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猜,这些长明灯的附近藏有三把钥匙。”
卫司瀛靠在棺椁上,一条长腿屈起,手随意地搭着膝盖,他眼睛依旧紧闭,此时神情间却没有了戾气,反而有几分迷人的慵懒。
墨玄方的目光缓缓从他面上移开,望向角落的长明灯道:“龙君的是,我也是如此做想。”
他坐在卫司瀛对面,难得蝴蝶没有生事来催,时光仿佛在这昏暗的墓室里静止。
“龙君,歇息片刻再找钥匙不迟,咱们还需用钥匙开那些棺材,到时不知又要过的哪一关?现下,还是保存些体力要紧。”
卫司瀛应了一声,又道:“你刚才地下血水里显出的字迹,上面所的事,都是真的吗?”
此时那些字迹全都隐去不见,连血水也渐渐消失,墨玄方凝眉思索道:“太一神皇与玄佛体,在昆仑殿密宗里倒是有些记载。传玄佛体是三界往神界上升的唯一通道,但却关闭已久,自紫云宗开宗以来,三界中便无人去往神界。至于八大护法,宗内也有传闻,据修真界道祖三清就是护法传人,这才开创了修真门派。”
“原来如此。”卫司瀛道。
他心想,自己当年在紫云宗里看过的书实在不少。但紫云宗内书山书海,没想到各殿密宗里还有许多遗漏。
卫司瀛又接着问道:“那妖族的事有没有记载?怎么血书里写的上古神界滟夷与现在的妖族国同名?”
墨玄方道:“这些都是妖族秘闻,外人无从知晓,但我看这血书里写的未必属实。太一神皇怎会与一只蝴蝶纠缠不清,世间大道,死生本就有定数,蝴蝶死便死了,他又何必让其复生?以致复生不成,终成怨气妖娆,祸害了神界净土。”
卫司瀛听后竟自沉默不语,墨玄方以为他要静心休息,可卫司瀛却又叹了口气道:“元道长一定是从修道,不知道人间情爱,我看这神皇太一是动了凡心了。他称自己不甘罪累,遂生爱饰,是要掩饰他复生蝴蝶源自于爱意。
我记得之后还有一句,帷入未成蝴蝶,这明明是蝴蝶复生入了皇帐,却偏偏成不了蝴蝶,那又成为了什么呢?”
墨玄方面有不悦,隐忍道:“龙君此言差异,得道之神明对于子民的爱,并不是人间情爱,遂生爱饰,便是要将蝴蝶复生作为宫殿的装饰,以示警醒。至于帷入未成蝴蝶,更是有诸多释义,龙君不可随意误解,枉了神意。”
卫司瀛轻声嗤笑:“我究竟是不是随意误解,只有这禁地的主人才知道了。不过外面墓道里的回文诗,正解反解都是相思,却不知道与这血书有没有关系。”
墨玄方不想再与他争辩,叮嘱卫司瀛坐在原地,自己则起身去各个角落查探。
卫司瀛也不再话,闭目等他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只听墨玄方道:“龙君猜错了,我确实在长明灯座的底下搜到了钥匙,但却不是三把钥匙,而是四个角落分别藏着一把,一共是四把钥匙。”
“怎么会有四把钥匙?”卫司瀛坐直了身体,“难道这屋子里还有第四口棺材?”
墨玄方细看手里的铜钥匙,只见四把钥匙上分别刻有两句话。
一句是:枯眼望遥山隔水。
另一句是:水隔山遥望眼枯。
分明是之前回文诗里的正诗第一句,与负诗的最后一句。
而四把钥匙无论大还是样式,都与那三个铜锁匹配,应该就是开锁的钥匙。
墨玄方将钥匙的情形与卫司瀛听,他不敢贸然开锁,两人商议后,容他在墓室里再次搜寻。
这一回,墨玄方把棺椁、墙面、地板都仔细排查了一遍,就连墓室的顶端也跃上去用照明杖查探了一番。但除了这三口带锁的棺材,就再没有其他需要使用钥匙的地方。
而墨玄方体内的蛊虫,也始终没有动静。
解释不出这两句话的含义,卫司瀛提议用这四把钥匙挨个去试。
墨玄方犹豫着不肯同意,心里担心卫司瀛,心想自己有金身护体,只怕到时候两人又分开,没有办法护的住他。
最后在卫司瀛的坚持下,墨玄方这才用四把钥匙挨个试过去,卫司瀛也站起身,做好两人分开的准备。
谁知结果却大出意料之外,没有一把钥匙能匹配得上,导致一口棺材也没开。
一时间两人呆立原处,墓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墨玄方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两人还同处一室,不至于各自分开发生不可估算的伤害。
卫司瀛蹙了蹙眉,又坐回原地,依旧靠着棺椁,脸上是浅淡的疲惫。
墨玄方也坐回他对面道:“龙君不必忧心,既然陆凡能进入此地,就定有破解之法,我看此处还算安全,咱们慢慢找便是。”
“嗯……”卫司瀛模糊地应了一声,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墓地之外的哪一处,“元道长,身上还有竹织吗?”
