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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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司瀛完,殿内紫云宗弟子全都茫然地看向墨玄方,仿佛几百年的道心全都离了魂。他们提不起剑,拿不动刀,只有中正大殿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英若的脊背弯得更低,肩膀压抑地抖动。

    墨玄方终于闭了闭眼,遮蔽掉眼底的暗红。

    卫司瀛甜腻的低语声立刻丝丝传入他耳朵:“师父,你额头怎么出汗了?”

    但那作乱的手却不曾停歇,在绷直如铁的肌肤间轻柔来去。

    仿若床榻间抵死的缠绵。

    要什么样的神志才能抵挡这样的情动?

    墨玄方睁开了眼睛,眼里已恢复了淡然,在龙纹锁缓慢的磨人细响中,他冷润的声音飘荡大殿:“龙君所言极是,中正之意为顶天立地,乾坤正气。如今魔气未除,本尊已为阶下囚,道祖教诲却不敢忘,当以言传身教告诫宗内弟子,魔气一日未除,除魔之心便不可灭,不以魔族威胁就失了初心。因此,在龙君真心悔过之前,本尊不予传道。”

    殿下弟子顿时发出高声呼叫,齐声宣誓入门时的誓言:“拜入紫云宗门下,心中当不做二想,终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死不休。”

    英若此刻也抬起头来,含泪跟着同门的师兄姐默念。

    “你……”

    卫司瀛哑然失笑,指尖骤然向下,墨玄方额角的汗珠立时簌簌滚落。

    他又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火山即将爆发,在灭顶的痛苦中毁灭。

    墨玄方只凭最后一丝清明坚守,汗水湿透了背后的衣衫。但他眸中冷意未退,依旧端坐挺拔地看向门下弟子,做这世间里最后一片护檐。

    这就是无情道吗?

    没有喜爱之物,没有偏爱之人,只有心中那未知的苍茫大道。

    卫司瀛想要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但他失败了,他的脸上写满嘲讽。

    嘲讽自己妄图想要在任性妄为之中获得他哪怕一点点私心私情。

    但怎么可能呢?

    那坚如磐石的心世间无人可以撼动。

    我不如你的三界之主,终究是输了。

    那就毁灭吧。

    卫司瀛手掌乍然探去,冰山碎裂,墨玄方倒在紫金椅上,在殿下众弟子的惊呼声中再次昏了过去。

    “明日早课,若敢不来的,杀无赦。”

    紫金椅上随着黑云翻涌已不见了人影,唯有寒冰般的圣旨落下。

    日升月落,时间在昏不明中步履匆匆。

    洞底石室里,墨玄方被捆绑在十字形的木柱上。

    他依然白衣纤尘不染,但在那纯白之下,龙纹锁黑蛇一样纠缠着他的双腿与被迫伸展的双臂,紧紧嵌住他高大的身躯。

    他面色苍白,瞳眸幽深地低头看着卫司瀛,在又加了一倍的回春血后,他眼底已是压抑不住的隐隐情I欲。

    “想要我吗?师父。”

    卫司瀛勾上墨玄方的脖子,在他滚烫的双唇轻轻一吻,被触碰的柔软顿时战栗了一下,坚硬的肌肤上龙纹锁随之发出细密响声。

    “师父,你的身体越来越敏感,可是痛觉,却越来越低了呢。”

    卫司瀛淡淡垂下眼帘,放开墨玄方,走回石榻。

    卫司瀛披散着墨发,双臂后撑坐在床头。他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衫,衣襟开到胸口,一根不松不紧的腰带勾勒出流畅紧实的细腰。

    让人忍不住肖想要握住这腰侧,摁压他挂在床边不停颠动的双脚。

    墨玄方喉结徐徐滚动了一下,暗哑声道:“司瀛。”

    卫司瀛美目流转,视线像羽毛一样扫过墨玄方的脸,又转向前方,他交叠晃动的双脚却停了下来:“哟,早课上还义正言辞地称呼龙君,现在却叫起司瀛了。师父,你别这样,我会心软的。”

    卫司瀛声音软糯娇甜,在这充斥着黏湿潮热的石室里,仿若轻丝细软撩拨着墨玄方的耳弦,令他声带也颤了颤,却是道:“司瀛,你太让本尊失望了。”

    “是吗?”

    卫司瀛歪头看向墨玄方,美人脸上尽是俏皮的笑:“当初师父舍不得杀我,要留下我这个祸害,所以我怎么能辜负了师父呢?我当然要让师父亲眼看看,像我这样的魔头是如何残暴的统治三界的。”

    他着轻巧地跳下床榻,走到墨玄方身前,明明是故作天真的眼神,却让人无法不怜爱,他眨了眨眼,身体前倾贴上墨玄方的胸口。

    “师父,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是被我吓着了吗?”

