物都是从一而起,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但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道途漫长,为师亦有做错事的时候,悔之晚矣。司瀛,你要时时记住今日所的话,不忘初心,终成大道。”
卫清心中一痛:“师父做错的事,皆由我而起,我愿与师父一起承担。”
“好孩子……”墨玄方低头看着他,眼眸中沉沉深意,半晌,却只是淡淡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养好身子,如何随我出去游历?天色已晚,早些歇息罢。”
他完俯下身,大手拍上卫清的胸口渡入丝丝灵力。
这股灵力与之前有些不同,卫清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能量,但却令他通体舒服,昏昏欲睡。
耳边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卫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墨玄方的脸很快模糊地远去,卫清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墨玄方走的第二天,卫清靠着床头,长久地望着窗外。
傍晚,婆婆给卫清送来新衣服。
一件大红纱衣,和一条红色的襦裙。婆婆,这是墨玄方托她做的新衣。
卫清哭笑不得,尴尬得脚趾抓地:“婆婆,你会不会搞错了?我师哥怎么会让你给我做这个?”
“你师哥让我给你做的是道袍。”婆婆嘟着嘴道:“亏他也得出口,你们既已夫妻之实,就该正正经经地成亲,这样晾着你,算怎么回事嘛。”
“什,什,什么?”卫清大张着嘴,“婆婆,我不懂你的什么意思?”
婆婆瞥他一眼,想了想,叹一口气道:“你师哥都承认了。不过也难怪,你是个大姑娘嘛,害怕人家知道,婆婆替你保密就是。等他回来以后,你们俩赶紧成亲。不然我真的要骂你啦,要爱惜名誉,懂不懂?”
“懂……”
卫清望着婆婆的背影揉了揉鼻子:“墨玄方你到底是承认什么了?怎么就搞到不成亲就没办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