“竹织……”
墨玄方微一愣怔,忽然想起燕都城里卫司瀛也是乔装扮,却不惜暴露自己,只为听一曲竹织。
如今他又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想必是禁制之地对他的癔症大有好处,进来后,竟是一次都没有犯。
如此,在这墓室里即便多呆一日半日,也是无妨。
墨玄方微笑道:“龙君想听,我便吹奏一曲。”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支暗红色的竹织,这是他家乡之物,总会随身携带。
稍作吐纳后,墨玄方将竹织横在唇边,吹起一首《醉乡春》。
缠绵悱恻的曲声顿时回荡在墓室里。
卫司瀛忽然神情一僵,眼睛蓦地睁开,茫然看向竹织吹响的方向。
他眼眸中水光潋滟,竟似如泣如诉,凄婉无比,仿佛下一刻便有泪珠自眸中滑落。
但这神情转瞬即逝,卫司瀛飞快地闭上眼睛,面色即刻又恢复了常态。
墨玄方目光久久在他面上流连,却只见年轻帝王的克制与威严。
一曲终了,卫司瀛冷冷地道:“这是我龙族的古曲,你怎会这首《醉乡春》?”
墨玄方淡声道:“这是我师尊教的曲子,他曾告诫我,要时时缅怀战乱。因而更知三界里需要太平,百姓生活才能安盛。我知道这是龙族古曲,以为龙君爱听,这才吹奏,龙君若不喜欢,我再换一曲便是。”
卫司瀛摆了摆手:“算了,你先坐休息,把钥匙拿过来我看看。”
墨玄方将四把钥匙递到他手里道:“我之前试棺的时候发现,这些钥匙之所以不开铜锁,是因为钥匙并不完整,每一把仿佛都有空缺之处,我也试着将钥匙两两相配,但也无法合成为一把。因此,内中玄机暂时还无法揣测,还请龙君多做留意。”
卫司瀛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他将所有钥匙排在脚下,再一把一把握在手里拿捏,过一会儿,他道:“果然如元道长所,这些钥匙都不完整,我仔细摸过上面的纹路,其实这四把钥匙是可以拼凑成两把的,正好正诗与负诗合成一把。
可不知道为什么,捏在一起却无法合成,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中间似的。元道长,你来帮我看看,隔在中间的是什么?”
墨玄方依言凑过去看,只见两把钥匙中赫然塞着卫司瀛的指。
墨玄方怕他是癔症发作,仔细观看他面相,却并无异常,于是墨玄方道:“龙君,是你不心夹着手指了。”
卫司瀛奇怪道:“我五指并拢合握的,怎么会夹住手指?你看错了吧。”
墨玄方顺着他手往下看,只见卫司瀛的指与其他手指并不在一处合拢,分明单独勾起,塞在两把钥匙当中。
他只道是卫司瀛癔症已然发作,当下也不多什么,把钥匙全都拿回来道:“龙君,我来试试。”
他找出卫司瀛之前合并的两把钥匙,依样握在手里,发现中间也是隔了东西,可看上去竟似隔了空气,也无法感知那是什么。
卫司瀛问:“道长怎么样了?”
墨玄方将情形了一遍,卫司瀛想了想,伸出手去细细在两钥匙间抚摸,又在墨玄方手指上勾划了一下,玉手纤长,如锦丝拨弦。
墨玄方忙缩回手道:“龙君……”
卫司瀛却道:“我知道了,这钥匙不允许两相合并,它干扰了你我的思想,让我们用自己的手指将它们隔开,自己却意识不到。”
两人又反复试验,将四把钥匙拆分又组合。俨然如卫司瀛所,即使两人各执一把钥匙,也必有一人的手指塞入其中,使之无法合并。
“恐怕这四把钥匙亦有神识,神识归属便是这禁地的主人。”墨玄方道,“或许他需要我们给出理由,方可令钥匙合成。”
“可是……此间墓室里有三口棺材,三把铜锁,却只能合成两把钥匙,难不成其中一口棺材竟是死穴?”墨玄方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这时,卫司瀛忽然道:“元道长,恐怕此处玄机还在墓道的回文诗里。”
“回文诗?”墨玄方道,“我记得。一首是丈夫思念妻儿,一首是妻儿思念丈夫,合起来是三个人,正好符合这里的三口棺木。”
卫司瀛道:“不对。依照血书上的法,神皇太一养育了蝴蝶。若他娶蝴蝶为妻,那蝴蝶就既是妻,又是儿。神皇太一与蝴蝶分别代表两个人,也可是两把钥匙。”
他话音未落,墓室中乍然蓝光灼灼,两人手中的钥匙不约而同飞向蓝光鼎盛处,在其中翩翩旋转,两两配对。
终于,「啪嗒」两声,四把钥匙合成为两把,掉落在墓室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