    灼热的呼吸吞吐在头顶,却没有回音。

    卫司瀛缓缓抬起头来,他眼神似森林中的迷鹿,轻蹙着眉,迷蒙地看着墨玄方。

    他伸出手,在他颤动的喉结上轻碾:“为什么不答应我?墨玄方,三界之主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墨玄方忍不住皱了皱眉,眸色更暗沉了几分,紧抿的唇色似血。

    “只要你答应我。”卫司瀛喃喃道,“我即刻就取消了早课,我与你的约定不变。我保证会好好地对待他们,像你一样对待苍生,你信我。”

    墨玄方闭了闭眼道:“你杀了本尊罢。”

    “我不……”卫司瀛靠在他肩头,在他胸前轻轻勾画,“我不……”

    墨玄方艰难地道:“你杀了本尊,便是两相干净,你也可以如愿以偿。”

    一丝戾气从卫司瀛眼底慢慢浮现。但他的手却穿越墨玄方的胸膛,向下滑去:“我了,我不。你听不见吗?”

    墨玄方整个人突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经过数次的冲撞,在他强大神志的强压之下,寒凝晶再不能给他痛苦的致命一击,只有无边无际灭顶的折磨。

    “你杀了本尊……”墨玄方的眼眸失神,近乎呻I吟着低语,“再将本尊的尸骨抛到北荒……祭那润下仙。之后……你就是三界之主。”

    “我了,我不!”

    卫司瀛放开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墨玄方,你毁了我的师父,毁了我的爱人,你毁了我的泽云居,你毁了我的家,你还要怎么样啊?”

    我的人生已经毁无可毁,只有龙族,只有昊昌,我不能带着他们爬起来,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去。

    你口口声声劝我善待苍生,那你也看一看我啊!我也是你的苍生,我也是你曾经视为珍宝的人,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要地抛下我,一次一次地杀我,杀我又杀我,让我一个人在黑暗里爬着,爬着……”

    他唇色惨白,整张脸像白纸一样没有半点血色,他跌跌撞撞向身后的石桌倒下,又勉强撑住身体站起来。

    墨玄方显然被他这一番嘶喊震撼了,他大睁着眼睛看着他,眸中浮现出薄薄的水汽。

    但那水汽转瞬即逝,他狠心道:“你要么杀了本尊,要么放了本尊,想要三界之主,不可能。”

    “好!”

    卫司瀛一掌震碎了石桌,石室里飞起黑色烟尘,他眼眸血红道:“墨玄方,我玩死你。”

    早课在紫云宗清音袅袅般的钟声里开始又结束。

    因为墨玄方不肯传道,就由英若代替,每日清在中正大殿里诵读道家各类真经道法,而卫司瀛则陪伴在墨玄方身边,看似两人端坐高堂,实则暗中磋磨,行不伦之事。

    弟子们浑然不觉,墨玄方却眉眼日益黯淡,但始终三缄其口,不曾妥协。

    如此半月……

    有一天,下早课时,卫司瀛卿点了各殿的几十名首座弟子,道:“今天,是我昊昌上国宴请百国国君的日子,寡人与紫云宗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便以这中正大殿作为待客之地,还请各殿的首座弟子按时参加,与我昊昌同乐。”

    夜晚,紫云宫里果然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灵酒仙果堆积如山,桌案杯盏皆为神器,昊昌上国的强盛可见一般。

    龙王与重臣们全都华服出席,百余附属国与结盟国国君争相来贺,送出的礼品也都是竭尽所能,世间罕有。

    卫司瀛与墨玄方端坐中正大殿的紫金椅,接受各国朝拜。

    滟夷国的大妖王木勖也在出席的国君之列,席间,卫司瀛数次敬酒,已令他不胜酒力。

    一轮歌舞后,卫司瀛又再次举起酒杯道:“如今天下太平,各国免受战乱之苦,全靠的是各国国君不吝相助,才有大家的好日子过。寡人特别要感谢滟夷国,木勖王,你辛苦了。”

    他完,率先一饮而尽,手却始终在未发一言的墨玄方身上。

    木勖推脱道:“本君不辛苦,也没有司瀛帝君的酒力,真的喝不下了。”

    “哦?”卫司瀛放下酒杯,看了眼眸色已逐渐暗沉的墨玄方,道,“木勖王,你确实辛苦,几次三番设下通天祭阵,没有要了寡人的命,你当然是吃不香,也喝不下了。”

    他语声散漫,桌案下,却是感受那冰山将碎的烈感,在手中近乎融化。

    此时,殿内突然鸦雀无声,各国国君惊恐不已,看向大妖王木勖。

    木勖酒也醒了七分,不曾想此次竟是鸿门宴,他身边的邢廉已然拔刀站了起来,却被他拦下。

    木勖冷笑道:“本君认了,通天祭阵确是本君布下,只为招魂亡妻,自今已延续了三年。但帝君却直到今日才肯发作,生生拖到滟夷国为昊昌倾举国之力,到了最后的关头。哈哈,也正好让在座的国君看看清楚,什么是狡兔死,走狗烹。”

    木勖着,与邢廉两人突然同时暴起,在邢廉的掩护之下,半空中乍然现出一张画像。

    就在木勖重施故技又要钻入画像之时,虚空一道若隐若现的龙焰轻飘飘将画像烧着。

    卫司瀛望向眉头紧皱的墨玄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忽然用力,将寒凝晶拔了出来。

    墨玄方冷淡压抑的眸中顿时涌起一层绝望的薄雾,在短短的瞬间幽暗沉沦。

    在木勖头颅落地的瞬间,一股栗子花的气味也飘散在中正大殿的血气里。

    “师父,这回,我没有用回春血哦。”